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颖怡
“我看他对你很好啊,像你爹一样。”
“像你爹!”
“我爹早死了。”
“我爹也早死了。”
“那他是谁?”
“他是阿马,是我大伯的随从,我小的时候,他总是让我骑在他的脖子上。”
说到这里,萧韧不说话了,忽然一夹马腹,大黑马疾驰而去。
沈彤怔怔一刻,这小孩有病吧,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
次日,一行人出了破庙,向西北而去。不久又下起了雪,沿途休整一天,雪一停便继续前行。
就这样走走停停,十几天后,他们过了娘子关,进入了山西境内。
秦王府护送世子灵柩的队伍还在山西,山西也下了雪,灵柩没有进城,眼下停放在晋安府城外三里。晋安府属下各级官员,纷纷前往吊唁。
萧韧让沈彤和她的人先进城,他则带着六名属下去与灵柩队伍汇合。
此处是山西,距离西安已经不远,萧韧七人换个官服,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来吊唁的地方官面前。
“本官奉王爷之命前来迎接世子。”萧韧沉声说道,至于他这个来接人的为何会出现在晋安城外,地方官们不知道,也不敢问。
风雪交加,城外不是久留之地,见王府派来的人已经到了,世子灵柩便起程向西安而去。
沈彤几个远远跟在队伍后面,又走了十多日,终于到达西安。
沈彤带着许安他们在城里找了一处清静的客栈住下,第二天,阿治和芳菲就出去找房子。
沈彤留在客栈里没有出去,晚上的时候,阿治和芳菲回来,他们已经找到了一处合适的宅子,只等明天沈彤和许安看过,就能赁下来。
大家都很兴奋,跟着萧韧赶路很辛苦,若不是他们带着锅子和米面,这一路上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第二天一大早,沈彤就和许安去看房子,那套宅子位于城西,因为紧邻秦川书院,因此这条街就叫书院街。
一进的宅子,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共四间,正房后面还有两间后罩,院子里种了两棵石榴树,此时都是光秃秃的。
房东昨天见来的是两个半大孩子,今天看到许安,便以为是这家的大人,知道是能做主的,也没有多要价,两厢谈妥,签下定契,许安一次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房东给了钥匙,高高兴兴地走了。
秦王世子发丧,对于整个西安,乃至整个西北都是一件大事。西北各府道州县、卫所户营,大大小小文武官员都要来西安吊唁,西安城里每天都能看到从外地赶来的车马。
直到一个月后,秦王世子才下葬,路友感慨道:“这秦王世子死了也有三四个月了吧,现在才下葬,好在是冬天,皇室里的人也真是不容易。”
许安斥道:“以后这种话在家里说说就行了,到了外面千万不要乱说。”
他们来到西安一个月了,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是在街上闲逛,了解当地风土民情,西安百姓说起秦王世子的早夭,无不哀伤,就连路边摆摊子的老太太也要抹抹眼角:“世子爷太可怜了,从小就被送去京城,死了以后才能回来,唉,秦王府五年里办了三次丧事,王妃和世子爷、二公子全都走了。”
晚上回到书院街,阿治说道:“茶楼里人人都在说世子爷的事,可是说来说去,竟然没有人知道世子爷究竟是得了什么病,按理说,即使是皇室之事忌莫讳深,但是秦王府应该会自己放消息出来吧。”
他们是飞鱼卫,在没有调来给杨捷做护卫之前,没少做些监视朝中勋贵和大臣的事,这种事上,大多如此,坊间流传的消息,有一大半都是被刻意放出来的,可是秦王世子的病因,却是丝毫消息也无。
“难道秦王世子不是病死的?”路友问道。
许安摇摇头:“秦王世子在京城是做人质的,如果他不是病死,还能是怎么死的?秦王的二公子已经死了,如果这个时候世子也死了,对于太皇太后和小皇帝而言,都不是好事。”
做人质的两个儿子全都死了,秦王也就没有忌惮。
沈彤没有说话,她知道前世之事,秦王后来是反了的,而且还做了皇帝。
如果世子还活着,秦王会反吗?
