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红妆 第8章

作者:姚颖怡 标签: 爽文 长篇言情

  生鱼?

  看她迟迟没有下口,沈彤明白了,哼了一声:“没有火折子,难道你还想钻木取火吗?生鱼不是鱼吗?吃饱了才有力气。”

  芳菲苦着脸,吃下了她这辈子第一条生鱼。

  吃饱喝足,沈彤便在大石头后面睡下了,她要养精蓄锐,后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傍晚时分,平铺在大石头上的衣裳就半干了。

  沈彤坐起身来,换上干净的衣裳,她甩甩头,吃饱睡足,精神饱满。

  “芳菲,你在这里等着我,哪里也不要去。”

  “小姐,您去哪儿?”芳菲问道。

  “我啊,去办一件重要的事。”沈彤说完,把那柄从陶三村手里得来的匕首揣进怀里,一溜烟儿地跑了。

第14章 关家

  上乔镇和下乔镇相隔仅有五十余里,两个镇子的人一衣带水,沾亲带故。

  上乔镇的大姓是关家和曲家,而下乔镇的大姓则是王家和韩家。这四大姓占据着两个镇子七成的人家,而且这四家互为姻亲,还一起做着生意。

  关家嫡房的二老太爷关良弼,当时年仅二十八岁,乡试高中第五名,成了上乔镇有史以来第一位举人。

  消息传来,关姓子弟无不雀跃,关家也由寻常富户摇身一变,成为耕读之家。两个镇子的读书人从此以关良弼为榜样,努力读书。

  关家有钱,关良弼更是心怀日月,中了举人之后,他便告别了家乡父老,出外游历,据说这也是世家子弟们常用的路子,不仅是了解民情增长阅历,更是为将来的殿试策论做准备。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之后战乱频起,群雄逐鹿,而关良弼这一去便音讯全无。

  有人说他早已死于战乱,也有人说他在那年的黄河泛滥中离世。

  世事匪夷,十年之后,大齐太祖皇帝荣登大宝,建霄云功臣楼,内置二十四幅功臣画像,史称霄云二十四将。

  二十四将居首的便是定国公萧渊,彼时定国公大名早已传遍天下,可是上乔镇的人没有想到,那位已经消声匿迹十年之久的关良弼,便是定国公麾下第一谋士青云先生。

  之后关良弼官至吏部侍郎,后又调入詹士府任詹士,辅佐太子。三十年间,关家子弟为官者众多,关家一跃成为仕林大族,直到八年前,太子薨逝,十天后太祖皇帝驾崩,关良弼连失二主,心力交瘁,风疾暴毙于府中。

  关良弼死后,年幼的皇太孙登基,感念关良弼辅佐两代君主,对关家礼遇有加,追封关良弼为文顺公,荫封关良弼的两个孙儿,然而关良弼直系子孙在丁忧期满后均无实缺,有官无职,远离朝堂,关家其他房头的子弟虽然也有在朝为官的,但是要么官小职微,要么外放荒远之地,关家再无往日繁华。

  然而在上乔镇,关家依然是声名赫赫。早在关家鼎盛时期,关良弼那一支和另外两个房头都已北迁,如今留在上乔镇关家老宅里的,是关良弼长兄关良辅那一支。

  关良辅年过八旬,垂垂老矣,早已不管族中之事,现在关家的当家人是关良辅的长子关明觉。

  而势单力孤的陶家之所以能在上乔镇站稳脚跟,却是全靠了关老太爷关良辅。

  陶家世居北方,陶世遗的父亲是个秀才,在族中受到排挤,索性以游学为名南下,因慕青云先生关良弼之名,来到了上乔镇。

  陶父的本意,只是想要一览贤德旧府,却不成想他到了上乔镇就病倒了。

  这一病就是三个月,身上的盘缠用尽,只好摆摊靠卖字画为生,也是他的运气,被闲逛的关老太爷关良辅遇到,关良辅对他的字画很是赞赏,得知他不想返乡,便让他在关家族学读书。

