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哉也
然后，一阵困意突然袭来。
像是轻而易举地陷入了粘稠、轻盈的美梦，克拉克捂住李陵也眼睛的手掌无声滑落，他比李陵也更先一步落入了昏睡的陷阱。
然后是阿福、玛莎，和乔纳森。他们都不再年轻了，对迷烟的抗性更低，他们凝固在了最后的动作上。
布鲁斯脸色一变，想要站起身来，然而迷烟并没有格外照拂他——他甚至没来得及使出那藏在袖子的、能帮助他保持清醒的小玩意儿，就已经歪倒了下去。
离得近些的小鸟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喉咙里刚模糊地滚出一个浅浅的音节，就被拽进了未知的黑沉梦乡里，东倒西歪靠在一起。
刚刚还好像马上就要被放倒的李陵也睁开眼，施施然站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餐厅角落里的观赏花瓶——瓶子幽幽闪烁着不起眼的暗淡火光，一颗蓝色的香饵静谧燃烧着，无色无味的清烟逸散进空气里，即使是最警觉、最老道的蝙蝠也难以注意到。
李陵也叹了口气，从桌上的盘子里捡了一颗芥末虾球丢进嘴巴里。
她举起还没动过的副餐盘轻轻嗅了嗅，然后放下，神情了然中带着些得意：“哼，这玩意我吃得快有抗药性了，怎么可能察觉不出来。”
“还有克拉克。” 她捏了捏沉睡中的克拉克耳朵，笑了一下：“你的演技真的很差劲耶。”
李陵也思考了一下，她不是不聪明，只是有时候懒得想，或者觉得没有必要说出来。
以蝙蝠们的性格，办一场盛大的宴席送别，只有可能是送别自己。
对，是蝙蝠们，自己。
于是她悄悄使了个法术，点燃了餐厅里早就埋下的香饵。
谁还没点蝙蝠小玩意儿呢？
相比监听器、纳米定位，“蝙蝠小玩意儿东方特供版”遥遥领先，简单粗暴、非常好用。
科学也怕魔法，先进生产力也怕玄幻。
李陵也以高超智商一举放倒了小半个正义联盟，并非常赞赏地在一片寂静里给自己鼓了鼓掌。
“我猜你们要把我塞到另一个宇宙，或许你们都谈好了。”她又撕了一块橙皮烤鸡，慢里斯条地咬着吃：“当克拉克说出愿意跟我一起离开的时候——天呐，鬼都不会信你的。”
李陵也擦干净手，慢慢悠悠把大家摆成了更加舒适的姿势，并真诚希望他们一觉醒来不会落枕。
做完这一切，她抬手召出了那柄连名字都没有的剑。
剑身闪烁着纯正的、灿烂的金色光芒——在雪山上时，李陵也悄悄和它结了契。
“命运的馈赠早都注定代价。”她双指并拢，拂过剑身：“挺可惜的，你连名字都还没有呢。”
但剑不会说话，它以沉默回应。
“我年少时，觉得凭何会伴随我一生，然后它被我主动折断了。”李陵也轻声说：“后来，虽然你长得很丑……抱歉不是真的说你长得丑，但你确实不好看。”
剑身明灭，似乎在嗔怪她的话。
“……虽然你长得丑，但我希望你能陪伴我再多走一段，现在看来或许也不能了。”李陵也拍了拍它：“你有你的使命。”
“斯特兰奇先生曾经问我为何而执剑，当时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无聊的问题，因为喜欢、因为可以放空大脑，因为可以不背书。”
“现在想想可能只是因为，我希望能在应该仗剑而出的时候从容拔剑。”
李陵也自言自语：“我是很自私的人，修剑不是为苍生，只是为我自己。因为东方有一句话叫，但求问心无憾。”
“这就是我的答案。”
多少年过去，你还会后悔当初，没有赌上一把吗？
如果会，那就是问心有憾。
“记得来找我，别让我赌输。”李陵也最后看了一眼克拉克——烙在他手指上的剑印流光溢彩，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
李陵也飞进茫茫宇宙，她听见了肃穆、清静的吟哦声从虚空之中传来，那是一种古老深奥的语言，像民歌、像祭典上请神的诵声。
是送别、也是预祝凯旋的祷告。
她踏出宇宙裂隙，元素粒子掀起风暴狂潮，将李陵也斑斓包裹，那漩涡簇拥着她，同样纯正郁厚的金色寒光在她身周亮起，如同在与她手中的剑呼应。
刹那间只出现过在李陵也法身之后的剑轮齐齐排布，证道九剑再现，却迟迟没有脱出——
李陵也双目完全被金色的功德金光占据，随即她掐了个奇怪的手诀，丹海沸腾如煮，大圆满功德剧烈燃烧、境界一跌再跌……
