你管这叫谋士 第552章

作者:千里江风 标签: 女强 历史衍生 系统 爽文 基建 BG同人

  王允的猜测也并没有错。

  在乔琰最后那句“以儆效尤”四字,以掷地有声的状态收尾后,刘虞的指尖动了动。

  随后他站了起来。

  这两年间他在精神上的疲累势必拖累到躯体,若非随侍的鲜于辅上前来扶了他一把,他甚至险些摇晃了一瞬。

  但随着他的动作,在场的众人都将视线朝着他转移而去,便下意识地将目光落在了那十二旒冠冕之下漫生的白发上。

  如若说在刘虞三年前登基的时候,众人只是从他当时战败又丧子的情形里感觉到一点生命力的衰败,依然还能看出其身为州牧的气度,那么今时,这种年迈之气便好像已清晰地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算起来后汉的众位帝王平均年龄都不高,刘虞在其中已可算是“高寿”的了。

  在跟乔琰两相对望之间,这种年龄的差分更是清楚地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也包括了刚在宗正司寻了个官职的刘备!

  他初来长安之时所感到的绝非只是个错觉。

  但此刻众人会在意的并不是这种年长年少的差异,而是刘虞对乔琰所说之事的回应。

  官职的委任出自乔琰的谋划、武器的前沿发展掌握在乔琰的手中、后进人才的栽培多出乔琰门下——

  刘虞总是该当说些什么的。

  他开口问道:“烨舒,你当真觉得这些是叛逆行径吗?”

  乔琰还没有对此给出个答案,刘虞便已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为官之人、将帅统领是否适合于处在这个位置上,你应当对此心知肚明。在长安的司法、礼制、考校团队一个个构建的时候,你很清楚不能以亲疏远近来决定官职高低。若非如此,你也不必与兖州乔氏划分界限。”

  “武器研制的最新成果若不能先出现在战场上,而是先作为敬献天子之物,难保不会为人所泄露,将消息送到敌方手中。战果不能表现出其优势作用还在其次,若令其反过来成了敌方克制于我方的工具,个中伤亡不可估量。”

  “乐平书院若迁移至长安,其中闭门研学之人何去何从?长安固然为天子脚下之地,个中繁华盛景的干扰下,学生是先攀门路还是先长知识,便容易生出矛盾之处。与其如此,还不如远处并州。”

  刘虞叹了口气,在对上乔琰朝着他看过来目光的那一刻,他心中的犹豫一闪而过,却还是只能顺着这出请罪接着走了下去。

  “若真要请罪,倒不如由我这位未能收复天下的天子去明堂宗庙之前请罪好了!实是我之无能,才让诸位不得不为我奔走效命。”

  “也是我在这天子位上庸庸碌碌,方有这旱灾连绵,天时不与。”

  “是我——”

  “陛下!”乔琰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是天时有常还是神恩降罪,请勿再说了。”

  此前建安二年的种种景象,早被她以天时运转中的常态解释了过去,若是刘虞要将旱灾往自己身上扛,那便是让她彼时的工夫白费了。

  刘虞显然也很明白这个道理,他将这自我厌弃之言停了下来,在清楚地看到乔琰目光中并未掩饰的担忧之时,他又忽然流露出了几分笑意,“不提此事了。大司马为我大汉奔走,若还要被扣上莫须有的谋逆之罪,实是要让长安百姓心寒了。”

  “但诚如烨舒所说,有些举动能让那邺城朝廷治下的曹孟德觉得过了界,总还是要为下头树立个标杆作用的。”

  刘虞朝着在场众人的面上环顾了一圈,见人人都等着他在此刻给出一个答复,接着说道:“便令大司马罚俸一年,往后有需擅断之事务必尽快奏表朝廷吧。”

  随着刘虞的这话说出,王允的表情已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罚俸一年这样的惩罚,对于乔琰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痛痒!