  关家族学包吃包住,也不收束脩,陶父闲来到关家铺子里做些抄抄写写的工作,还能赚些零用钱。

  关良辅闲来无事,常常叫了陶父到自己府里谈论诗画,一来二去成了忘年之交。陶父是个有眼色的,索性拜了关良辅为师,关良辅虽然有个名震天下的弟弟,可是本人的学识平平,陶父与他师徒相称,他自是欢喜,对陶父视若子侄。后来还为他求娶了黄家的女子为妻,陶父从此便在上乔镇安顿下来。

  其实当时关良辅之所以看中陶父,是看好他的学问的,关家长房子弟中没有一个读书种子,即使有了关良弼这棵大树,他们也难以借力。但是关家对陶父有知遇之恩,陶父一旦金榜题名,对于关家长房也是助力。

  可是事与愿违,三年后陶父再次乡试失力,心灰意冷,索性断了科举的念头。

  关家想要的是举人是进士,既然陶父没有了进取之心,关良辅对陶父渐渐冷淡,到了后来,陶父想要见关良辅一面都难了。

  陶父去世后,黄氏在族老的安排下过继了陶世遗继承香火,虽然还是住在上乔镇,可是关陶两家也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走动。

  可是现在,陶世遗就出现在镇上的一处小院子里,而坐在他对面的,便是关家这一代的当家人关大老爷关明觉。

  半个时辰前,陶世遗被关家派去的人从家里请出来,带到这里,这里是镇上,附近都是低矮破旧的房屋院子,陶世遗初时虽然诧异,却并不惊慌。

  “世伯,您怎么忽然把我叫过来了?”陶世遗的脸上是一贯的恭敬。

  关明觉六十开外,两鬓都已斑白,他把玩着手里的铁球,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陶世遗。

  良久,他才开口:“贤侄,你现在不是应该在十里铺吗?怎么忽然回来了?”

  陶世遗垂手而立,谦恭地说道:“那孩子病了,我那小妾是个沉不住气的,让人把我叫了回来。”

  “病了?那倒是巧啊,现在可好些了?”虽是关切之语,可是从关明觉口中说出来,却没有半丝感情。

  “只是小孩子伤风感冒而已,并无大恙,世伯不必挂怀,侄儿已经训斥了小妾,让她不要再大惊小怪。”陶世遗云淡风轻,还歉意地笑了笑。

  这时,一个青衣汉子走了进来,在关明觉耳畔低语几句,关明觉眸光微动,继而玩味地看向陶世遗。

  “既然已经无恙,为何在你府里没有看到那个孩子,就连你从钱家得来的那名小妾也不见人影啊。”

  陶世遗早已猜到关明觉不会被他三言两语就搪塞过去,以关明觉的警惕,一定会让人在陶家搜查一番。

  好在他在来的路上就想好如何应对了。

  “不瞒世叔,我府里刚刚出了一点儿事。”

  “何事?”关明觉问道。

  “我的几名护院不知所踪,侄儿恐会生变,便派了陶三村父子护送那孩子和我的小妾出府暂避一时。”

第15章 表舅,我来了

  护院不知所踪?

  把那孩子藏起来了?

  关明觉冷笑,翅膀硬了,胆敢明目张胆骗他了。

  他挥挥手,两名护卫将陶世遗的头按住,手背朝上,脸贴在桌上,整个人像被抽了筋,被按趴在八仙桌上。

  关明觉缓缓踱到陶世遗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他,手里的铁球转得飞快,忽然,一只铁球掉落下来,砸在陶世遗的手背上,随着铁球弹落地上,陶世遗发出一声惨叫。

  关明觉神色不变,有护卫捡起落到地上的铁球,双手捧着送过来。

  关明觉没有接,对那护卫淡淡地说道:“给他尝尝味道。”