陆地神仙、伪神准圣、归墟寂灭、返虚、化神；
大乘元婴金丹筑基……
直至锻体。
静默一瞬。
下一秒李陵也境界骤然暴涨，连宇宙流里的元素潮都不得不疯狂避退！
剑轮第一剑，锻体直结金丹；剑轮第一剑，元婴凝虚府！
那条与起源之墙同源的绳索岿然不动，坚如不摧。
剑轮第三剑，问道入大乘、剑轮第四剑，生相化府神！
绳结震撼，无声摇纵。
第五剑反虚、第六剑归墟寂灭、第七剑再登伪神准圣，第八剑——
重回陆地神仙！
那一剑惊寂绝艳、旷世绝伦，恐怖的力量席卷崩摧，绳索炸碎、仍留有一线不绝！
……但李陵也还有证道第九剑。
陆地神仙之上，是混沌天神！
剑轮熄灭，李陵也双指抹过剑身，剑身华光大盛，她听见世界树的哀歌，如同悼亡远行的旅人。
锋芒不必留存一世，只争一现之光。
所以李陵也燃尽虚府所有修为，只为求这一现之光！
第九剑，借临混沌天神之境！
李陵也人剑一故，化作一道雪亮剑光，撞向了牵引宇宙的摇摇欲坠绳索！
很轻、很寂静的一声脆响，命运的指针再次拨动……
绳索断掉了。
在这席卷宇宙流的激烈震颤中，整个宇宙流都骤然发出了洪水决堤般的轰鸣巨响！
宇宙外面那层凝固的桔子色光壳缤纷碎裂，像是纷纷扬扬地挥洒了一场玻璃雨。
李陵也用尽最后的力气，将手中行将断裂的剑抛向停止挪动的宇宙，于是它像一颗灵活的玻璃珠，被撞针一碰，立刻滚回了原本的轨道上去！
……威尔逊说，每一个宇宙都有自己的轨道，当它被重新推回初始的轨道、可以再次听凭编辑部的意向运行移动时——
这个就叫做重启。
现在它脱离了起源光环、重新回到了初始轨道上。刊物已经结束、从此起源也不能再命令它依照编辑部的要求运转。
它自由了。
而绳索断结处甫一抓空，立刻像被捻开的纷扰线头，温柔地包裹住只剩下锻体修为的李陵也，并飞速向宇宙流最深处缩回去——
李陵也亲眼目送小玻璃珠回到原本的位置……这次困倦真的袭来，修为燃烧殆尽、换求短暂借临天神境后，她已经无力再挣脱绳结。
她听见风声、剑鸣声，还有再次响起的诵唱声，她知道绳索会带着她回到起源墙，然后让她也成为挂在蜘蛛网上的一只小虫。
……原来，真的就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啊。
李陵也在喟叹之中昏昏沉沉地闭上眼，下一秒，她的身体突然溃散成了一团亮莹莹的小蝴蝶。
小蝴蝶们抱拢成一团，被卷裹在起源墙伸出的绳索之中，悠悠飞向了宇宙最深处——
然后这团小小的蝴蝶球被收拢的绳索放开，镶嵌在了起源墙的一角；最外面一层触碰到起源墙的小蝴蝶悄无声息地凝固，与无数姿态狰狞的石塑为伴。
……
“簌簌。”
静谧的宇宙流里，突然传来了细微的翅膀翕动声。！
第97章
一大清早,杰森在韦恩大宅的卧室里醒来。
对此， 他非常懊恼， 因为他昨天才和布鲁斯因为一伙毒犯子的处理问题而大吵特吵——这不离家出走很丢面子耶。
……但杰森决定吃过早饭再走。
他一路路过客厅、往餐厅方向走去,然后当他的目光略过展示挂毯时，杰森拧了一下眉毛。
“很高兴看到您,杰森少爷。”老管家出乎意料地挑挑眉：“请稍等,红酒牛肉饭需要重新加热。”
“早上好阿福。”杰森和老管家打过招呼,下意识问：“那儿怎么挂着一把工艺品？”
他指了指刚刚注意到的装饰挂毯——为应对不时之需，蝙蝠家摆放的展示品和装饰物，一般也都是真家伙。
所以唯一一把连刃都没有开、钢材也很差的造型浮夸装饰品剑，简直就像羊群里的老鼠一样显眼。
“……”老管家无声叹气：“或许您真的应该经常回家了，杰森少爷。”
“它一直就悬挂在那儿——韦恩家的客厅需要一点普通工艺品的点缀,来证明布鲁斯老爷是一个脑袋空空的收藏门外汉。”
“好吧。”杰森收回目光：“那它叫什么？”
他愣住了。
奇怪，他怎么会认为一柄工艺品剑有名字？
“如果您愿意,或许您可以为它起一个合适的名字。”阿福颔首,并对杰森罕见的童趣感到欣慰：“我可以帮您为它定制一个名牌挂在旁边。”
杰森面如土色地摆摆手,好像刚吃下了一个达米安。
阿福回到厨房，从冷藏柜里取出一份预制红酒牛肉饭——要不要再准备一份红酒牛肉米粉？
他顿了一下。
米粉？
……可能是意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