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篱音之下
看完了，杨茜就把早上的事情说了一嘴。
封朝晖就说：“麻烦嫂子了，我这就去打电话。”
楼明月紧跟着他，“我也去。”
杨茜这才细细解释了一遍，“早上楼明月哭着来找我，我看了信里面的内容，说是她爸妈那边最近一直被骚扰，被找由头想要拿人，不过写信的时间是上个月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沈明锐没出声。
杨茜又看了他一眼，“封朝晖家里面不简单，不是还有那……”
她往上指了指，“他们家在部队关系还挺深的，都要护不住了，你说这件事，会不会也连累到他们家。”
沈明锐摇头，“不知道，希望不会。”
杨茜就把饭盛好了端出去。
几个孩子见家里面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也不敢淘气，沈明锐和杨茜没说吃饭，也不敢上桌。
杨茜就看着他们说：“你们先吃，别把菜夹得哪儿都是就行。”
她又和沈明锐到了宋师长家里。
楼明月和封朝晖正在打电话，一个面沉似水，一个泪眼婆娑。
宋师长和林大嫂就坐在一边，脸色也不是很好。
见到杨茜和沈明锐，林大嫂招招手，让两人过去坐。
等到楼明月和封朝晖放下电话筒，林大嫂就问：“怎么样了？”
刚刚，她已经从宋师长那里知道了一点点情况，就很着急。
封朝晖说：“暂时还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
“那这……”林大嫂皱眉，就看着宋师长，“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宋师长沉闷地开口，“没办法，还是要尽快想想要怎么办。”
楼明月就哭：“我们家，我们家明明就什么也没干过，为什么要这样，当年，当年打仗，我们家不知道捐出去多少资产，送了多少粮食和药品，救了多少人，怎么就要被打呢！”
杨茜就说：“就算是红色资本家，也有资本二字。”
她觉得还是要戳破他们最后的幻想，别以为曾经做过了多少好事儿，就能被特殊对待。
这就不是一个有特殊二字的时候。
楼明月一听就哭的更厉害了。
封朝晖就拉着她坐下，半抱着拍了两下，就看着宋师长说：“师长，我……”
他有些开不了口。
宋师长摇头，“请假是不可能的，部队有部队的规矩。”
封朝晖张张嘴，“……我知道。”
“那怎么办，我不能看着我爸妈就这么被打成黑五类，我要救他们，我得救他们，那是我爸妈啊，他们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我也不想活了！”楼明月拽着封朝晖的衣服哭的撕心裂肺。
当初在省城见到的那些场面一一浮现，楼明月越想就越害怕，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家人也会成了那样。
封朝晖也不好受，就只能一边安慰楼明月，一边说：“我想办法。”
他又和宋师长说了几句，然后拉着楼明月一起和杨茜他们回去吃了饭。
饭后，封朝晖简单安慰了楼明月几句，又只能去上班。
林大嫂吃了饭也跟着过来，瞧见楼明月哭的凄凄惨惨的，就在一旁小声安慰。
杨茜就说：“你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家里面不是还没有出事吗，你现在要想的就是怎么解决这件事。”
楼明月就哭着说：“我不知道。”
杨茜停顿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那些被打成黑五类黑七类的人，要么直接当场弄死了，要么就被下放到各个偏僻苦寒之地，接受改造，干最脏最苦最累的活，住最差的地方，吃最差的东西。”
林大嫂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怎么知道？”
杨茜就说：“上次之后，我就有意识注意这方面的消息，听到了一点，然后猜的。”
“那这……”林大嫂皱着眉，“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杨茜摇头，“你觉得个人能抵挡的住时代的脉络吗？我和沈明锐来这边的时候，运动才刚刚开始，还没有很激烈，之前去省城的时候，我就发现已经比我们去年来的时候恐怖多了，现在看来，又比之前更加激烈了，连资助打仗的红色资本家都受到了迫害，恐怕以后……说不定还会越来越疯狂。”
“那你们家？”林大嫂又去看楼明月，楼明月就盯着杨茜，“那我们家……怎么办？”
杨茜摇头，继续：“而且你们上次出去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一家人当中只要有一个有问题，就会波及全家，这段时间我看了不少报纸，报纸上有不少人登报接触家庭关系或者婚姻关系，可见其厉害程度，楼明月，你不仅要想想你们家要是真出了事怎么办，还要想想，到时候，你怎么办，会不会还连累你，甚至是你们家的封团长？”
