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上位攻略 第233章

作者:月下隔云端 标签: 历史衍生 爽文 异想天开 BG同人

  长孙嘉卉盯着李世民略显匆忙的背影,笑着向身边人嘱咐:“晚膳多备些,只怕房公会?跟着一道?回来。”

  两个都是倔强的脾性,不过她家二郎到底还是心软,前脚才怒气冲冲说好了要三个月不理会?房玄龄的,如今这才两月便忍不住了。

  不过估摸还是因为前几日房府传唤了医工,这叫日日私下偷偷关注着房玄龄的李世民当即就急切了。

  更不要提这二人无言的默契了——李世民日日只不言不语地将公文册子送到房府,偏偏房玄龄还就这么日日处理完后又着人送回来,除却一个名头,实则同往日也没什么差别,可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长孙嘉卉思及此笑着摇头,最后还不是二郎先低了头吗?又是何苦担心了两个月,倒是把他自己弄得茶饭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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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府。

  房玄龄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眼皮子似有千均之重,心间莫名其妙堵得慌,无言的惶恐弥漫上来,他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睁开了双眸却发觉自己居然到了个眼生的地方——这不是他的府邸。

  做梦吗?

  可是……房玄龄感受着脚下真?实的触感,他攥了攥拳,既然是梦感受又为何会?如此清晰?甚至周遭的景致都是那么纤毫毕现?。

  索性也想不明白,房玄龄愣在原地好半晌这才想着要寻个人问问这是在哪,他得赶紧回长安寻李世民。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思绪刚刚扬起,一个慌慌张张的带着包袱的衣衫褴褛的身影便直直冲他而来。

  手中的动作快过脑子,房玄龄一把握住了那人的胳膊。

  他居然将人拽停了?他的力气何曾这般大了?

  隐约的念头闪过,但此刻的房玄龄没心思去追究琢磨,他对着那人急切开口:“这是何处?敢问距离长安有多远?”

  话问出?口房玄龄却没有觉得丝毫不对,比如他为何会?突兀出?现?此地,比如他在出?现?此地前是在做什么,仿佛都不记得了,也仿佛都不重要了,只有此时他问出?口的问题才是他最为关心的。

  那个人惊恐地抽动着胳膊,却怎么也挣脱不开,他垮着脸冲着房玄龄吼道?:“说什么胡话呢,当今世道?哪还有什么长安,我们的主上我们的陛下不是已经一把火将长安烧干净了吗?!”

  似有一道?惊雷劈头盖脸落下,震得房玄龄脑子嗡嗡作响,他听不明白眼前这人说出?的话,瞧见?那人的嘴巴张张合合,世界像是在一瞬间陷入了静谧,他只能听见?自己轻到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烧……干净了?”

  可分明,分明他的主公,那个惊才艳艳的少年郎不是已经将这个提议给顶了回去吗?分明他已经智退突厥了不是吗?那长安又怎会?……

  恍若大梦惊醒,房玄龄整个身子都是颤抖的:“今夕是何年?”

  本还满面?怒容的人愣了愣,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房玄龄,瞧着人模人样的,奈何居然是个傻的,真?是晦气。

  可偏偏这人拽人的力道?大得很?,他根本走不了:“武德十一年,快放开我,突厥都快打过来,你想死我可不想死!”

  不是只有武德九年的吗?房玄龄几乎是脱口而出?:“秦王呢?有秦王在突厥又怎么会?……”

  那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骤然红了眼眶字字泣血:“死了,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死了!”

  “再?也没有人会?保护我们了!”

  房玄龄只觉得眼前阵阵发白,脚下一个踉跄,这句话就像是一个开关一样,他的脑子居然莫名奇妙地涌入了大段大段他既陌生又熟悉的记忆。

  在这个记忆当中,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错,武德八年的那杯毒酒李世民没有躲过,甚至在此之后彻底伤了身子缠绵病榻……药石无医。

  也或许是知?晓了李世民的情况,那个自私又冷漠的帝王难得起了些愧疚的心思,东宫也沉寂了好一段时间。

  可是,这又有何用呢?

