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女官 第84章

作者:张佳音 标签: 清穿 灵魂转换 BG同人

  而在容歆口中不怎么样的索额图,此时正对手底下门客道:“容歆此人, 便是一心向太子,也绝非我同道之人。”

  那门客是个中年男人,眼神精光一闪, 作出个手起刀落的动作:“大人,可要……”

  “若非考虑利害关系, 你当我会容下她这样深受太子信任之人活着?”

  门客却道:“先前太子殿下年幼,需得有人在宫中护佑,不得不留;可如今她对您的威胁已是大过她的用处, 何必再忍之?”

  “她在宫中太特殊, 轻易不可动。”索额图直视前方, 似是能透过数辆马车看到容歆,“我重回如今的职位不易,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跟太子再生嫌隙,且皇上也不会允许。”

  “皇上可是与她……”一个男人对女人难以想象的容忍,实在是不得不教人想歪。

  “你家中妾室若是和旁的男人有瓜葛,你会毫不在意?”

  门客想起近些日容歆和那准噶尔男人的传闻,略过此念,道:“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皇上和太子如何能发现?”

  索额图冷冷地看了门客一眼,“毓庆宫里动手脚,你竟然以为不会被发现?”

  门客一慌,忙解释道:“学生是说,毓庆宫看似铁桶一般,实则并非如此。这世间人性从来不堪一击,寻到其软肋,总能为您所使。”

  “前些年,毓庆宫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换一个人,你以为真的是太子殿下用着不趁手吗?”索额图渐有怒意,“你若是无法为我献计,我要你何用?”

  “大人息怒!”门客慌张无比,迅速转动大脑,想出一个不算新鲜的法子,“您希望太子更仰赖于您,削弱容歆对太子的影响,可想法儿牵制住她。她的父母兄弟就在您手中,岂不是极方便行事的。”

  “那个女人六亲不认。”

  “可亲缘关系是事实,不可改变。”门客眼睛越发的亮,“若是她家人做了什么事情,传出去必定危害她和太子殿下的名声,她难道不怕咱们鱼死网破吗?”

  索额图若有所思,此法倒是不无可能……

  ……

  众人在外待了一月有余,随銮驾进入京城界内后,面上皆有几分激动和迫切之色,而一入了宫,康熙直接教大臣侍卫们散了,并未铺张浪费,大摆筵席。

  康熙带着太子等几个阿哥去慈宁宫拜见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不能直接回毓庆宫,容歆和雪青则迫不及待地返回去。

  浅缃、绿沈扶着齐嬷嬷等在毓庆宫门口,容歆两人一到,便接替了她们,扶着齐嬷嬷进去。

  “嬷嬷,太子不是命工匠为您做了一个四轮椅吗?您怎么不用?”

  齐嬷嬷借着两人的力,慢慢走着,回答雪青:“太子殿下赏我那好物件儿,是教我腿疼得厉害时代步,可不是让我犯懒越发不知怎么走路的。”

  她这腿上的毛病已经很多年了,天气好的时候能稍缓解些,所以齐嬷嬷除非真的不良于行,否则能走都尽量自己走。

  容歆感到手上的压力比一月前更重,可见齐嬷嬷的身体并不如她所说那般轻松随意,心一点点下沉……

  “怎么出去一趟沉默了许多?”

  容歆抬眼,见齐嬷嬷眼神和蔼,并无任何沉重,弯了弯嘴角,笑道:“没有,只是身上有些乏。”

  “你们岁数小的时候,整日里精力旺盛的,哪里说过累?”齐嬷嬷叹道,“不服老是不行的。再三告诉你们要好生保养身体,不然年纪上去了遭罪得很,你们呀,从来不当回事儿。”

  她话不只是对着容歆说得,还对其他三个。

  浅缃和绿沈还好,雪青抚着眼下青黑的眼圈儿,讪笑几声,赶忙又瞧着容歆转移话题道:“女官可是说了,什么年龄都是正当年……”

  她一张嘴,容歆就知道她要提哪壶,当即打断道:“起风了,我先送嬷嬷回房,你也去休息吧。”

  “哦。”雪青悻悻地止住话。

  而容歆和齐嬷嬷走远,绿沈忽然“诶呀”一声,“还没告诉女官,嬷嬷换了屋子呢!”