林大嫂和楼明月同时瞪大了眼睛，杨茜就把最近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报纸拿出来给他们看。
“上面有不少都是因为运动而登报解除关系的说明，你们自己看看。”
于此同时，部队里面，封朝晖也在和沈明锐说话。
他皱眉灌了一肚子凉茶后，才看着沈明锐问：“老沈，你说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沈明锐眉眼未动，不吭声。
封朝晖忍不住苦笑，“我早该听你的话的，是我自以为是了。”
沈明锐抬眉扫了他一眼。
封朝晖叹了口气，又说：“我只是担心他们要是真的到了农村，过不惯苦日子怎么办，心里面就抱着一点微不足道的期望，到头来，却还是你看的最清楚。”
沈明锐就说：“谁都会心存幻想。”
封朝晖冷不丁一滞，又摇摇头。
他就说：“我刚才想了想，不如就让他们主动要求下放，让我们家那边托关系，把人给弄到这边来好了，也方便我们照顾。”
沈明锐皱了一下眉。
封朝晖立刻就说：“你觉得不合适？”
沈明锐：“这边冷。”
封朝晖愣住，过了一会儿后恍然，“是了，就算是下放，也要受苦受累的，这边确实不合适。”
-
接下来的几天，楼明月一滞心不在焉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冻伤了的花儿一样，迅速枯萎。
大约一个星期后，楼明月才勉强打起精神和杨茜说她家里面那边准备捐了全部的财产，然后主动要求下放。
杨茜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就安慰了她几句。
又过了两天，晚饭后，封朝晖和楼明月过来找杨茜和沈明锐。
他们刚一开口说明了来由，沈明锐就断声拒绝：“不行。”
封朝晖苦笑，“老沈，我这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不然我是不会求到嫂子身上的。”
沈明锐冷着脸，“不可能。”
封朝晖抓着短发，又说：“老沈，我保证嫂子肯定会没事的，我家里那边已经都安排好了，这次过去，就是明月想要见见她父母，我保证肯定不会出事的。”
沈明锐不吭声，杨茜也有些无奈。
封朝晖就转移目标，“嫂子，求求你帮帮忙，明月非要过去看看她爸妈，我实在不放心她，你也知道的，她什么都不懂，这要是一个人出去，我实在怕她一不小心就出事。”
楼明月也抓着杨茜的胳膊，眼神哀求。
封朝晖说不许她一个人出去，她也知道自己一个人出去恐怕不怎么安全，只能寄希望杨茜答应。
杨茜揉着脑门，“何必呢，这个时候过去。”
楼明月哭哭啼啼，“我不放心，他们每一回打电话也好，写信也好，总说没什么事儿，上一次，要不是没办法了，他们肯定不会告诉我的，我实在放心不下。”
杨茜就说：“楼明月，我家里还有五个孩子，最小的才5个年头，还不到四岁。”
楼明月就抿着嘴哭。
她也知道这个要求无礼，可是除了杨茜，她也找不到别的帮忙的人。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多笨，竟然连出门坐车的事情都不懂。
楼明月拽着杨茜的手腕，“杨茜，嫂子，你帮帮我，我实在放心不下。”
杨茜皱眉，沈明锐站起来把两人请了出去。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茜就看着沈明锐说：“你说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太不近人情了。”
沈明锐就说：“不会。”
“可是楼明月她……”
沈明锐按住杨茜的后脖颈，“她那是强人所难。”
杨茜就叹气。
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楼明月他爸妈那边有确定去什么地方吗？”
沈明锐说：“上油岗。”
“哎？”杨茜诧异，“咱们生产队啊？”
沈明锐点头，“封朝晖原本想把人弄到这儿就近照顾，不过这儿太冷了，他就换了地方。”
杨茜就斜睇了沈明锐一眼，“问了你吧。”
沈明锐“嗯”了一声。
-
转眼又过了几天，杨茜一直没有看到楼明月，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生气。
杨茜曾经私底下问过沈明锐有关于封朝晖的态度，沈明锐却说没事儿。
杨茜也就不关心了。
时间刚刚滚过五月的最后一天，一大早，杨茜就准备出门买菜。
刚出家属区门口，她就瞧见楼明月背着东西往外走，身上穿的破破烂烂的。
杨茜皱眉，就跟了过去。
“楼明月，你干什么？”她追着问。
楼明月一看见杨茜，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