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48章

作者:姚颖怡 标签: 爽文 长篇言情

  衣裳簇新,湖蓝色的棉袍子,宝蓝色的棉斗篷,很合身,应是按照她的身量连夜买来的成衣。

  昨天他们回来时街上早就宵禁,也不知老方是从哪儿买的。

  换好衣裳,洗漱妥当,用了伙计送来的早点,沈彤走到院子里,立刻就有两个伙计放下手里的活计跟上来,沈彤笑嘻嘻地对他们说道:“我不跑。”

  两个伙计有点不好意思,其中一个抓抓脑袋,笑着说:“咱们这是棺材店,不是家里要办丧事的,一般人都不敢进来,哥儿还是回屋待着,免得给吓着。”

  “哦,昨天我来的时候,只看到纸人纸马,没有看到棺材,有打好的新棺材吗?”沈彤问道。

  两个伙计不知道她问这个干嘛,倒也没有瞒她,指指对面的厢房:“那两间屋里放的都是寿材,有客人来的时候,就领到里面看。”

  “哦,好的,那我进去看看。”没等两个伙计反应过来,沈彤已经快步走了过去。

  这两天又是下雪又是下雨,屋子里潮气重,这会儿天晴了,库房的门窗全都打开着,正在散潮。

  沈彤走进去,入目便是一具具崭新的棺木。

  两个伙计被她那句“我不跑”给唬住了,这会儿跟也不是,不跟着也不是,只好踮着脚尖伸长脖子,远远地看着。

  沈彤在库房里走了一圈儿,最后在一具黑漆棺木前停下。

  她不懂木材,也分不了这些棺木孰好孰坏,她是随便选了一具。

  木料很沉,她费了些力气才把棺盖移开,然后就从移开的缝隙里钻了进去……

  “七少,那位小哥进了放棺木的仓库!”

  “七少,那位小哥钻进棺材里了!”

  “七少……”

  萧韧大步流星走进库房,棺盖从里面拉上,就被萧韧一把推开。

  沈彤正直挺挺躺在棺材里。

  “你不想活了?”萧韧嘲讽地问道。

  “就这副吧。”沈彤道。

  “什么啊?”这个臭小孩又在耍什么花样,她要干什么?

  “我说就这副吧,我觉得这副挺好的,木头还有香味。”沈彤吸吸鼻子,也不知这是什么木头,买棺材的死人真有福气,住进坟墓里还能香气缭绕。

  萧韧居高临下,俯视着棺材里的那张粉团子似的脸蛋,冷冷地说道:“我不喜欢,换一副。”

  说完,他转身就走,走得很快也很急,这个臭小孩,什么都让她想到了,讨厌死了,到西北以后,还是和老蒋说说,把她关进地牢里吧,免得她玩花样。

  ……

  沈彤果真换了一副。

  当她和萧韧一起躺进棺材里时,她又吸了吸鼻子,这一次的木料没有香味,她有些小小遗憾。

  萧韧闭上眼睛,待到老方从外面把棺盖钉上后,萧韧又睁开了眼睛,他对沈彤道:“如果要开棺,你就到我脚底下待着。”

  萧韧和沈彤都还是孩子,身量尚未长成。这么大的棺木,两人可以并排躺下,可是从没有两个人合用一个棺材的道理,若是被人查到,露出来的也只能是一个脑袋。

  “为什么要让我到你脚底下去,你到我脚底下不行吗?”沈彤不满地道。

  “你太小,小孩用的是小棺材,让人看到一个小孩躺在大棺材里,会露馅的。”

  萧韧一本正经地说道,说得很有道理。

  他想了想,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如何猜到我们会利用棺材出城的?”

  沈彤闭目养神,嘴里嘟哝道:“常识。”

  常识?

  藏在棺材里出城已经变成常识性的计谋吗?

第84章 城门有少年

  人声噪噪,刀枪闪闪,铠甲烁烁。

  城门前加强了守卫,以前只查进城的,现在则是进城出城全都查。

  尤其是小孩和少年,上至十四五,下至四五岁,被士兵押着排成长队,一个白面无须的锦衣人挨个辨认。

  他们都是孩子,有的是跟着家里长辈,有的是跟着随从,还有些年纪小的,是硬生生从乳娘怀里抢过来的。

  城门前到处是哭声,小孩尖锐响亮的哭声,少年人压抑委屈的哭声,谁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抓小孩,这些孩子做了什么?

  “不是,都不是,老夫说了,是两个长得很俊俏的孩子,这一大堆,哪个俊俏了?”

