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459章

作者:姚颖怡 标签: 爽文 长篇言情

  杨家谋权,沈毅受太祖所托保护遗诏,杨锋给沈毅罗列罪名,意图逼迫沈毅交出遗诏,沈毅宁死不屈,沈氏一族青史留名。

  沈家是被灭了九族的,如今已经找不到沈家的遗孤了,唯一和沈家有关系的,就是宜嘉郡主周彤。

  众所周知,周彤是沈家养女,也就是她把太祖遗诏献出来的。

  皇帝原本是想立刻让周彤以沈家养女和大齐郡主的双重身份,到大相国寺为沈家做法事的,可是周彤下个月就要大婚,这个时候去寺院做法事,不免会冲撞了,于是便把做法家的事暂时给放下了。

  但是礼部和太常寺已经知道了,这场法事是免不了的,礼部和太常寺各自派了官员,到大相国寺安排去了。

  云七听说以后非常生气,她的女儿明明是被沈家抢走的,为什么还要给沈家人披麻戴孝?

  云七是不懂朝常上的那些事的,更不会去想皇帝之所以这样做,是要借着给沈家平反诏雪,而收拢朝野上下的清流们,让周彤以沈家养女的身份去做法事,为沈家先人祭拜,在世人眼中,这是天家给的体面,周彤不仅是沈家养女,她更是大齐朝的郡主,名正言顺的皇家血脉。

第817章 打听

  趁着这几天无所事事,周彤去找了徐世基。

  当年徐世基官拜正三品卫指挥史,但是他造反确实是大罪,官职一撸到底,他和沈家不一样,他是不可能平反的,只能戴罪立功。清虚镇的那场仗,徐世基是立功了。

  萧韧给他请功的时候,徐世基的功劳就不仅是杀了一群真仙教的死士那么简单,他最大的功劳在于,此一役是保护太子!

  早在十年前,燕王就想把徐世基收为己用,现在徐世基有了救太子的大功,想要官复原职不是难事。

  但是他早已经看淡了这一切,此次出山,也只是为了给军中子弟们谋个出路,不能让那些年轻人背负着反贼后人的罪名屈辱地活着,要么跟着他们进山当土匪,要么就改名换姓远走他乡。

  现在,他手下的将士们重新恢复了军籍。军户们虽然地位不高,但是立过战功的就不一样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够站在阳光下,做个顶天立地的人。

  徐世基膝下无子,唯一的侄儿也不在人世了,妻子也早就去世,他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周彤给他三个选择:一是和他的将士们一起,去萧韧麾下;二是跟着燕王去燕北,继续建功立业;第三个选择,则是留在周彤身边做个无官无职的幕僚先生。

  周彤是郡主,而不是公主,她没有公主府,也就没有各等官员,按制,跟在她身边的,也只能顶个幕僚的头衔。

  徐世基想都没想,就选择了第三个。

  现在,徐世基暂时住在燕王府里,待到周彤大婚,他便跟着那些鞑子军们一起搬进梁国公府。

  现在阖府上下都在忙碌郡主大婚,他不懂这些,也没有人敢给他安排差事,他反而成了闲人。他倒也怡然自得,要么去逛街,要么就去找昔日的老朋友串门。

  当年他造反的时候,京城里那些认识他的人,没人再敢提起他的名字,如今他无官一身轻,只是一个幕僚,反倒比以前当官的时候更受欢迎。

  或许连周彤自己也不知道,如今她早已名声在外。

  “哎哟,徐老弟,真没想到,你居然进了燕王府,那位燕王大郡主,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洒豆成兵?取人首藉如探囊取物?听说她吹口气就能把杀人,是真的吗?”

  “那位郡主长得什么样,听说身长八尺,力大无穷?”

  “我听说那位郡主能挽三石弓,我的那个老天,当年的燕王就是用的三石弓。”

  徐世基反反复复告诉他们,宜嘉郡主其实就是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姑娘,他不说则已,他越是解释,那些人就越是笑得诡异。

  燕王府的幕僚啊,当然不能说实话了,若是说宜嘉郡主是个母大虫那样的,梁国公还不给吓得不敢娶了?

