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101章

作者:姚颖怡 标签: 爽文 长篇言情

  直到下午,沈彤和宜宁郡主才在书院街口分手,宜宁郡主冲她眨眨眼睛:“说话算数啊,过几天咱们还去马场玩儿。”

  虽然只是孩子们之间的约定,可是沈彤是不会爽约的。

  一来她也想带着火儿出去遛遛,二来她很喜欢宜宁郡主爽朗单纯的性子。

  可是沈彤和宜宁郡主都没有想到,她们的约定还是没能实现。

  两天后,一名王府内侍来见她:“沈姑娘,郡主让小的来跟您说一声,她不能和您一起去骑马了。”

  沈彤微怔,离她们相约骑马的日子还有几天,宜宁郡主怎么早早地就派人来告诉她了?

  “郡主是有什么事情要忙吗?”沈彤委婉地问道。

  小内侍眼圈儿红了,沈彤见过这名内侍,他是宜宁郡主身边的人。

  “郡主做了一个梦,梦到观音娘娘了,郡主觉得她和佛菩萨有缘份,便求了王爷,要到普渡寺里带发修行……”说到这里,小内侍抹了把眼泪。

  沈彤一听就知道这是胡说八道呢,当然不是小内侍在胡说八道,而是这一切都是秦王的决定,宜宁郡主一定是不愿意的,否则她身边的内侍也不会这样伤心了。

  “普渡寺在哪里?”沈彤问道。

  “普渡寺在榆林,是榆林有名的寺院,里面都是比丘尼。”小内侍说道。

  原来没在西安,而是在榆林。

  秦王在榆林有重兵,樊帼英也在榆林,宜宁郡主和樊帼英关系很好,他们兄妹连同萧韧都叫樊帼英为姑姑。

  对于宜宁郡主而言,除了西安,榆林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郡主什么时候动身?”沈彤问道。

  “今天郡主就动身了,她让沈姑娘不用送她,有机会请沈姑娘到榆林看她去。”小内侍扁扁嘴,又要哭了,普渡寺是尼姑庵,郡主只带了嬷嬷和丫鬟,不让他一起跟着,以后在王府里,没有郡主罩着他了。

  沈彤给了小内侍五两银子和一包糖,让他转告宜宁郡主,她一定会去榆林看望她,小内侍一边吃着糖,一边抽噎着走了。

  没过多久,街上果然传得沸沸扬扬,初时还说宜宁郡主是做梦梦到菩萨,被菩萨点化,传来传去,便成了宜宁郡主梦到天灾地荒,在梦里她跪求菩萨普渡众生,菩萨怜她一片纯善之心,让她在佛前为众生祈福,醒来后宜宁郡主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果真有一座普渡寺,这才到普渡寺修行的。

  当然更多人是在感慨,宜宁郡主只有十一岁,从此就要青灯古佛了,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芳菲回来说起这件事,黄氏叹了口气,道:“难得这位郡主心地良善,唉,但愿如她所愿,风调雨顺,无灾无祸。”

  欣妩看向沈彤,问道:“妹妹和郡主认识的,郡主平日里一定也是一心向佛的吧。”

  一心向佛?沈彤可没看出来。

  她不动声色,点点头:“郡主是养在王妃身边的,王妃向佛,郡主是受王妃影响吧。”

  欣妩显然对这件事非常好奇,她又问道:“听说榆林那边常有鞑子犯境,郡主在那边岂非不安全?”

  沈彤没有说话,芳菲忍不住插嘴:“阿治哥哥说过,榆林和西安一样繁华,还能看到高鼻蓝眼的西域人呢。”

  是啊,阿治从榆林回来,还给黄氏和欣妩都送了礼物,都是西域来的新奇东西。

  欣妩松了口气,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榆林不是苦地方,郡主过去不用吃苦,菩萨保佑,郡主平安顺遂。”

  回到自己屋里,芳菲道:“小姐,你说郡主会不会真的剃光头发啊?”

  她摸摸自己的小卷毛,虽然她的头发稀稀拉拉,可是她也舍不得把头发剃掉,何况是郡主呢。

第176章 居士

  沈彤被她逗笑了,这傻孩子,以为宜宁郡主真的是去出家了。

  宜宁郡主离开的时候,秦王亲自把女儿送到城外三十里,秦王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也全都跟随,这么大的动静,不但轰动了整个西北,也轰动了皇宫。

  太皇太后摔碎了面前的杯子,嘴边笑意冷冷:“老四做得很好,很好。”

  给宜宁册封的圣旨还没有出京,宜宁郡主就出家了,虽说是带发修行,可是也不能让她放弃修行进京谢恩了。

  大齐重佛尊道,宜宁郡主以皇室宗女之尊去寺院修行,为万民苍生祈福,这是人人称颂的大功德,她这个皇祖母还能怎么做?

  太皇太后冷冷地道:“既然她喜欢去寺院,那就一辈子待在那里吧。”

  不久,圣旨传到西安,皇帝感念郡主慈善良德,赐宜宁郡主佛珠一串,经书一部,木鱼一只,改封宜宁郡主为善安居士,普渡寺内建善安堂,以做修行之地。

  这就是夺了郡主封号了。

  从此以后,世上便无宜宁郡主,多了一个善安居士。

  既然是御赐的封号,又赐了修行地,除非有圣旨,否则善安居士便要在那里修行一生。

  秦王派人护送宣旨太监去了榆林,这时,一清道人也回到了西安。

  “先生,本王是不是做错了?”秦王苦笑,他原本只想以修行的名义把宜宁送到榆林,过上几年,宜宁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再找上名目回来便是,可是他太过心急,还是低估了太皇太后的狠辣。

