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系户 第88章

　　朗姆洛注视着蜷缩在地面的女孩，她弯曲着身子，因为腹部刚被人踢过。她的头发杂乱地散在脸上，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从缝隙之中看到她的目光空洞迷茫，她的嘴唇微张，气若游丝地喃喃着。

　　“她还记得她的哥哥是谁？”这是朗姆洛第一次开口与监控室中的其他成年人说话。

　　“她不记得了，只不过因为洗脑不完全的原因，她会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监控人员说，他停顿，然后笑了一下，“这也算是个好事，她会更容易信任你。”

　　“不过，你要好好地将自己脸上的凶狠神情收一收，男孩。”另一个研究员说，“你脸上的煞气能让其他人不敢上前说话。”

　　朗姆洛沉默下来，他继续注视着屏幕里的女孩。

　　她躺在那里，然后有其他大女孩抓起了她的头发，将她拎了起来。她是那么地小，活像是一个被拎起的小羊羔。

　　“我不知道你跟屋外的人有显示联系，”那个大女孩恶狠狠的声音在监控室内响起，“但你仍然要记得端正自己的态度，别像是一个死人一样挡在这里，听明白了吗，你这小婊/子？”

　　女孩惊惧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凶狠。当这个屋子里所有的人脑子都有问题的时候，最正常的那个反而成为了另类。

　　“看着我看什么，说话！”大女孩咆哮道。

　　女孩睁大着眼睛，她那湛蓝色的眼眸涌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大女孩烦躁又不开心地啧了一声，她将女孩的头向着墙面砸去。整个监控室一片哗然，大人们都惊慌失色起来。

　　“快点命令54号离开168号！！”

　　“扫描168号的神情情况！”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大女孩已经要将168号的头向墙壁砸向第二次。

　　其中一个研究员当机立断，他点下了一个按钮，大女孩的身体僵硬了，她松开了手，女孩掉在地上，她眩晕了一会，然后手脚并用地向着旁边爬去，脸上尽是泪痕和血迹，然后又将自己蜷缩在一起，害怕地看着神情扭曲狰狞的大女孩，丝毫没有憎恨她、或者想要反击的想法。

　　朗姆洛第一次知道，原来房间里的孩子们的耳麦，会发出高压的电流。

　　看着女孩安全了，身体没有大碍，研究人员们才松了口气。

　　“她太软弱了。”朗姆洛说，“她不可能成为武器。”

　　“软弱更好，这样就会更听话。”研究员说，“我们只需要她体内的力量，她的性格不在我们的考虑之中。”

　　“我不明白。”朗姆洛皱起了眉毛，“她这么软弱，又怎么能够执行任务呢？”

　　“你的确没有明白。”另一个人说，“你和她是不一样的，你是士兵，你是一个‘人’。而她，作为武器，是不需要‘人’的这一部分的。她现在的软弱和一切性格，在以后时机成熟的时候，都可以将之剥夺，只留下力量的那部分。”

　　朗姆洛垂着睫毛，他还没有想明白这中间的关系，但是也懒得深想。一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朗姆洛抬起头，他看到了一个研究员。

　　“别在想这些事情了，都是没有意义的。”他说，“一个未来注定会被抹去人格的孩子，思考她现在的软弱又有什么意义呢？回去休息吧，朗姆洛，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朗姆洛思维清晰，并且善于观察他人。他知道他们怕他心软，可他觉得这担心有点莫名其妙。

　　“你们为什么要担心我对她心软？”他问，“她不过是一个武器而已。”

　　成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我知道为什么长官喜欢你了。”有人笑着说，“只要一直保持现在的残忍和果断，你以后会爬到更高的位置上。”

　　朗姆洛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说他残忍，他也并不明白这个词的意义是什么——说出事实就是残忍吗？

　　“我只是在遵守任务命令。”他垂着眼帘说。

　　“那如果有一天，长官说要你杀了我们呢？”一个人开玩笑地说。

　　朗姆洛抬起头，他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个人，在他的注视下，男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整个房间内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变了，他们不再是看着一个孩子，而像是看着一个随时会夺人性命的可怕杀手。

