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梨遥
现如今听到天幕如此说，他终于能平稳下来，同身边的武媚娘娓娓道来：“定然是第一种情况，阿耶驾崩后，朕便让他回去了。阿耶病重之时，我亲侍汤药，若是当真吃了，我又焉有不知之理？”
武媚娘回忆起之前与她交际并不太多的先帝，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又良善的夫君，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确实，如果那天竺方士真的毒死了先帝，怕早已经被她这位郎君给砍了吧，还放回本国，想都别想好吗。
真当他们如今这位陛下是什么心软手软之人不成？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应该是第一种情况。因为在唐太宗过世之后，唐高宗显庆二年，王玄策又上书给高宗，还是跟他说这个天竺的方士可以炼长生不老药，而且唐高宗并没有当面下王玄策的面子，而是等他走了之后方才评价道，自古哪里有神仙，秦始皇和汉武帝如此劳民伤财，也一无所成，如果真的有人可以长生，那他现在又在哪里呢？】
这种质朴又简单的质问让李世民点了点头。
不错，这个高宗听起来像是自己之后的一个皇帝，倒是难得清醒，这话也是他常说的，看来应该是承乾无误了。
平素他倒是很少跟太子聊这些，没想到太子却把他说的话都放在了心上，真是难得啊。
始皇帝和汉武帝对此表示，再也不想被拉出来讨论长生的事了，还不兴别人前车之鉴了吗？
【如果我们二凤陛下是被丹药毒死的，王玄策这相当于把人家杀父仇人给推荐过来炼丹了，是王玄策活腻了吗？要知道，唐高宗可是连不小心把他爹陵墓旁的树砍了都想把人给杀了，更何况是害死他爹的凶手，那天竺术士哪里还有命回天竺？】
李世民：儿子啊，虽然你很爱你阿耶，但倒也不必，这么深沉。
只是承乾在他面前虽然恭顺，但他们二人的父子关系却好似也因为那个被众人寄予厚望的太子之位隔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因此他二人并不亲昵，总觉得这种事承乾应该干不出来。
但李世民很快便将这一点疑虑抛诸脑后了。
承乾是他的嫡长子，又自小受大儒指点，一举一动皆是大唐楷模，他断不可能将帝位传于旁人。
也不
可能是另一场玄武门……
李世民仔细思量片刻，下了如此定论。
朝堂全数在他的掌控之中，即便他百年之后，那些大臣也绝不可能罔顾他的遗命，拥立旁人。
于是他便彻底放下心来，继续聆听天幕之言。
【而且，唐高宗还是颇经了一段逻辑推理才得出了吃丹药也没用的推断，可是当时太宗陛下病重，时任太子的高宗亲侍汤药，昼夜不离，如果太宗真的服用了丹药但没有用，那高宗肯定知道，完全可以坦言，这个方士炼不出来长生之药，何必费了老大劲去进行逻辑判断呢？由此，我认为，丹药应该是着人去炼了，但要么没炼成功，要么没来得及炼成功，总之太宗陛下应该是病逝的，并未服用丹药。】
至此，太宗朝的臣民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他们的天可汗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什么狗屁丹药就英年早逝啊。
李世民听到此言论，抓住的显然是另外一个重点。
他双眸盈满了泪水。
承乾竟然亲自侍奉他汤药，还昼夜不离！
太子竟然之后会这么孝顺，终于养熟了。
全然忽略了自己心里敏锐察觉到的一丝不和谐。
大唐其他时空的臣民看后也颇为得意。
瞧，这就是我们大唐的太宗陛下啊，睿智终生，就是跟那些喜欢找死的贵族不一样。
【至于为什么会有第二种说法呢，没错啦，又是谏语，只是稍稍夸张了这么一下下罢了。】
李世民：？？？
你们是没有别人可以举例子了是吗，天天可着他薅干什么？！
第8章 长生之梦【八】
【前面说到，高宗年轻方登基的时候，贯彻了他父亲的理念，也不相信这些长生之术。但没办法，他晚年也因疾病开始寻仙问药，因而便有了上面的谏语。
可能是因为离得年代比较近，再加上造谣太过估计会被高宗揍，于是选择了一种比较温和的说法，说太宗吃了没用，您要不还是别吃了吧。】
方才放下心的李世民原本正好拿起侍从递过来的茶水想要润润喉，此刻一口茶水哽在喉中，差点被呛着。
他方才才夸过这位高宗承乾颇有他的风范，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反噬了。
好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至少承乾也是因为生病才会求诸于这些神鬼之说，毕竟他晚年的时候不也走投无路了吗，子效父，这也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只是他已默默决定，自己绝对不会同意让天竺的方士给他炼丹的。
炼好了特意送上门来他也不会吃的！
而后方才有些后知后觉。
等会儿，天竺的方士为什么总是跑到大唐来啊？