  虽然杨锋已经交待下去,重点要查府里,可是德善还是不想放过那两个小崽子。

  今天守城门的是旗手卫,但是盘查的官兵却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两天了,德善看得眼睛都酸了,小孩子查了不少,可是却不见那两个小崽子的身影。

  到了第三天,天刚蒙蒙亮,城门口便挤满了人,有出城的,有进城的,都在等着城门开启。

  和前两天相比,人群里已经几乎看不到小孩了,虽说那些孩子被查完就放走了,可是也太吓人了。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的,有的回去就给吓病了。

  出城啊,什么时候不能出城?那就不要带着孩子一起出城了。

  几驾骡车缓缓走来,纸钱纷纷而落,远远放去一片缟素。

  城门口聚集的人们不约而同让出道路,出殡的啊,真是秽气。

  北直隶这一带的风俗,出殡都是在天一亮就要起灵,守城门的旗手卫早就见怪不怪,他们的目光在出殡队伍里扫过,有少年人,但是年纪大了些,十八、九岁了,不是护国公府要找的人。

  德善还没有到,他到与不到都一样,因为旗手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会把那些小孩子带出来看管着,等他到后辨认然后再放行。

  无论他是上午来还是下午来,那些孩子都在那里,就是哭死也没有人敢放他们离开。

  终于,城门的人看到了两个孩子,都是八、九岁的模样,穿得破破烂烂,没有大人带着,只有他们两个人,重要的是,他们长得都很俊俏。

  护国公府那位善爷说了,他们要找的是两个长得俊俏的孩子。

  城门的人眼睛越发明亮,冲着面前的那群送殡的挥挥手:“快走快走。”

  两个孩子被从排队出城的人群里拖了出来,一个哇哇大哭,另一个连忙哄他,穿着皮靴的大脚踹上去,孩子被踢得飞了起来。

  这是打人啊,连孩子也要打!

  众人的目光汇集在那个飞起来的孩子身上,没有人敢动,也没有人敢说话,喧嚣的人群顿时鸦雀无声。

  一双手接住了飞起的孩子,孩子吓得止住了哭声,一张小脸煞白煞白。

  他被吓坏了,忘记了皮靴踢在身上时的疼痛。

  接住他的是一位少年公子。

  这公子只有十四五岁,身穿狐裘,腰佩明珠,在这拥挤的城门前,他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他把孩子轻轻放下,城门的人脸上早就没有了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热情真诚。

  “杨世子,您来了。”

  杨世子?

  姓杨的?

  护国公府的世子爷。

  原来是他啊,难怪他敢接下那孩子。

  少年微微颔首,指着两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不是他们,放了吧。”

  “好好,这就放,这就放”,城门官亲自说道,又指指两个孩子,“你们还不快谢过世子爷。”

  两个孩子兴许是吓傻了,神情木然,一动不动。

  杨锦程微笑:“好了,让他们走吧。”

  城门官挥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走。

  一个孩子反应过来,拉着另一个快步离开,两人走出很远很远,把门内门外排队的人群甩到了身后。

  先前被踢飞的孩子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巍峨的京城城楼,轻声笑了:“那就是护国公世子杨锦程啊。”

  “辛拾,你管这个干嘛,快点走吧,我们已经耽搁得太久。”另一个说道。

  辛拾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眸子里泛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戾气。

  “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他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辛拾,你如果再这样,我就要告诉屠爷了。”另一个孩子正色道。

  辛拾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杨锦程,他要杀;关家,他也要杀;屠卫,他更要杀!

  会有那么一天,一定会有,害死他家人的那些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

  马车辚辚,一路前行。

  沈彤和萧韧想到能顺利通过城门,可是没有想到会这么顺利。

  他们躺在棺材里,棺盖被钉子钉上,他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能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哭,有人说话。

  哭声听得清楚,但是说话声却并不清楚。

  他们听到有人在说杨世子。

  杨世子啊,杨锦程啊。

  也不知又走了多久,这一队出殡的人走进一片林子。

  林子尽头连着一片坟地,据说当中有几座几百年的老坟,墓碑早已不见,这些坟茔早成孤坟。

  他们从林子里走出来时,已经没有了棺木,还是那群送葬的人,赶着骡车向回城的方向而去。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八骑从林中疾驰而出。

  萧韧看一眼独自骑在马上的沈彤,他有些不放心:“这匹马不适合你,太高太大了,你到我的马上来吧,我委屈一点,与你共骑。”

  当然委屈了,从这一刻起,沈彤就是囚犯,他要带回西北交给蒋双流的囚犯。

  囚犯是不能独自骑马的,不安全,很不安全,会逃跑的。

  所以还是捆起来放到他的马上最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