  就算已猜到在乔琰的这番抢白表现下,刘虞绝不可能真对她做出什么惩处,但无论是对她分权还是让她将乐平书院的一部分挪到长安地界上来,都远比这罚俸一年的结果好上不知多少。

  乔琰手下的产业里,本应当属于官营的盐铁行当就不在少数,还有与世家达成的酒水、酱料、纸张、印刷等交易,个个都是产出钱财的支柱产业,她又哪里会缺朝廷给大司马这个官职的俸禄。

  可当刘虞重新坐回到那天子位上的时候,王允对上那双有些神思迷茫的眼睛,又不得不承认,处在刘虞这个位置上,他此刻拿出的,便是对于乔琰最合适的“惩罚”。

  也是对刘虞来说最合适的惩罚。

  在这一片对于告罪和惩处结果达成的静默中,他听到乔琰回道:“陛下宽容不是我能擅做决断的理由,洛阳收容民众的数量我会随后上呈陛下,绝不超过长安所居数目。此外,有两件东西还是需要陛下亲自过目,看看是否要在金吾卫中配备上。”

  对于她再一次做出的种种让步,刘虞实在没有拒绝的必要。

  而在他颔首之时,无论是担心乔琰此番告罪会引来惩处的,还是担心刘虞会对乔琰态度过于温和的,都不由松了口气。

  就连王允也觉得此次曹操也算是为他们送了个助攻。

  若非他那边先一步提出的指控,乔琰大概不会给出这样的回应。

  可当一头是连弩齐发击穿箭靶,一头是震天的轰鸣将堆叠的砖墙炸了个粉碎的时候,即便已经距离那些东西有着相当一段距离,王允还是在一瞬间只觉浑身冰凉。

  他清楚地看到了在他附近刘备的脸色。

  从刘备对其表现出的陌生态度里,王允不难猜到,这两件东西没有一件出现在了徐州的战场上,却依然以刘备这一方无可争议的失败而告终。

  倘若将其用在收复冀州青州,攻克兖州豫州上,袁绍和曹操真的能对其做出抗衡吗?

  而到了这光复失地的荣耀尽数集中在乔琰身上的那一刻,这到底是汉家天下还是乔氏的天下,谁也无法给出一个笃定的答案。

  更让王允觉得脊背发凉的,是他在意外对上了乔琰目光的那一刻,从里面看到了一抹轻快的笑意,和她在方才于殿上陈词之时的请罪姿态截然不同。

  在这一刻,沸腾的热血顿时取代了先前的手脚冰凉。

  “她哪里是来请罪的,她分明是来炫耀的!”

  刘扬真是难得见到,王允这个老狐狸居然也会有这等失态的表现。

  他也更没想到,乔琰的这出请罪,其他的影响他还没看见,有一个好处倒是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

  王允先前让下属来参会的时候,很难说他是不是还怀有几分保留的意思。

  以王允这年少时便有名声在外的世家子弟身份,很有可能也不大看得上刘扬的本事。

  但在乔琰的这番名为请罪,实为洗刷名声,兼以王允所说的炫耀打击意图的时候,他却毅然决然地完成了阵营的倒戈。

  他不帮着刘扬还能帮着谁呢?

  刘虞虽然可能已看出了乔琰举动的不妥之处,却还保留着一份对她的奢望。

  刘备作为一度败在乔琰手下的存在,虽然可能还有着要为张飞报仇的想法,有着对汉室刘姓的忠诚,却没有这个召集人手为他所用的立场。

  这么一看竟只有刘扬了!

  好在,因淳于嘉对刘扬的指点,让他从农事入手,拉拢作为大司农属官的田畴,他在近来的表现中瞧着已褪去了几分早两年间的浮躁之气。

  也大约是因为这几年里屡屡从乔琰这里受挫,刘扬已认识到他若不能搬开他头顶上的那座大山,就算他是刘虞唯一的儿子,也决计不可能保持住这皇子的身份,在态度上又谦和了几分。

  他也不算是无可救药,还能捞上一捞!

  乔琰需要刘虞这个大汉宗室来担任天子,作为她名正言顺攻伐各州的招牌,王允也同样需要刘扬这个刘虞的儿子,作为抗衡乔琰的筹码。

  于是他在表达了一番对乔琰这出先发制人请罪举动的不满后,便转而开始为刘扬出谋划策了起来。

  “您是说,让我在结束了农事的体验观摩之后,向父皇申请前去乐平书院走一趟?”刘扬皱着眉头,对于王允提出的这个建议,他是实在有几分不情愿。

  先前他在接触袁耀的时候,还对乐平书院的毕业考核嗤之以鼻,但看看眼下的情况吧……

  他这个做皇子的还在大司农属官的下头做事,那几个年未及冠的家伙,居然有做到一州治中从事的,这都算是个什么事。

  就算袁耀没将他这种评价对外宣扬出去,刘扬自己都觉得,他要是跑去了乔琰的地盘,还是那几个家伙进学的地方,对他而言与耻辱无异。

  “殿下如今还怕丢那么一点面子吗?”王允认真地问道。

  面对王允此刻极有压迫感的目光,刘扬本能地摇了摇头。

  不,他有什么好怕丢面子的。若是在本已处在唯一的皇子位置上,却还和天子之位擦身而过,那才叫丢面子!