　　“我回房间了。”

　　朗姆洛垂下睫毛，他转过身体离开房间，他感觉得到，大人们还在看着他的背影。

　　他们在害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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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任务的原因，当他再次踏入监控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之后了。

　　他走进房间里的时候，伊戈尔也在那里面。男人背着手，他转过头看了一眼朗姆洛，嘴角露出笑容。

　　“任务完成得很不错，孩子。你现在的任务评分甚至比成年人更高，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人。”

　　朗姆洛能够感觉到屋内的研究员都在偷偷地看他，神情有些畏惧。他和以往一样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看向屏幕。

　　屏幕内，女孩有了一些新变化：她不再像是个刺猬一样蜷缩着自己，此时此刻，她仍然靠在墙角，只不过怀里多了一个比她还要小的男孩子。

　　他看起来才两三岁，有着一头金色的柔软卷发，他眨着大眼睛，那湛蓝色的眼眸比女孩的还要浅。五岁的女孩儿和三岁的男孩依偎在一起，像是油画中的一对小天使。

　　一切都那么地美好，除了女孩的身上有一些已经干枯的血迹，朗姆洛看着她，眉毛不自觉地微微皱起。

　　“她的身上有血。”

　　他说的是陈述句，伊戈尔却知道他在提问。

　　“我低估她了，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男人笑着，“可就在几天前，她为了救被其他女孩欺负的他，将一把刀插/进了其中一个女孩的脖子里。”

　　朗姆洛停滞了两秒才接入了这个信息。他无法想象出那画面，他无法将那个被人殴打都不还手的软弱女孩，和主动攻击他人的行为联系在一起。更别说，她的年龄太小了，根本没有那样的力量。

　　“她在攻击别人的时候，下意识地使用了自己的能力。”伊戈尔轻声道，仿佛在夸奖什么优美的物件一样，“她那一刀几乎将另一个女孩的颈椎割碎。这就是变种人的力量。”

　　男人停顿了一下。

　　“看起来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男孩打开她的力量。”他扭过头，看向一个研究员，“我记得变种人会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引出自己的力量吧？”

　　“是的，长官。”那人回答道，“只要出于恐惧、愤怒、和极其快乐的时候，变种人的能力也会大大增强。”

　　“最后一点比较难做到，我们还是将重点放在恐惧和愤怒上吧。”伊戈尔摸着自己的下巴，他忽然兴奋地打了个响指，“我们先好好地培养她和这男孩的感情，等时机足够的时候，在她的面前杀了这孩子——这足够引起她的情绪波动了。”

　　“这真是一个好主意，长官。”有人阿谀奉承地说。

　　“你觉得怎么样，孩子？”伊戈尔没有理那人，他反而伸手拍了拍朗姆洛的肩膀，朗姆洛没有说话，他只是点了点头。伊戈尔俯下身体，他的手臂揽住朗姆洛的肩膀，下巴附在他的耳边，“看见了吗，朗姆洛？如果她一直这样软弱又退缩，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她爆发力量——可是当她有在意的东西了之后，我们便可以将其毁灭，然后控制。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问题吗？”

　　男人停顿了一下，他露出了笑容。

　　“只要你一直无欲无求，你便不可战胜。如果有一天，你开始有了在意的东西，那么你就有了弱点。”

　　朗姆洛直视着前方，他深色的眼眸闪动着屏幕的冷光。

　　“我只是想活下去，没有其他的想法。”他说。

　　男人站直了身体，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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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之后，朗姆洛忽然被停止了所有的任务。他开始无所事事，于是将更多的时间花在了待在监控室内。与他相反，伊戈尔最近似乎十分繁忙，有一次他在走廊里远远地碰到了伊戈尔，他似乎在和另一个男人商讨着什么事情。

　　“国会最近查得很严，他们似乎要派人过来查。”那个身穿西服的男人说，“我们干的这些事情始终是见不得人的，你一定要隐瞒好了。”