  闻言,两名护卫把陶世遗的身体翻转过来,脸朝上平躺在八仙桌上,有人掰开他的嘴,把铁球塞了进去,陶世遗的喉结咯咯作响,那张清矍斯文的脸胀成猪肝色,护卫脱下脚上的鞋子,鞋底拍打在陶世遗鼓起的双颊上,一下、两下、三下……

  “行了。”关明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护卫们这才停手,把铁球从陶世遗嘴中取出,铁球上一片殷红。

  陶世遗直起身子,吐出一口混着牙齿的鲜血。

  “小侄治家无方,世伯教训得对。”陶世遗的声音虽然嘶哑,但依然平静而恭敬,如同方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

  关明觉再次打量着他,忽然笑了:“好,很好,既然你把孩子藏起来了,那么我也提醒你一句,时间就要到了,两日之内,那个孩子必须送走,否则,你知道会怎么样。”

  “是,小侄知道。”陶世遗谦恭地说道。

  关明觉看着面前的人,目光渐渐狠戾,想要甩开他,独捞这个功劳,哼哼,我会让你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

  他再挥手,有人带着陶世遗走了出去。

  天色已黑,陶世遗仰头望着满天星斗,完全没有脱身后的轻松。

  他回到自家宅子,陶三村父子依然没有回来。

  陶世遗抄起桌上的花瓶,狠狠砸到地上。

  “老爷,陶管家该不会……”

  随从不敢说下去了,老爷的脸上又红又肿,现在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陶世遗冷笑,陶三村啊陶三村,你居然也敢背叛我。当年在京城,陶三村犯了人命案子,是他想方设法让人冒名顶替,才保住了陶三村一条狗命。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陶三村竟然也会背叛?

  陶世遗眯起眼睛,仔细回忆今天发生的事,他从小院子里出来时,陶顺儿就不见了,当时他没有在意,以为陶顺儿是去埋那两个小丫头了。之后陶三村毒死八名护院,自告奋勇出去埋尸……

  对了,问题就出在这里,陶三村没有让自己身边的两名随从帮忙,独自一个人带走了八具尸体。

  陶三村根本不是去埋尸,他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和陶顺儿汇合!

  蓉娘放走了那个孩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那个人莫非就是陶三村?

  难怪那个孩子能在陶三村眼皮底下溜走,难怪陶三村走后不久,关明觉就把他叫了过去。

  陶三村是把那孩子当成投名状,跟了关明觉了吧。

  关明觉明明得到了那个孩子,可还要逼迫他,分明就是要堵住他的嘴。

  陶世遗想通了中间的弯弯绕绕,连连冷笑。

  很好,很好,他喂了这么多年的狗,居然让狗给咬了一口。

  “老爷,要不小的再出去找找?”随从试探地问道。

  陶世遗冷冷地看着他:“怎么?你们也要走?”

  随从立刻反应过来,噗通跪倒:“小的们不敢,不敢!”

  “滚下去!”陶世遗没好气地挥挥手。

  两名随从慌忙退了出去,陶世遗坐在太师椅上,渐渐平静下来。

  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要先把十里铺的人调回来,关明觉那老东西虽然现在不敢动他,可是两天之后呢?

  如果到时他交不出那孩子……

  “你就是我表舅吧,怎么脸肿得像猪头一样。”

  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陶世遗大吃一惊,猛然回头,只见后窗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窗下,陶世遗在明处,那个身影在暗处,陶世遗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是那一声表舅,就已经表明了身份。

  这是那个孩子?

  怎么可能?

  陶世遗站起身来,肿胀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这让他脸上的皮肤撕裂般的疼痛。

  “彤彤?你真是淘气,快到表舅这里来。”

  和蔼的声音如沐春风,窗前的小姑娘被这声音吸引了,她甜甜说道:“表舅,我来了。”

  话音未落,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跑到陶世遗的面前,这一次他看清楚了,略显苍白的脸蛋,精致的眉眼,天真无邪的笑容,他是见过这个孩子的,这就是黄氏的女儿彤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