  那位梁国公可是皇帝当儿子一样养大的,听说在西安的时候,任性着呢。

  徐世基多喝了几杯,回到燕王府,想起那些人说的话,笑着摇摇头。

  那些都是凡夫俗子,在他们眼中,女人就是应该在家里做针线生孩子,他们在人前说起家里的妻妾时,一句头发上见识短而已。

  真若是出来一位如宜嘉郡主这般的奇女子,他们啧啧称奇。可也就是啧啧称奇而已,他们是不会认可的。但人家功劳摆在那里,这些人能做的,也只有把这位奇女子想像成他们心里的样子。

  母大虫、母夜叉、奇丑无比、粗俗不堪,就连梁国公这样的奇男子,也是被逼无奈才娶的。

  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心理平衡,才能舒服一些。

  徐世基狠狠啐了一口,他是不会再去和这些人喝酒的了,或许是他在山洞里待得太久,也或许他身上早就没有了这类人,现在与十年前不久相比,他越发无法与这些人相处了,徐世基觉得,他若是和这些人长此一往继续往来,他要么被气死,要么就会成为和这些人一样的蠢货。

  这时,壮汉大牛跑了进来:“将军,郡主来了。”

  “说了多少次了,我现在不是将军了,叫先生。”徐世基斥道。

  大牛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你也不像先生啊,俺可见过那位池先生了,人家一看就是做先生的,就连那胡子也要用小梳子梳得一丝不苟,人家那才是真先生,你这就是假先生。”

  可不是嘛,池先生的胡子都顺溜得像女人的头发一样,徐世基的胡子……一看就是山洞里出来的,不说也罢。

  徐世基又瞪他一眼,整整衣裳,去前面见郡主。

  周彤远远就闻到他身上的酒气,笑着问道:“徐先生可是喝得多了?看来我来得不巧。”

  徐世基连连摆手,道:“我虽然多喝了几杯,但是不碍事,这点儿酒对于我们这些带兵的来说,真不算什么,就是难闻一些,熏着郡主了,我让他们点上香。”

  “不用不用,无妨,我过来是找先生打听一个人。”周彤一边说,一边找了屋里最舒服的椅子坐了下来。

  “郡主请讲,老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徐世基在周彤的下首也坐了下来。

  “我今天才知道,原来徐先生与家母还是旧识。我猜以先生的见识,想来早就猜到家母是何许人也了吧。”周彤说道。

  徐世基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但郡主与那位夫人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老徐在清虚镇上再次见到郡主时,脑海里便浮现出那位夫人的飒爽英姿。”

  他没有忘记过那女子,能忘吗?不能!

  但凡是见过那女子的,都不会忘记。

  他从未见过比那女子更狠的,那是连命都不要的狠,就像那身体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一具早已死去的行尸走肉。

  这么多年了,午夜梦回想起那女子来,他还是毛骨悚然。

  可是与此同时,他也不会忘记,那位夫人之所以成为红娘子,多亏有他相助。

  他知道那位夫人进京是要对付皇帝和太皇太后,可是他还是帮了她。

  虽然他的侄儿不是皇帝和太皇太后害死的,可却也是因他们而死的。若不是太皇太后不肯让皇帝亲政,那些学生们就不会去请愿,他的侄儿也就不会被官兵杀死。

  他没有闯宫杀人的勇气和本事,那他就帮助有勇气有本事的人去做他不敢做的事吧。

第818章 她只是她

  徐世基站起身来,向周彤深施一礼:“老徐是个粗人,这辈子只顾着打打杀杀,却连自己的亲人也保不住,老徐在山洞里待了十年,我们一介糟老爷们在山洞里当野人那就罢了,灭灯师太是出家人,要在山里苦修,那也罢了,可是令堂一个女子为何也要在这里?老徐也不过就是把她送出山去,至于她出山以后去了哪里,老徐也没有多想,现在知道她出山后找到了燕王爷和郡主,母子团聚,老徐也欣慰啊。”

  他只说把人送出山去,却绝口不提什么红娘子,什么百花班,倒像是他送出山去的真的只是燕王府里一个弱不禁风的女眷。

  周彤在心里暗笑,徐世基称不上“老奸巨滑”,可也绝对是个聪明人。

  而且,他有血性,无论他是想要借云七的刀去杀人,还是真的不知道云七要去做什么,他的血性没有因为十年的蹉磨而消失,他只是比十年前更加睿智,更加沉稳。

  周彤还礼,笑着说道:“无论如何,我都要替家母多谢先生,家母脾气大,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海涵。”

  徐世基苦笑,知母莫若女,我老徐没让你娘给宰了,还真是庆幸啊。

  “哪里哪里,令堂巾帼英雄、女中豪杰,老徐打心底里佩服!”