　　“我们是在为国家服务！”伊戈尔气愤地说，“我们是在为国家培养士兵、建造武器，政府那些想要杀还没有正当原因处决的目标也一并丢给我解决，现在想起来我们是见不得人的了？！”

　　“其实上头也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最近因为孩子失踪的事情，媒体和各州都比较关注，他们不得不严。”男人说，他的声音有点严厉，“你跟我说实话，我之前嘱咐你不要动有钱有势的家庭的孩子，你到底听了吗？！”

　　伊戈尔气哼哼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说，“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的孩子。”

　　“那少部分呢？”男人扬起了眉毛。

　　伊戈尔着急地说，“你听我说，我找到了一个天赋十分过人的孩子，我有信心——只要好好地开发她，美国将会得到一个十分强大的武器。”

　　男人沉默地看着他。

　　“她是什么出身？”

　　“她的天赋真的十分十分过人——”

　　“伊戈尔！”男人严肃地叫道，“她是什么出身？！”

　　伊戈尔顿了顿，他不情不愿地说，“她的父母在那个城市还算有名。”

　　“哦，不——”男人捂住了额头，头痛地说，“伊戈尔——你怎么敢这样做呢？”

　　“我知道这的确很冒险，但是她的资质值得冒险。”伊戈尔辩解道，“而且——我特地令人杀了她的父母。”

　　男人僵住了。

　　“你——你不会说的是——”他磕磕巴巴地说。

　　“是的，伊森，就是他们。”伊戈尔说。

　　伊森停住了步伐，他闭上眼睛，深深地深呼吸着。

　　“你没有杀光她所有的亲人。”他说，“她的哥哥没有死，而且现在还上了各大报纸，你不会再有机会杀掉他了。”

　　“是的，是的。当时情况比较突然，我的部下没来的动手——”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伊戈尔！”伊森吼道，“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暴露——”

　　“我们不会暴露的！”伊戈尔用更大的声音压过了男人，“那男孩才八岁，而且我们已经做好了伪装，现在他和那些媒体都以为他们已经死了，死于抢劫！”

　　伊森沉默地看着他。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地开口，“随便你吧，伊戈尔。我来此的目的只是通知你，国会最近盯住了你。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

　　“如果这个基地暴露在大众眼前，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伊戈尔沉默地看着他。

　　“我知道。”他说，“我会告诉所有人我是一个叛徒，我是一个九头蛇，我暗中建造部队，为了未来制造恐怖袭击。”

　　男人点了点头，他伸出手，拍在了伊戈尔的肩膀上。

　　“抓紧时间研究，伊戈尔。”他沉声说，“国家需要你。”

　　男人离开了，伊戈尔站在空旷的走廊上，他垂着头，身体僵硬。朗姆洛向着他走去，伊戈尔抬起头，他看到了朗姆洛，然后勾起了嘴角。

　　“你是准备去看168号，对吗？”他笑着说，“真是个好孩子。”

　　朗姆洛沉默不语地看着他。

　　伊戈尔伸出手，他似乎想摸摸朗姆洛的头，可是最终，那只手掌缓缓地落在了朗姆洛的肩膀上。

　　“我猜你看到了刚刚的事情。”他说，目光疲惫，嘴角却上扬，“这很好，我们有了共同的秘密，这会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密。”

　　朗姆洛平静地注视着他，目光毫无波澜。

　　“你现在很软弱。”他说。

　　“是的，我现在很软弱。”男人没有生气，他用手将头发向后捋去，然后叹了口气，“可能是因为最近的事情太多了。你最近很闲吧，朗姆洛？因为上头查得禁，所以我们停止了最近所有的外出任务。”他看着朗姆洛，然后笑了下，“现在，你可以去监控室了，士兵。”

　　“你呢？”他问。

　　“我不知道，或许给我的老婆和女儿打个视频电话？”伊戈尔怂了怂肩膀，“享受一下普通人的家庭时光——虽然我已经快半年没见到她们了，我真的是为国家付出很多了。”

　　不，付出最多的是我们，是我们这些被关在房间里不见天日的孩子们。朗姆洛心里想，他没有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