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 第22章

作者:勾陈九 标签: 种田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只是这件事也要从长计议,既要她依赖他,又不能叫她长辈知晓。不得不说,赵楚铮确实是个心思阴暗的。

  决定了找孟玉拆的‘麻烦’,又要将事态掌握在自己手里。那个人选地位不能太高,以免真的伤害到她,又不能叫她不怵,而且从何种事情下手,也要把握好这个度。

  赶走了赵楚铮,孟玉拆那晚睡的也不大好,给老夫人请安都没什么精神。进去听琥珀说,老夫人叫三夫人帮忙念九九八十一遍《法华经》。

  《法华经》又长又难念,寻常人不会拿来咏诵,何况老夫人叫三夫人无事便在小佛堂念。旁人瞧来,只是三夫人替老夫人尽点心意,只不过辛苦些。

  万想不到老夫人拿这个事情敲打三夫人,叫她平心静气,不至于在子孙面前损了她体面,又叫她吃个教训。

第34章 你别不要脸

  孟玉拆听说了, 也只是叹口气。

  沈清芸也只当老夫人真叫三夫人帮忙来着,没人管着她, 便要来找孟玉拆玩闹。三夫人身边的曹妈妈忙拖着姑娘的手。

  “虽说夫人忙着念经, 姑娘也不可荒废学业,仔细夫人出来考你呢。”三夫人也不笨, 老夫人叫她去小佛堂念经,说的那些敲打的话, 明眼就知道怎么回事。

  三夫人因着表姑娘受了老夫人的罚, 虽说有些咎由自取的嫌疑,还是表姑娘惹起的。若这时候六姑娘再跟表姑娘亲近起来, 她们这些下人还不得吃挂落。

  孟玉拆老远看见院子门口沈清芸跟曹妈妈拉扯, 没过一会儿哄走了沈清芸, 白露陪着看了一眼, 转身进了院子。

  晚间的时候,孟玉拆去老夫人房里请安,见大夫人在老夫人房里, 婆媳两人眉头紧锁,不知在商量什么事。

  沈清兰在耳房候着,见她进来,招呼了一声表妹, 笑吟吟的和蔼可亲。实在不像往常的沈清兰, 孟玉拆笑着回了一声。

  眼见的沈清兰眉目晶亮,仿佛有天大的好事降临到头上,沈清佳和沈清丽频频将目光投过去, 沈清兰皆不做理会。沈清丽瘪瘪嘴,沈清佳笑道:“表妹,大姐姐有什么好事,今儿瞧着格外不同。”

  大家都看出来了。沈清兰是这府里的大小姐,地位尊贵,有些事姑娘们还没听闻,她已有了眉目。今儿这般高兴,孟玉拆也不知,“这该去问大姐姐,我怎么知晓呢?”

  沈清佳说话的声儿不低,虽不敢当面去问沈清兰,也是有意叫她听见,孟玉拆回的声音也不小。沈清兰笑了笑,嘴角都含着喜悦,“有什么高兴的事,我一直这般高兴来着。”

  显然不想透露,沈清佳不安的动了动,不敢追问,孟玉拆若有所思。

  沈清柔能想到的大概就是沈清兰的婚事有着落了,只是也没见这几日大房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想不出个所以然。

  在老夫人院子里坐了会子,出得门来本想叫谷雨去打听打听。若是外头的事情,怕打听不出来什么,再者跟自己无关,随沈清兰怎么高兴呢。

  想了想便罢了,带着丫头刚回到院子里,廊下几个婆子和小丫头正坐着乘凉。孟玉拆叫白露谷雨先去洗漱,她便到后头去,捡了干净的地方坐着,拿帕子扇风。

  望着满池的青叶白荷发呆,忽见面前一阵风吹过,定睛去看,已有一人站在廊下。她忙四处望了一眼,紧张道:“你怎么来了?”