  周彤又问:“刚刚听先生说起灭灯大师,莫非先生与师太也相识?”

  徐世基脸上现出敬重之色,他道:“师太乃方外高人,老徐不敢与师太论交,初到那洞里时,水土不服,我那些手下病病殃殃,多亏师太,才救下这么多人的性命,师太和我们同住一座山,师太念她的经,我们练我们的兵。有一次,师太出山,在山外带回一个女子,那便是令堂了。”

  周彤难掩心里的激动,她问道:“实不相瞒,父王去世,家母和我们姐弟也失散了,她急火攻心,忘记了很多事,还请先生多讲讲师太和家母的事吧。”

  既然与红娘子之间的那些事已经心照不宣,徐世基也就不再隐瞒,他说道:“师太带她回来的时候,只说她叫哑娘子。她呆呆傻傻,也不说话,我看到她时,她就是这样子,像是一具空壳,没有灵智,没有魂魄,宛若行尸走肉一般的空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手下的人说,那个哑娘子活过来了,是的,她活过人了,就像被填上了血肉,她重又变成了活生生的人,再后来的事,郡主就都知道了。”

  周彤良久没有说话,她无法想念,在遇到灭灯师太之前,她的阿娘拖着这么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是如何渡过那么多年的。

  她不是普通人,她是人如雪势如火的女侠云七啊!

  周彤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从徐世基的院子里出来的,她去了马棚,牵出火儿,一人一马出了王府,驰骋在夜色中的街道上。

  巡城兵正要阻拦,那火焰一般的马攸的一下从他们面前疾驰而去。

  “那是大郡主的马!”

  周彤在杨柳胡同下了马,她牵着火儿,叩响了院门。

  看宅子的老妪见来的是她,忙道:“夫人在后院里呢,大郡主快去吧。”

  周彤把缰绳抛给她,径自去了后院。

  已过中秋,晚风里夹杂着不知从哪里飘来的桂花香,清清甜甜。

  一弯残月,云七独自坐在冷冷淡淡的月光下,在她对面是一副陈旧的铠甲。

  她盘膝而坐,看着那副铠甲,怔怔发呆,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有想。

  那龙椅上坐的是谁,她在这当中起到多么重要的作用,这些她都是漠不关心,儿子的王府她不想去住,她连封号也不要,偌大华美的燕王府,她只要这副铠甲,这副铠甲是那个人穿过的,上面有他的气息沾过他的血。

  而她,也曾经和这铠甲一样,是个空壳。

  那男人活着的时候,她远走他乡永不见他,断了与他的关系。

  那男人死了,她要给他报仇,哪怕是刀山火海,是万丈深渊,她也无畏无惧。

  然而,到了如今,就连皇帝也想要给她一个风风光光的身份,可是她却仍然不要,就像当年她不肯坐上那顶去往燕王府的轿子。

  从始至终,她只是云七,她只是她自己。

  她的功与名,她的爱与悲,都是属于云七的,云七爱上了那个男人,云七甩了那男人远走他乡,云七生下自己的孩子,云七想给那男人报仇了,她就去了!

  这一切,从来就是云七自己想做去做的事,只是因为她是云七,燕王只是她爱上的男人,

  而周彤和阿钰,是云七的孩子。

  周彤默默地注视着她和那副铠甲,她不想打扰他们,更不忍打扰他们。

  她知道,这就是阿娘的往后余生,那副铠甲和那个早已不在了的人,就是阿娘的一生一世。

  她更知道,天亮之后,阿娘骑上马,她又是有血有肉,披着一身云彩,傲然而立的云七。

  她牵着火儿,一人一马慢慢踱出杨柳胡同。

  没有星星,月光浅浅,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清晰而有节奏,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有花香,还有秋天的味道。

  一个人影从路边的黑影里走出来,火儿欢快地打个响鼻儿,跃跃欲试。

  “是你?”月光下,她看到了萧韧。

  萧韧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缰绳,火儿把下巴搁到他的肩膀上,热气喷得到处都是。

  萧韧摸摸火儿的鼻子,腾出一只手,揽住周彤的肩膀。

  “你忽然出府,怕你出事,芳菲就让大饼去告诉我了,我想你可能是来看望岳母了,于是就过来了。”

  周彤呸了一声,道:“还没有成亲呢,谁让你叫岳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