或许也会,但是情况却会完全不同,他会有顾忌,他甚至有可能会派人偷梁换柱,把世子悄悄带回西北。
但是那样一来,会打草惊蛇,也会影响到整个大局。
不得不说,这位秦王世子死得太是时候了。
而且连死两个儿子,太皇太后再是对秦王忌惮,也不能明目张胆让秦王再送第三个儿子去京城,否则必会惹得朝野上下一片骂声。
毕竟,死了的两位皇孙都是如假包换的太祖子孙。
第98章 腊八(月票250加更)
转眼到了年根底下,京城里却传来太皇太后腊八节时,在宝相寺受伤的消息。
这消息是阿治在茶楼里听来的。
飞鱼卫是肥差,许安和路友都存了不少银子,除去留给家人的,手头还有富余。
既然存了把家里人接到西北的打算,他们便想在西安置办两家铺子。因此这些日子他们没有闲着,除了熟悉西北的风土人情,就是看看能做什么生意。
因此,阿治几乎每天都在茶楼酒肆里,听人说些飞短流长。
每年腊八节,京城的宝相寺里都会煮腊八粥。粥料和干柴皆由宫里运到宝相寺,宝相寺住持高僧念颂经文后,寺里僧人烹煮腊八粥。
宝相寺中有一口宽六尺、深五尺的紫铜大锅,便是用来煮腊八粥的,据说那口大锅已有二百余年。
太祖皇帝在位时,每年腊八节,都会派太子亲自前往宝相寺,拜谢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并将腊八粥分赐给王孙勋贵、文武百官。
自从太祖皇帝殡天后,宝相寺里的那口紫铜大锅,每年都会煮腊八粥,可是也只有今年,是由皇室成员前来主持祭天大典,而且来的还是太皇太后。
为此,宫里和宝相寺早在一个月前就做好了详细准备,为防意外,从宫里到宝相寺一路之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宝相寺内更是防范得如铁桶一般。
京城里则是提前三日便关闭城门,无论是出城还是进城,都要待到腊八节之后,宝相寺也同样关闭寺门,直到腊八那天的清晨才打开。
无论是杨家还是飞鱼卫、金吾卫,或者是羽林军,都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为防刺客,护国公杨敏更是在太皇太后随侍的仪仗里,暗藏了二十余名武艺非凡的高手,就连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一同前往宝相寺的四名尚宫女官,也全部由武艺高强的女子乔装改扮。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日防夜防铜墙铁壁全都没有用,最后是毁在了那口大锅上。
这口大锅要煮六锅粥,第一锅粥供佛;第二锅粥敬给皇帝、太皇太后及宫内嫔妃;第三锅粥给王孙贵胄、勋贵以及高僧;第四锅粥给文武百官和封疆大吏在京官眷;第五锅粥给被请来的长者;第六锅粥给宝相寺众僧人。
太皇太后是万金之躯,当然不会亲自煮粥,在行过祭天大礼后,太皇太后从金碗里抓一把米,洒进大锅,这便算是煮粥了,太皇太后便会回宫,余下的交由住持高僧和太常寺官员。
变故便出现在太皇太后向锅里洒米的时候。
大锅下面的柴火烧得很旺,有一圈高约及膝的石沿,把炉火隔在里面,太皇太后洒米的时候,脚下隔着石沿,不远不近,刚好可以把米洒进锅里。
紫铜大锅里面的水已经烧开,只等第一把米洒进去,僧人就要开始煮粥。
太皇太后从金碗里抓起一把米,向大锅里洒了进去,可是她的手还没有收回来,就听到一声巨响!
巨响是从大锅里传来的,内监和侍卫立刻护着太皇太后向后退去,刚走几步,就听到有惊呼声传来:“锅……锅……”
只见那口已经二百多年历史的紫铜大锅上,一条硕大的裂缝正从锅底一点点向上蔓延!
那天在场的除了王孙贵胄、文武百官,还有京城里六十岁以上的高寿长者,离得近的人亲眼看到,离得远的人看不到,也听到了惊呼声,大锅裂了,那口从前朝就伫立在宝相寺里的紫铜大名裂了!
虽然被勒令三缄其口,可是这件事还是传了出去,待到腊月初九那天,京城里人们悄悄议论着的,就只有一件事——
太皇太后一把米洒进去,宝相寺里的大锅就裂开了!
第一锅粥是敬佛的,舀到碗里,供到一尊尊佛菩萨面前,可是这锅粥还没有开始熬,煮粥的大锅就裂开了。
这是佛菩萨不肯受用这碗粥,佛菩萨发怒了!