  “换屋子?”雪青满眼疑惑,“换什么屋子?嬷嬷和女官不是住得好好儿的吗?”

  “你们和太子殿下一走,嬷嬷就要求我们帮着换了……”

  浅缃望了一眼两人离开的方向,道:“嬷嬷会和女官说的,咱们别管了。”

  另一边,容歆欲扶着齐嬷嬷回她们的屋子,却被齐嬷嬷指着去了另一间,一进去便见屋内陈列十分眼熟,皆是齐嬷嬷的私物。

  “嬷嬷?这是?”

  齐嬷嬷扶着炕坐下,轻描淡写地笑道:“这屋子光好,不出去也能晒到日头,我便搬过来了。”

  “再好能有我们原先住得那间屋子好吗?”

  容歆和齐嬷嬷的身份,在毓庆宫房屋不甚紧张时,各得一间屋子都可以,虽说一并住分得屋子确实更大更好,但两人之所以住在一处,其实是为了作伴。

  因此此时齐嬷嬷搬出来,容歆实难相信她那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只认真道:“若是果真为了住得更好,何须趁着殿下和我离宫?我是万万不会拦得。”

  “我都未问你拦着雪青什么,你何须这般较真儿?”

  “我未尝有不可对您言明之事,您有兴趣,我现下便可与您说。”容歆执着地看着齐嬷嬷,“所以,您如果不责怪我追根究底,可否告知我缘由?好过让我胡思乱想。”

  “我就是知道你会如此,这才先斩后奏的。”

  容歆又扫了一眼屋内的场景,干净整洁有序,然总有种寂寞之感,便又追问道:“您今日要是不说出个教我信服的理由,我晚间便搬过来,您烦我我也不走。”

  齐嬷嬷无奈地摇头,“我如何会烦你?净是胡说。”

  “那您倒是为我解惑啊……”容歆作出委屈的神情,“否则我真要认为是您厌烦我了。”

  “不是。”齐嬷嬷的手无意识地摸着腿,“我这身体我自个儿清楚,就想着等太子殿下大婚便搬出宫去,总不好什么时候在这儿去了,教你们触景伤情。”

  齐嬷嬷说得委婉,其实是自觉大限将至,能扛到太子成婚已是幸事,不想给太子殿下新婚蒙上白事的阴影。

  更何况她是什么身份,皇上也不见得宽宏到愿意她死在毓庆宫中,使太子为她伤神,与其到时太子左右为难,不若她主动安排自身。

  “我想着,提前给你们个适应的时间,免得我突然提出,你们接受不得。”

  而照齐嬷嬷这般说,成全了旁人,她自己反倒要孤零零地度过人生的最后几年。

  容歆想想便心生不忍,立即反对道:“不成,您为太子考虑离宫,我自然无权置喙,可完全不必现下便搬出来与我分开住。”

  “你这么聪明的孩子,怎么就说不通呢?”齐嬷嬷气恼地轻拍了她一下,“我是不想你日后回到屋子便想起我行将就木的模样。”

  容歆鼻一酸,马上又忍住,极坚韧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不开的人无论如何都看不开,我不一样,我扛得住。”

  她真的扛得住……

  容歆几番经历生死离别,换个稍脆弱的人,恐怕早就承受不住崩溃掉,可容歆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而是更加认真地去对待每一个日出日落。

  有时候活着,就是一件太了不起的事情了!

  当初的讷敏是,如今的齐嬷嬷亦然。

  容歆坐在齐嬷嬷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头轻轻靠在一起,柔声道:“嬷嬷,我日后能为您送终,真的万分荣幸,所以,您不必太过小心翼翼地对我。”

  齐嬷嬷有些情绪涌上来,闭上眼不让容歆看到,“我有你,你日后有谁呢?”