  王允又问:“那么殿下是觉得自己已经人手很充裕,武器装备也能和那位乔大司马相提并论了?”

  刘扬又连忙摇了摇头。

  他连王允此人终于不再通过下属,而是亲自加入到他这头的队伍里,都觉得万分庆幸,又怎么可能会觉得自己这边的人太多了。

  更不必说是武器装备了。

  炸药这个东西因为过于危险的缘故,并未被刘虞接受留在长安城中,也就是将十几把连弩送到了禁卫军中而已,还都有着特殊的登记在册管控,不是刘扬能凭借着和鲜于银之间的关系就能将其拿到手中的。

  而那个被他格外看好的刘备,都因为淳于嘉对他的建议,还得过上一段时日才能去接触。

  他若真要和乔琰正面交锋,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而就算是玩暗地里的,他的人手和装备也缺太多了。

  王允回道:“所以殿下务必要通过这趟乐平书院之行去接触一些人。”

  刘扬苦笑道:“您这话说的就很没有道理。如您所说,乔烨舒在大殿之上也说了,乐平书院所栽培出的人才,其选拔和栽培的过程都尽数出自她的安排,说是她的嫡系人脉也不为过,就是因为如此,才被她自己都定性为僭越。那让我去接触这些人,和将我等的盘算直接暴露在乔琰的面前到底有什么区别?”

  王允笃定说道:“你错了,我不是让你去接触那些学生,而是让你去接触那里的老师。”

  他朝着刘扬郑重其事地说道:“你若相信我的判断,那你就去亲自见一见卢植卢子干。”

  卢植?

  那位相当于乔琰半个老师的存在?

  刘扬有心做出几句质疑,却因王允那句相信他的判断并未将话直接说出来,便已听到王允接着说道:“不要将任何一句你对乔烨舒的评判在和卢子干的交谈中说出来,只说有些情况需要向卢公咨询。而后,劳烦你将这长安城中你眼见的种种,尤其是她今日的这番请罪言辞,都如实地朝着他说出来。”

  “记住,是如实!”

  这两个被加重的发音让刘扬明白,王允正在告诫于他,绝不能在任何的表述上添油加醋,反而起到了反面的效果。

  “你说,我等能察觉到的异常,卢子干这等身在乐平心在长安之人难道真的毫无察觉吗?”

  只怕不会。

  王允说道:“那么你若能得到他的支持,也不必担心刘玄德不能为你所用了。”

  对卢毓这种年轻人,王允或许还需要担心一下,他们对于大汉的归附之心、认可之意到底有多少,可对于卢植……想想昔年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前往长安来,便能确定,若论心有大汉基业,卢植是能排的上名号的。

  他确实和乔琰之间交情匪浅,甚至亲眼见证了乔琰担任并州牧那一刻开始腾飞的命运,但在这条道路的分歧处,他绝不会是个因私废公之人!

  “殿下,”王允的下一句话成功将刘扬的热血彻底挑动了起来,“大汉的兴衰存亡,便彻底寄托在您的身上了!”

  对于刘虞,光看这今日的情形,他实在是不敢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了。

  若是刘扬在卢植那里的进展顺利的话,他们或许能彻底改变此刻被动的局面。

  而体验民生疾苦和各行各业,实在是他们让刘扬接触到不同地方的最好理由,只要乔琰要认着刘虞这个陛下,她就必须承认刘扬的地位。

  等到乐平书院那边走完了,他便建议刘扬继续北上,去那并州的矿脉看一看吧。

  他不是还缺趁手的武器吗?

  若是他没记错今日乔琰在解释炸药的时候所说,在那些铁矿开采之中也有此物发挥的余地。

  这或许就是他们另外一条将其拿到手中的路子。

  看吧,天无绝人之路,他们还没到山穷水尽之时!

  不过同样是见到了炸药爆炸的一幕,有的人正在盘算着用另一种方式将其据为己有,有的人却已经对此避之如蛇蝎,在从扬州南下交州的路上走得要多快有多快。

  他甚至在抵达扬州和交州南海郡交界的位置,赶上了比他早出发的于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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