  房玄龄被调出?秦王府,远离长安,他最后收到的关于李世民的消息……是他的死讯。

  摇摇欲坠的平衡彻底被打破了。

  李世民的死仿若一个讯号,在外?镇守一方的李靖、李世勣反,本就惴惴不安的天策府众将叛逃于洛阳起事?,打出?为旧主秦王报仇的旗号,将李承乾推到了台面?上,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不震动。

  而唐廷的内乱所引发的后果还远远不止这些,宽厚仁义?的李世民身死便再?也没有人能压住那个喜好杀降对外?人多有刻薄的李渊了。

  正是造反的好时机,那个神通广大的李世民死了,一些蠢蠢欲动的反王旧部像是捉住机会?,在一旁虎视眈眈。

  然而还未等皇帝与太子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北边的突厥来势汹汹,没有放过这个唐廷内乱千载难逢的机会?,寇边渭水,剑锋直指长安。

  而后,山河破碎,王都南迁,曾经繁华的长安付之一炬。

  天下一统转瞬即逝,已然有了四分五裂的趋势。

  更加糟糕的是,李渊的位子虽然坐得不稳,但是他的身子倒是康健的很?。

  李建成?眼见?身边的幼弟渐渐长大,而他自己身上还背着个暗害秦王的罪责,虽然这件事?被李渊给压了下来,但是难保不会?有一日李渊将他给推出?去顶罪……

  所以?就在前一个月,听闻宫中又生了变乱,只是因为战乱消息实在难传,房玄龄并不清楚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但唯有一点,外?患未平,内乱又起,这样的一个朝堂恐怕是延续不了多久了。

  为什么?他分明记得李世民是好好登上了帝位的,甚至在这之后不过三四年就一举覆灭了突厥引来各邦来朝。

  可为何如今却是截然相?反?

  房玄龄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愈发昏沉了,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渐渐消散,他却怎么也捉不住。

  再?次睁开眼时,是一片荒凉,血腥气浓重刺激得房玄龄神经紧绷,他下意识左右看去——鲜艳的红色刺痛了他的双眸。

  心口一滞,难忍的疼痛叫他的额角青筋鼓起,他喘着粗气狼狈地半跪在一具眼熟的尸体前。

  那是往日当中最爱笑闹也最是沉稳的杜怀信,只是如今的他却是再?也睁不开那双眸子了。

  他的身上穿着甲胄,腰腹处大片大片的血迹,零散的箭头散落周围。

  房玄龄呼吸颤抖,他的目光往上死死聚拢在杜怀信的脸上,左面?颊至眉眼处是一道?拖长了的伤疤,暗沉的血迹星星点点洒落,外?翻的皮肉已然现?了白,显然了死了一段时间了。

  房玄龄垂在身侧的手一点一点攥紧,他强迫自己把目光移到杜怀信的身侧,是以?保护他的姿势的罗士信,罗士信带血长枪的边上是表情狰狞的突厥人。

  他又想起来了。

  那些人说得好听不想再?管这天下了,只一心念着替李世民报仇。

  可仇恨与惊惧却是多么的虚无,唯有利益是永恒的,最初撑着的那一口气最终还是消散于现?实面?前。

  前有唐廷后有突厥,又有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因此后来原天策府内部大吵了一架。

  人都已经死了,他们为了李世民坚持了快两年之久已然是仁至义?尽,而且就算他们成?功了又如何,一个小?孩子能治理好天下吗?

  所以?以?侯君集为首带了一批人自立门户,反正天下都又要大乱了,自是能者?居之,李家做得了皇帝,怎么其他人不行?

  但还有另外?一批人选择了坚守,他们的坚持看起来愚蠢至极,但这是为李世民报仇,更是对这个不公的世道?的反击。

  缘何有功之人只能落得这样的结局?

  缘何打下天下的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小?人得色?

  缘何忠诚良将到最后都要被扣上一个早就野心勃勃想要谋逆的帽子?

  天道?何其不公!