而且为什么要巴巴地给他大唐的皇帝炼丹啊？
他还有些在意，先前天幕便说了他李唐皇室可能有遗传病，现下听天幕细细提起自己和承乾，恐怕晚年应当都是患上了一样的疾病吧。
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可以治治这个病啊。
二凤陛下看向天幕的眼神愈发热切。
【其实不光是我们好奇，同时代的许多有理智见解的官员也十分好奇，毕竟大臣们都已百般进谏了，再加上我们大唐白月光都发话了，其他唐朝皇帝怎么还这么孜孜不倦呢？】
京城里的百姓各个听得津津有味。
就是哇，咱们太宗陛下那么有本事的人都断言没有长生药了，怎么这些陛下还要嗑药啊。
【唐武宗的丞相给了我们答案。某日，丞相李德裕劝谏唐武宗，说这些方士全都狡诈不可轻信。唐武宗闻言，笑道，我知道都是虚妄，宫里左右太无聊了，不如用来解解闷。简单来说，就是太闲。】
正准备去劝谏的李德裕：……
他好像没什么想说的了。
原来是他们圣人已经超脱于世俗的桎梏，开始追求更深层次的快乐了。
可是您的阿翁和阿耶全是……
罢了，希望天幕可以让他们陛下醒醒。
被点名批评的唐武宗特别希望自己没有发现他便是这位唐武宗，可惜人家都把他丞相的名字都说出来了，他装不知道好像也已经来不及了。
而另一边的李世民简直要被自己这些子孙后代气死。
“太闲了？太闲了干点什么不好求仙问道？突厥打消停了吗？粮价压下来了吗？农民都有田可种了吗？”
一个个，全在这里给他丢人现眼。
也不知道除却他们大唐，还有多少个朝代的王侯将相在看他们大唐的笑话。
【“可怜半夜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李商隐用此诗
借古讽今，是借用了汉文帝询问贾谊可知鬼神之说的典故，而趁机讽刺的，便正是中晚唐之后这种越演越烈的求佛问药的荒唐风气。】
一直美美隐身的刘恒原本正在悠哉悠哉地吹着小风看热闹，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贾谊的事。
嗯，这个文帝是他吗？
他的确曾问过贾谊对于鬼神的看法。
而这事，整个大汉就没有不知道的。
刘恒微笑，跪坐在他身侧的刘启却觉得背后阴风阵阵，后背一阵发凉。
这熟悉的笑容。
幸而那位李商隐不生活在大汉，不然他父皇一定会跟李贺好好“聊聊”鬼神。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解释一下的。
刘恒出声，声音却好似仍旧如沐春风：“朕再说一遍，朕爱才心切，方才召见贾卿，只是那天正好祭祀结束他来了，所以才先问了问鬼神之说，很快我们就详细聊了民生国策，相谈尽欢。”
尤其是最后几个字，刘恒着重讲解了一下。
在座的都是人精，赶紧先恭维一番。
记下来记下来，全都给朕记下来。
他才不是什么只喜欢追求神仙的皇帝好吗？
还有，你们后来人怎么回事，说唐朝便说唐朝，总提他们大汉做什么。
如果常柚知道文帝心声，大概会非常理所当然地反驳：汉唐汉唐，缺一个该多寂寞啊。
唐朝长安
原本赴京赶考的李商隐听到天幕此言，顿觉仕途一片昏暗。
好了，这下大家都知道他李商隐将来会写一首内涵圣人的诗。
他要不还是趁早收拾行囊滚回家乡吧。
好像还是命比较重要。
【当然，中晚唐皇帝值得这句内涵，唐宪宗唐穆宗唐武宗祖孙三代，全都死于丹药中毒，可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毕竟有句话说的好，只要不作死，就不会死，就算死，也不会死得这么快。说这话的唐武宗可能自以为自己不过是在找乐子，之前那种吃药吃死的故事肯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他可能不知道，上一个有这种想法的皇帝，还是他那个吃丹药中毒死的爹，坟头草都三米高啦。】
唐武宗李炎第一反应就是：谁说的，他阿耶的坟头没有草！
他年年都派人打扫的好不好。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反应好像不大对劲。他暗自下定决心，等晚些时候他就要把宫里养的那些方士全都赶走，要让那个李商隐的诗，从借古讽今变成踏踏实实的咏史诗。
至于汉文帝会怎么想，那又关他李炎什么事呢。
反正都已经入土的人了，就多担待担待后人吧。
【果不其然，这位唐武宗最后也死于丹药中毒，据说中毒颇深，死前十几天都说不出话来。所以说，没事别瞎找刺激，人固有一死不说，关键是还死得这么痛苦，这么难堪，何必呢。】
知道了自己死法的
李炎，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顿时觉得自己哪哪都不舒服，他的声音有些虚弱，“快，宣太医来瞧瞧，朕觉得自己好像不能说话了。”
内侍领命而去，心里却道。
听起来圣人气势还挺足的啊。
原本打算好好听听，想薅一下天幕的李世民，听了一耳朵后辈人的死法。
只能感叹一句，真是大开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