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中之珠 第89章

作者:鬼枫离音 标签: 英美衍生 西方罗曼 BG同人

  他没有刻意放轻自己的脚步声,在紧闭的房门前停住。

  房间里此刻悄无声息,安静得好像空无一人。

  迈克罗夫特的呼吸稍稍乱了一息,但马上又恢复了镇定。

  没有人可以从正门以外的地方轻松地离开这个房间。就像,也没有人可以从里面反锁这个房间。

  他抬手,礼貌地敲了敲门。

  沉默。

  死一样的寂静。

  就在迈克罗夫特想要直接推门而入的时候,干涩冰冷的女声透过门板,每一个字费力得都如同从牙缝之中挤出来一样,尾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栗,又被强行咽下——

  “……让我一个人待一会。”

  听到这句话,迈克罗夫特沉静的表情纹丝不动,眼中的光却轻轻跳动了一下。他没有任何犹豫,转动手指,置若罔闻地拧开了面前紧闭的门扉。

  房间里燃着两盏南希在日落时分送上来的烛台,可在今日,平日明亮的烛火却驱不散房间里弥漫的压抑,投下的光影反而让一切显得更为阴郁幽暗。

  苏冉垂着头坐在床尾凳上,一手撑在眼前,原本披在身上的披肩无力地滑落在地,露出一段苍白的脖颈。烛火拖长她的影子落在地板和墙上,如两道单薄的皮影,随着气流左右晃动着。

  听到开门的响动,她的肩膀颤动了一下,脸依旧埋在手掌里。

  “出去。”

  有一秒钟,迈克罗夫特确实没有动作。

  她的声音短促有力,冷硬得像一把钢刀,从紧抿的唇片中飞出,直直扎在他的心上。

  然而在下一秒,他抬起脚,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她走去。

  一步。两步。

  苏冉在渐近的脚步声中浑身紧绷,如一只准备出笼的兽,盖在眼前的手指紧了又紧。

  三步。四步。

  迈克罗夫特蹲下身,想为她捡起掉落的披肩。

  也就是在这时,苏冉扑向迈克罗夫特,双手死死揪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拉到了面前。

  当回到房间发现椅子上道林的画像无影无踪时,她终于意识到那些偶尔冒出来的古怪怀疑,并不是她自己杯弓蛇影的臆想。

  血气上涌,大脑嗡鸣,不能回家被困在这里的巨大恐惧压断了她的脊骨,让她几乎没有办法站直身体。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偏偏是迈克罗夫特。为什么是她最信赖的人背叛了她。

  不能接受。

  不可原谅。

  迈克罗夫特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压迫感,被迫仰起头,不得不一只膝盖跪在地上才稳住身体,抵消她扑上前来的力道。

  烛影幢幢,她像是坐在黑暗的中心,那双眼睛即使背着光也亮得吓人,明晃晃的,满布狰狞绝望的恨意,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癫狂。

  他的喉结微微滑动,有些费力地开口:“苏……”

  苏冉面无表情地收紧手指,不耐烦地捏住他的喉咙。

  她不想要再听什么废话了。她只关心一件事。

  “——画像在哪?”

  “……”喉咙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即使因为男女力量悬殊让挣脱轻而易举,迈克罗夫特却没有任何动作。他观察着苏冉此刻接近崩溃的神态,就像在稍稍散开的迷雾中终于捕捉到了一直追寻的真相,这样的愉悦和满足让他情不自禁地扬起了嘴角。

  觉察到迈克罗夫特毫不抵抗的顺从,苏冉的气息忽地一滞,使劲闭了闭眼。在胸腔剧烈的起伏之后,她仿佛压抑住了体内即将爆发的东西,稍稍松开了扼在他喉间的手指,没有太多情绪地看进他的眼睛,缓慢轻声地说:“迈克罗夫特,我们还是朋友。唯独这一次,别逼我。我需要那幅画,把它给我……好吗?”

  迈克罗夫特平顺了呼吸,轻轻咳了两声。他看着苏冉收回了手,坐直了身体,平静甚至称得上端庄的姿态和刚才险些失控的状态判若两人。不知怎的,他忽然就想起了莫里亚蒂对她的偏执。

  即使是他,在此时也会忍不住产生撕掉这层理智外衣的破坏欲和好奇,想要看到她在他面前完全崩溃的样子。

  迈克罗夫特维持着半跪在地上的姿势,等待着这危险的悸动平静下去,这才伸出手,轻柔有力地捉住了她的手肘。

  苏冉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胳膊,最后却任由他握着坐回了凳子上,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在期待着。等待着。

  但迈克罗夫特的回答注定要让她失望。

  “苏,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他答非所问道,灰色的眼睛里似乎盛着浅浅的忧虑,然而细细看去,却搅动着深不可测的情绪,“你大概是病了,这几天你应该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苏冉愣了一下,瞳孔骤然放大,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迈克罗夫特,就像在看着一个疯子。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张开嘴,印着齿痕发白的下唇不住地颤抖。

  “当然。”迈克罗夫特温和地回望着她,如同在凝望一个闹脾气的孩子,“不要担心,再过一周,夏洛克就会从学校放假回来,到那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无聊了。”

  他说完微微一笑,松开手掌,转而捡起地上的披肩。在细心地抖去了灰尘之后,这才将它重新围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冉一动不动地看着迈克罗夫特体贴的动作。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明明因为沸腾的血液阵阵发烫,但她却觉得好像坐在凛冽的风雪中一样止不住发抖。

  呼吸。她告诉自己。

  她要思考。她要回家。

  她不能崩溃。

  ……

  “别哭。”迈克罗夫特犹豫了一下,还是难以抵抗地伸出了手指,用指腹稍显笨拙地抹去了她眼角的泪水。

  他不是没有预先设想过她可能的种种反应,这甚至还不是最糟糕的一种。可当他发现自己真正面对这样的现实时,他所感受到的情绪却远超出了他所有的想象。

  “我很抱歉,苏。”看着那张尽在咫尺的脸,即使是心口传来阵阵放射状的疼痛,也难以磨灭那暗不见光的欢愉。他咬紧牙根,抵抗着想要伸出双手拥她入怀的欲望,慢慢收回了手,“有些事情我必须要完成。”

  “……有些事情……”苏冉的眼睛忽然动了动,讽刺地扬起嘴角,“——是类似把我从巴黎带过来这样的事情吗?是嘴上说着为了我考虑,却自作主张罔顾我个人意愿的事情吗?我知道我不够聪明,搞砸了很多事,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愿意承担后果!可是你凭什么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你又有什么权利替我做决定?”