  房玄龄怔怔的,只觉得手背上湿热一片,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居然落了泪。

  可嘴上说不愿再?管这天下,那些选择坚持的人又哪里真?的舍得李世民幸幸苦苦打下的天下守护的百姓便宜了突厥去。

  房玄龄弓着身子,心尖的灼烧疼痛叫他险些喘不上气来,泪水模糊了视线,他茫然地左右环视,好多熟悉的人,尉迟敬德,秦叔宝,李道?玄……甚至还有不擅军事?的长孙无忌。

  所以?明明知?道?是陷阱,明明知?道?是李渊故意将他们推出?去挡着突厥去送死的,可他们还是选择战至力竭,直至死亡。

  他们丧了命,但却为这一地的百姓赚得了逃跑的机会?。

  值得吗?

  李渊都不在乎的事?情,他们这些本该能苟活一命的秦王旧部却为此送了命,值得吗?

  可又哪里不值得!

  房玄龄紧紧攥着脖颈处的衣襟,泣不成?声。

  等房玄龄模模糊糊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不在战场了,而是在已然成?为焦土又荒凉非常的长安。

  房玄龄愣愣起身,像是有什么东西指引他归家一般,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当初秦王府的位置。

  这个地方如今已被突厥人所占据,当初的火烧长安还是太过仓促了,倒是替后来的突厥留下了些粮食补给。

  所过之路有来不及迁出?的百姓,有凶恶的突厥人笑闹着一刀将人挑起,而后便哈哈大笑朝身边人炫耀自己的武力。

  又是一个突厥人皱着眉翻阅着晦涩难懂的文书,他抓了抓脖子随意将手中的东西撕毁一抛,漫天飞舞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

  就如纷飞的雪,某种意义?上来讲居然漂亮极了。

  房玄龄抬眸伸手捉住了一片,那是李渊南迁慌忙之下来不及带出?的朝廷公文文书,除此之外?……房玄龄的目光左移,是凌乱破碎的前朝旧史,四百年大乱南北对峙百年,本就史料不全?,几代人的坚守如今更是全?数被毁,再?过个一二十年,这些旧事?还有机会?重见?天日吗?

  房玄龄突兀一笑,此刻的他好似一个孤魂野鬼,没有人能发现?他,而他却也恍然不觉只顺着自己的心意来到了从前秦王府书房之地。

  已经再?也瞧不见?从前的影子,房玄龄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本褶皱又覆满尘埃的文书上头。

  房玄龄的心怦怦直跳,他快步上前手忙脚乱地半跪在地将其捡起,不过翻开的第一页,入目的是熟悉的字迹。

  纵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李世民的字依旧是锋芒又充满锐气的,就好像他这个人一般,从来都是不惧天地任他而行。

  那是……上万字的谏言奏表。

  民生,军事?,甚至连要如何御敌突厥要择那些将领他都一一写下了。

  只是可惜,这样的一份奏表如今却落了灰尘孤零零地躺在此处。

  李渊看过吗?

  房玄龄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奏表捡起,仔仔细细抹去了上头的灰尘,而后他将奏表放到心口的位置,泪流满面?。

  好像是过了许多年,又好像不过是过了几息的功夫。

  房玄龄只觉得自己是大限将至,所有的记忆都模糊了起来。

  武德九年,秦王故去,突厥南下,天下再?度大乱。

  武德十一年,太子李建成?发动兵变软禁李渊,可他那那心心念念的位置不过做了一年,便死于李元吉手中,至此唐廷彻底四裂。

  突厥入主长安,隋末大乱再?度重启,只是这个时候没有李世民,突厥有了足够的时机修养生息,本就控弦百万的突厥更加强大。

  不仅如此,西域各国同样虎视眈眈,而近来才崛起的高原之国吐蕃更是想要掺和这早已乱得不成?样子的中原一脚。

  可分明不是这样的,房玄龄撑着病体,早就遗忘了几十年的记忆悉数涌上。

  他记得突厥不复,他记得西域畏惧,他记得吐蕃示弱,他记得长安繁华,他记得万家灯火映入眼帘。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究竟哪个记忆才是真?实?他已然分不清了。

  在房玄龄的临终之际,唯有旧梦中的少年郎和那个万国来朝的长安依旧熠熠生辉。

  那是他曾经见?证的长安,却也是这场旧梦中再?也寻不回的长安。

  那样一个应该与长安一起名垂千古的少年郎,终究是与这座古老的都城一起,淹没于时间长流之下了。

  胡姬美酒,春风烟火,世间再?无繁盛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