  赵楚铮穿了一身玄衣,肩宽腰窄,长身玉立,不开口的时候是肃冷的气质。挑了挑眉梢,撩袍坐下,“今儿来不是跟你吵架的。”

  一时又想起那天的事情,见他这般冷淡,孟玉拆越觉自己自作多情,讪讪的很不好意思,低声咕哝道:“谁跟你吵架来着,不是你使气走了。”

  听她这般说,赵楚铮心里稍松一口气,来之前却还有些紧张,怕她还气着那日的事情。如今听她口吻,仿佛有些嗔怪他不该赌气,心里就有些温热了。

  在树荫掩盖处,四处黑黢黢的,虫鸣鸟叫盈耳。微弱昏黄的灯光远远的打过来,很是薄弱,覆在她脸上,光莹莹的。

  细腻光滑的肌肤,黑葡萄一般的晶亮的眼珠子,长睫毛一闪一闪的,柔贞美好。他脱口而出,“你跟我走罢。”

  孟玉拆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忪的望着他。那目光柔软的触角探进心里,他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尖,正襟危坐,脊背僵硬着,“没有,我是说我大概要走了。”

  既然他自己圆回来了,孟玉拆便当没听见,微松口气,“你要到哪里去?往后都不在国公府了?”

  赵楚铮心里纠结了一瞬,难得目光柔软的望着她,抿唇道:“我不是国公府的人,我有家的……如今要回去了,我……爹知道我在这里了,要带我走。”

  事实上情况远没有他说的那么好,只是私生子的身份叫人难以启齿,他怕她的拒绝,怕她的看不起。

  接二连三的遇事,永嘉帝着实惊慌了,云生子趁机进言。只有举办大祭祀,祈求天佑,方能保大齐昌顺。虽许多人私下觉得无稽之谈,更嫌恶云生子信口开河。

  但是祭祀除了祭天,还有祭拜大齐上几任帝王,祈佑子孙,有意见的王公大臣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兼之云生子乃是永嘉帝跟前红人,他的话皇帝就乐意听,有什么法子。

  本来准备的好好的,云生子卜卦显示需的当今所有儿孙在场方才能灵验。永嘉帝眉毛一皱,如今几个皇子虽说开牙建府,但是府邸都在顺天府。

  对于儿子他并不吝啬,不但将王府建造的金碧辉煌,且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地势位置得天独厚,就在皇城脚下,随便招哪个不到一个时辰便能见到人。

  永嘉帝面色沉吟的望向云生子,不解其意。云生子扶着胡子,眉头紧锁,婉言道:“只是这卦上显示,皇上尚有儿孙不在膝下,瞧这天乾不满,地坤不足,不妙,不妙。”

  说完还喃喃的道想不通,永嘉帝见如此,含含糊糊的糊弄,就这么招罢。绝口不解释这卦象怎么回事,云生子不动声色,也不劝。

  只是在准备祭祀典仪的时候,采买的东西太多,暂时便先放在东农门太极殿。不想上上下下真忙的如火如荼的时候,一道天雷打下来将太极殿东面的檐角劈的焦黑。

  这下,满朝哗然,钦天监痛哭流涕上奏,言辞间无不是皇帝德行有亏,惹怒天颜。永嘉帝糊弄了云生子,本就心虚,如今更加坐立不安了。

  云生子再度进言,这是一道警示,望皇上三思。永嘉帝再不情愿认赵楚铮,没有他就不能举行顺利的祭祖,不祭祖北方南方一处都不得安宁。

  头疼的要叫云生子出个主意,便也将赵楚铮的事系数告知,云生子满面为难,叹了半晌,“罢,罢,如今合了这卦是好事。老道记的永嘉十三年皇上南巡了一次,何不在那里做文章,事情过去多年,想必也没人多想。”

  再者,皇帝的风流韵事,谁敢多嘴。说完话,又将安国公沈佣招来细细合计了一番,且不说沈佣听闻皇帝突然要认回赵楚铮,还要拿十几年前南巡时偶得一子,如今方得知有这么个人打掩护,是多大的惊惧。