  面对着她突然爆发的质问,迈克罗夫特平静地垂下眼帘,掩盖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刺痛。

  属于他的权利。他于她的身份。他当然什么都没有。可那些也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

  “苏,你或许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显然不能承担后果,你甚至连亨利勋爵的死都无法承受。”

  “我——”

  “不是吗?你甚至无法好好处理那几位先生的追求。难道你准备把一颗心平分?还是要把时间分成几份……”他说到这里猛地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外泄的指责,一下子绷紧了下颌,“……抱歉。”

  苏冉抬手抹去泪水,膨胀翻腾的情绪到了现在,早已超过了爆炸的顶点,她发现自己甚至可以重新笑出声来。

  “我从未奢求过任何人的喜爱,可若有幸被人垂青,就算不能回应,我也想要尽全力珍视尊重这样的感情,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改变。”

  她抬手,止住了迈克罗夫特想要开口的动作,继续说,“我已经向你保证过不会离开,你想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但是只有一点,请你把那幅画还给我,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迈克罗夫特抿唇,静静地看着她。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对不起,我做不到。”

  苏冉反复吸了两口气,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为什么?”

  他看了她很久,最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苏,不要出卖自己的灵魂,即使祂许诺出了你最渴望的东西。”

  “……”苏冉盯着他的眼睫颤了颤,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可无论怎样努力吸气,却还是觉得窒息。

  “……你不明白……”

  她的声音极轻极细,几乎消散在空气里。

  下一秒,她腾地站起身,歇斯底里地对着他吼出了声,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你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迈克罗夫特·福尔摩斯,你以为你是谁?You f*king asshole!①”

  听到这个极端粗鲁又新奇的形容,迈克罗夫特抽动了一下额角,可本来酸胀郁积的内心却突然像被扎破了一个口子,莫名其妙地柔软了下去。

  他不再抵抗,任凭那股盲目的感情摧毁自己理性的意志。

  “苏……”他试图靠近她,这一次迎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苏冉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她红着眼,指甲抓破了迈克罗夫特几次想要伸过来的手掌。在他不管不顾终于托住她脸的时候,张嘴便狠狠咬在了他的虎口之上。

  迈克罗夫特没有松手,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分。

  他捧着她的脸,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而坚定:

  “如果是你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情的话,那么我已经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①asshole这个词来源于德语,在现代美语中虽然常见,但第一次出现在印刷刊物上是1865年,第一次攻击人的使用是在1933年。所以在这个时代,asshole还是很前沿所有人闻所未闻的骂人用语。

  ***

  或许真的不该反复修改,改了一个月以后的心态很糟。

  这一本有硬伤存在,我感觉自己目前的笔力已经无力回天。接下来的情节和人物还请大家用挑剔的眼光指正批评,我会虚心接受,但作者只能把反思到的东西运用到下一本里了;;。接下来两周没网没电脑,如果一切没问题顺利的话在15号可以回来。最近疫情反复,请大家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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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7

  南希从窗外铅灰的低云上收回视线, 心不在焉地揉着手中的面团,即使要准备三道主菜的晚餐也没有办法让她足够专注。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Sue小姐了。

  先生告诉她那位异国小姐生了病,她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对方, 只有每日送回来的两个空盘子才能告诉她那位小姐应该还在这栋房子里。

  她当然不敢提出想要见Sue小姐这样的要求, 她只是一个女仆,因着先生的好心才破格得到这份工作。她只能寄希望于先生会好好照顾Sue小姐, 让小姐少遭受些病痛的折磨,早日康复。她已经可以把那26个字母一个不落地默写出来了。

  可是, 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不安潜藏在她的心底,如同幽灵般不时地钻入她的脑海,让她坐卧难安。

  这一切都来源于四五天前的晚上, 她不小心撞到了那位先生在包扎自己的右手。昏暗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的伤口,赫然是一个见血的牙印。

  那之后第二天, Sue小姐就再也没露过面。

  南希反复告诉自己不要多想。

  她的父母都曾为这个乡绅家庭工作,几年前老福尔摩斯夫妇因意外过世, 留下了一对还未成年的兄弟,处理财产的律师当时遣散了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下人。

  随着年岁的增长, 她的父母越来越担心她未来的生活,毕竟像她这样又聋又哑的女孩想要找到任何正经工作都是一件登天的难事。他们失去了在福尔摩斯庄园工作的收入,愁眉不展地重新开始种地, 省吃俭用想要为她多留点钱财。然而就在一年之后, 这位年轻的继承人就重新聘请了她的父母,拜托他们继续打理这座庄园, 给了他们除了农耕之外的另一份收入。而这一次, 他临时需要一位女佣, 在和她的父母交谈后就将这份工作交给了她, 还学会了他们家里的用作交流的手语。

  他们打心底里感激这位小福尔摩斯先生,每天晚餐和礼拜时都会为他祈祷。他显然是知道了他们困难的境况,才作出这一连串充满善意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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