宝相寺二百多年了,这口大锅也有二百多年了,无论是前朝的昏庸哀帝还是大齐文治武功的太祖皇帝,乃至早逝的太子,以及往年主持煮粥的高僧,无论是谁洒的米,无论是谁煮的粥,佛菩萨全都欣然接受,福泽万民,佑护苍生。
而现在佛菩萨却不肯再接受供奉,这是不再护佑大齐了吗?
惹恼佛菩萨的不是僧众,更不是百姓,而是至尊无上母仪天下的太皇太后杨氏!
“佛菩萨慈悲为怀,他老人家不受供奉,是因为太皇太后手上有血腥。”
“太祖皇帝以武得天下,手上也有血啊?”
“可是太祖皇帝手上的鲜血是为了天下苍生,太皇太后可不是,她手上的血是……”
“可不是嘛,秦王世子前些日子刚死了。”
“何止是秦王世子啊,燕王、桂王、豫王不也都死了吗?那可都是太祖子孙啊。”
“那也怪不得太皇太后,那是皇帝下令。”
“你是傻的吗?皇帝才几岁?至今都没有亲政,还不都是太皇太后和杨家。”
“现在惹怒了佛祖,惹怒了菩萨,这是要遭天遣吗?”
……
不过二十日,腊八那日宝相寺里发生的事,就传出了京城,传遍了天下,西安城里议论纷纷,百姓们忐忑不安,如果这是天谴,那么受到连累的还是黎民百姓,听说今年很多地方都遭灾了,放眼望去,京城附近都是流民,现在就连西安城里的乞丐也比以前多出许多。
几个地方遭灾,其他地方也会遭灾,到那时他们也会成为流民,成为乞丐,朝不保夕,流离失所。
沈彤听到阿治绘声绘色地讲完,也是大吃一惊。
前世这个时候,她刚到死士营,浑浑噩噩,缠绵病榻,并不知道太皇太后有没有去宝相寺煮粥,宝相寺的大锅有没有裂开。
但是沈彤知道,太皇太后之所以要去宝相寺主持腊八祭礼,是要平定民心,那个时候,送往京城的贺礼屡屡被劫,京城里人心惶惶,太皇太后不得不下了懿旨,并且要让民间长者也参加大礼,成功地转移了民众注意力,人人都以家中有长辈去参加大礼而自豪。
可是现在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第99章 少年(十五楼的牛妈10000点币加更)
秦王府内,秦王周桓和幕僚们也在谈论这件事。
“去请三公子过来,若是萧府使也在,把他也请过来。”
秦王捻着腕上的紫檀佛珠,这串佛珠是当年离京时太祖皇帝赐给他的,那时他年少,与一群五陵少年纵横京城,恣意妄为,一日,他们这一拨人和另外一拨打了起来,对方不知他的身份,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还是五城兵马司的人闻讯赶到,原是想把这群打架斗殴的小子带走打一顿再罚点钱,没想到却认出了定国公府的二爷,接着发现四皇子居然也在其内。
太祖皇帝得知此事,把他叫到面前,对他说道:“既然你喜欢打打杀杀,那就像你三皇兄那样,去战场上建功立业吧。”
临走的时候,太祖皇帝赐给他这串佛珠。后来他戴着这串佛珠立下战功,再后来他戴着这串佛珠回京奔丧,他又戴着这串佛珠亲手为王妃和两个儿子抷下一捧坟土……
三公子周铮和府卫指挥萧韧一前一后进来,二人见过礼就在一旁坐下,聚精会神听着几名幕僚说话。
“太皇太后经此一事,定会认为这事是王爷做的,恐怕不久之前,就会有所动作了。”
“这件事虽然不是我们这边所为,可是剑尖却直指王爷,但是学生不认为宫里会对王爷有所行动,王爷此时既不便向宫里示好,又不便证明什么,不如以静制动,静观其变,三五年内,宫里还不敢对王爷轻举妄动。”
秦王面沉如水,他看向坐在一旁的周铮,道:“铮儿,你有何看法?”
周铮穿着一身月白长袍,腰间系着麻藤编织的绦子,虽然依礼,丧仪之后他就不用再为兄长戴孝,但是他依然着素服系麻绦,这也是秦王的意思。
坐在他下首的萧韧却是一身玄色衣袍,黑衣黑裤像个黑煞星似的,就连那脸色也像锅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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