  “您该相信,太子不会让我晚景凄凉。”

  “总归是不一样的。”齐嬷嬷抬手在脸上轻轻一抹,转而故作轻松道,“好在浅缃她们几个与你同龄,和你有共同经历的过往,总不会太孤单。”

  容歆右手覆上齐嬷嬷遍布斑点的手,眉目舒展道:“是,我最亲密的人尽在身边,无所惧。”

  齐嬷嬷反握紧她的手,妥协道:“好——你命人给我收拾便是,我如若不搬回去,你恐怕真的要整日烦我了。”

  “看您说的,我哪里是那般没有分寸的人?”容歆颇有几分自得道,“定然是适可而止,恰到好处。”

  “辩不过你。”

  容歆劝通齐嬷嬷,出去便命小宫女进来收拾。

  雪青放不下心,一直便在外头翘首以盼,一听女官劝回了齐嬷嬷,立即佩服地冲着她拱手,然后才脚步轻快地回去休息。

  容歆回到屋子里整理她的包裹,翻到底下便看到了布日古德送她的那把短刀,拿起来端详。

  她便是不拔出,也能迅速回忆起那锋利至极的刀刃,而好兵刃自然是要配在能够物尽其用之人手中,遂容歆便将它带到了太子的书房。

  傍晚太子回毓庆宫,容歆便递给他道:“这短刀我留着也是浪费它的价值,不容殿下放在身边防身。”

  太子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这是别人对姑姑您的一片心意,我收下不甚妥当。”

  “有甚不妥的?待我百年,还不是都留给殿下。”许是因为刚和齐嬷嬷谈过生死,容歆对此越加坦然,说起来毫无负担。

  然而太子却听不得,直接不满地看着她,“姑姑!您怎可对死之一事如此不敬畏?”

  容歆也是从他这个年纪过来的,便是遥远了些,也能大致清楚他的心思,干脆地不再提,直接将短刀塞到太子手里。

  太子握着短刀,随意一扫,忽而顿住,“这尺寸……”

  “怎么了?”

  太子手指张开,比划了一下短刀刀身长度和宽度,眉头渐渐蹙紧,“姑姑,这刀身的尺寸和形状,跟仵作验尸所记录的伤口尺寸似乎相差无几……”

第96章

  “这……”容歆看着太子一点点拔出短刀, 跟着他翻转刀身的动作来回查看, 并未发现有何特别之处,便道,“如若仅以此便猜测相互之间关联, 恐怕有失严谨。”

  太子微微颔首,认可道:“姑姑所言极是。”

  于是他便遣人去大理寺誊一份验尸记录回来,不过需得明日才能呈上来。

  容歆先前未曾仔细看过这把短刀的全貌, 小心地接过来, 拇指食指捏着刀尖上方一点, 边打量边道:“我只是触碰, 却好似有寒意顺着手指蔓延到手臂,是因为它见过血吗?”

  “姑姑,刀子锋利,您小心别割伤了手。”

  “我听说有那等极锋利的刀剑可吹毛断发,不知这把短刀可否坐到?”容歆说着,便拔了一根头发下来,短刀刀刃朝上, 垂直扔下。

  太子移了烛台到近处, 容歆隐约能瞧见发丝落在刀刃上,并未一断两截,而是两端自然地垂落。

  “神兵利器果然不易得。”

  明清多用腰刀, 也有铸造工艺极好的名刀, 大部分是在皇室和王公贵族手中。

  像太宗的御用腰刀在充作祭品入皇寺前, 随太宗南征北战一直随身不离, 更是在太宗成为开国皇帝之后,声名大噪。

  还有康熙即位后赏赐给辅政大臣钮祜禄·遏必隆的腰刀,直接以遏必隆的名字命名,在遏必隆去世后收回内务府之后,再未转赐他人。

  连容歆这样对此不甚感兴趣的人都听说过,可见其名声。

  而她隐约从何处闻听,这铸造出好刀的刀匠,惯会留下些特殊的图腾纹路,再古怪些的,便会在形状上区别于寻常刀。

  布日古德送给她的这把,外观平平无奇,也就血槽上已经浸入刀身的暗红色血迹,能显出几分它的凶悍来。

  “此刀已非凡品,姑姑说得神兵,世间极罕见,恐怕多用于收藏,轻易见不得光。”太子将短刀插回鞘中,递还给容歆,温和道,“这是过了明路的东西,姑姑在宫中用不到,但出宫时,不妨带在身上防身,尽够用了。”

  容歆看着太子一举一动皆温文尔雅,突然笑道:“您日后若是如此细心地待太子妃,太子妃定然一心一意回报您。”

  就像当初的康熙和讷敏一般,俨然是一对极佳的皇家夫妻典范,又惠及太子与她多年。

  而太子如今再不是从前那般羞涩,只眼中擒着无可奈何的笑意,望着她,“姑姑,咱们在说正事呢……”

  “这也是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