  “王爷是爱女心切,一时疏忽而已,万万不要自责。如今虽有圣旨,但是郡主是在榆林,千里之遥,京城里还能奈何,这道圣旨不过就是找回面子而已。”

  一清道人的这番话,秦王当然也想到了,榆林是他的地盘,太皇太后和杨家的手根本伸不过去,宜宁在榆林还能像在西安一样自由自在,但是郡主的封号却也没有了。

  “宜宁是本王唯一的女儿,三岁时本王便为她请封了,她从记事起就是郡主,如今却成了什么居士,真是笑话!”秦王的手里捏着一串小紫檀手串,这是去年寿辰时,宜宁送他的。

  “郡主开朗清明,不会拘泥于一个封号的,再说,王爷宠爱郡主,郡主今日所失,王爷他朝定会加倍送给郡主”,一清道人说到这里,目光炯炯望向秦王,忽然曲膝跪地,“一清不才,愿辅佐王爷大业。”

  有些事情是你知我知,但是却不会摆在明面上。

  而现在,已经到了必须要挑明的时候了。

  或许秦王还有所犹豫,毕竟那件事只要决定了,他便是乱臣贼子。

  因此,在过去的几年里,秦王想的,也只是占据西北之地,与京城分庭抗礼,一分天下。

  而现在,只是关上门来过日子是不行了,太皇太后是要激怒他,趁着他羽翼未丰之时逼他造反,就如当年那样,做好陷阱等着他跳下去。

  只不过那时的太皇太后是守株待兔,而现在却是张牙舞爪而来。

  一切只是因为如今的太皇太后和杨家比当年更有底气,桂王倒了,豫王倒了,就连威风八面的燕王也死了,而燕王的兵力已尽落入杨家之手。

  现在的太皇太后和杨家足以与秦王一搏,他们不用守株待兔,他们只要把秦王逼反,再坐收渔翁之利。

  秦王俯身双手扶起一清道人,温声说道:“先生大义。”

  一清道人抬头仰望秦王,却没在秦王眼中看到应有的自信,心思急转间,一清道人说道:“王爷定然还是忧心郡主吧,小道倒是有个想法,就是不知当讲否?”

  “先生请讲,在本王面前,先生没有当讲与否。”秦王说道。

  一清道人眸光中有他这个年纪的人罕有的清亮,宛若星子不染尘埃。

  “小道听闻郡主与沈姑娘私下交好,沈姑娘虽然年幼,但是有智有力,王爷,您看不如请沈姑娘赴榆林陪在郡主身边,既能保护郡主,又能与郡主做伴儿,岂非两全其美?”

  秦王一怔,他没有想过这个。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精灵的身影。

  的确如一清道人所说,若是让沈彤陪在宜宁身边,那是最合适不过的。

  可是,秦王忽然不确定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能否支使沈彤。

  沈彤不是他的手下,甚至于那孩子是想出现时就出现,不想出现时,他竟然都不知道她就在西安。

  “此事不急,容本王想想。”秦王说道。

  走出秦王的书房,一清道人便看到树下站着的朗月。

  看到师傅出来了,朗月远远地躬身施礼,待到师傅走过来,他则默默地跟在师傅身后,谦恭有礼,沉默恭敬。

  一清道人看着朗月清秀的面庞,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他和秦王的对话,他提议让沈彤去榆林,王爷竟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宜宁是王爷的掌上明珠,而且在这件事上王爷对宜宁心存愧疚;沈彤虽是沈氏遗孤,可是也不过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她虽然救过王爷,但是却也就是个小孩子而已。

  一个小孩子,贵如秦王,原本是可以对她招之则来,挥之即去的。

  可是王爷却还要好好想想,再决定是否让沈彤去榆林。

  是不想让沈彤去呢,还是他支使不动沈彤?

  想到后者,一清道人皱起了眉头。

  他见过沈彤,毫无疑问,那个小女娃身上有一种气势,一种令人不可小视的气势。

  他没有亲眼见到沈彤制住那些刺客,但是他却知道王爷身边的那名内侍是个高手,而那名内侍死了,沈彤却毫发无伤。

  这个小女娃太过诡异了。

  而这个小女娃却偏偏出现在西安,又出现在秦王面前。

  不能怪他多疑,而是这小女娃身上有太多令人不解的地方。

  他让人调查过沈彤身边的人,那四个人虽然都有户籍,而且来历清晰,但是那种东西,对于老江湖而言根本是信手拈来。

  沈彤和她的人,都是不应该出现在的人。

  也正因此,她才不能留在西安。

第177章 天街小雨润如酥

  “师傅,为何要让她离开?”

  回到住处,得知这件事的朗月不解地问道。

  堂屋正中挂着一幅画,画上的人只是背影,衣袂飘飘,仙风道骨,初看似吕洞宾,细看却又不是,因为那人身上穿的并非道袍。

  一清道人走到画像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拜了拜,这才转过身来,目光炯炯看着面前的徒儿。

  “你不想让她离开吗?”

  朗月眼底浮现出一抹莫明的神色,他避开师傅的目光,望向面上的仙人,喃喃说道:“只有看到她,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话音刚落,一清道人的拂尘便落到他的头顶,拂尘轻若鸿毛,扫落之处却如泰山压顶,朗月腿上一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只有十岁,还是和同龄女孩差不多的身材,甚至更显瘦弱,一清道人居高临下看着他,只能看到他头上小小的道髻和苍白的额头。

  默然一刻,一清道人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屋外飘起了雨丝,雨润如酥,烟柳依依,

  一清道人独自走在雨中,走出了家门,走在西安城的大街上。

  城里认识他的人不少,可他认识的人却不多。

  一辆宽大的马车在他身边徐徐放缓,一个少年的脸从车帘后探出来:“先生去哪儿,不如上车来,我送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