  心惊胆战的回来一瞧,赵楚铮过的比他家里的下仆还不如,当即便吓的要厥过去了。颤着手要叫人好好招待,转念一想,皇上分明打算不要这个儿子的。

  不然当初成王死了,也不会随手扔给他,问都不问一句。害他捧个烫手的山芋,不敢随意处之,如今若是心血来潮,他要闹的人尽皆知,倒是皇上兴头一尽,怎么收场。

  便忙拿这事跟府里的清客幕僚去商量,皆拿不准注意,又请了老夫人的意。老夫人经历的大事多,乍一听来,也唬了一跳。

  又见儿子儿媳皆盯着她,叹道:“糊涂,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怎么挽的回来。”

  沈佣手上不停的搓膝盖,“母亲,如今不是如何哄那位回心,是皇上的态度,万一过几日又不想认了可如何呢?当初可是看都没看一眼,便叫我领走的。”

  老夫人杵着拐杖,浑浊的眼睛眯了眯,“既然都传召你了,又仔仔细细的拟了前后经过,多半不会反悔,照办就是了。去云道长跟前打听打听,到底几个意思,也有把握。”

  沈佣得了主意,退出去了。大夫人还有些发抖,打死她也想不到有个皇子在她家当小厮,还干了好几年。

  便又依着老夫人的意思,重新布置了好地方请赵楚铮去住,偏偏他不领情。给的东西扔在那里,来的人也不大搭理。

  这是大夫人与老夫人一脸忧心忡忡的原因。

  孟玉拆低着头,手上慢慢的绞着帕子,听他三言两语讲完了身世。便又想到不怪沈清兰今儿那般高兴,她可是一直关照赵楚铮的。

  又听他方才说了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这会儿心还慌的厉害,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往后退了一步,“那恭喜你了,去了新家仔细些,嗯……我听闻大家长都喜欢跟自己相像的儿子。”

  这是叫他模仿永嘉帝行事嘛?赵楚铮瘪瘪嘴,心下有些痒,抓耳挠腮的半晌忍不住,“你能不能等等我?”

  孟玉拆紧张的揉帕子,完全不敢问他叫她等什么,要装聋作哑罢,有恐他会错意。当她沉默便是默认。

  抿抿温软的吻,模棱两可道:“我这两年怕是都在这府里,要等你什么呢?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罢。”

  若是以往,听她这样的回话,他或许就自欺欺人先拖着,偏偏如今他要将更多心力放在他处。且依他这几年诡谲狡诈的性子,可听得不她逃避。

  他上前一步,握住她柔软温暖的手腕。两人挨的近,他又高大许多,男孩子身上腾腾的热气夹杂着一股爽朗的清香传过来,孟玉拆脸都红了。

  心口砰砰的跳的飞快,低低都声音传进耳里,“你知晓我说的什么,我要一个保证。”

  真是霸道,还没到哪里哪,他俩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依着性子跟她要准话。孟玉拆一阵气闷,扭了扭手腕,他离她更近了些,几乎将她压在廊柱上。

  即使后面有人也只能看见他宽阔的肩背,一股隐隐软甜好闻的气味盈满鼻翼,赵楚铮微咽唾沫。喉间上下滚动的声音明显,低沉的无端旖旎暧昧。

  她另一只手抵在他胸口,恨声道:“你别不要脸。”

第35章 若是有你

  他沉默了一会儿, 小声嘟囔,“若是有你, 我还要脸干什么?”他也是豁出去了。

  孟玉拆听的更加脸热, 忽听孟妈妈在前头唤她,忙一把推开他往回跑。到了房墙拐角处, 回头看了一眼,他浑身黑沉沉的, 脸色不明。

  身后是黑压压的树木, 仿佛要吞噬他一般,张牙舞爪的被风吹着摇摆。心里狠狠顿了一下, 那种孤寂叫人心悸。

  孟玉拆深深吸口气, 纤细的身影飘然而去, 进门时险些跟孟妈妈撞在一起。孟妈妈拉住她上下一瞧, “姑娘忙什么?”

  勉强的笑了笑,掩住心虚,“哦, 听妈妈叫我,走的急了些。”

  孟妈妈嗐了一声,牵她进门去洗漱。躺在床上了,孟玉拆还在翻来覆去, 不期一双黑幽幽的眼睛撞进心里。

  她有预感,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前世她因着是被朱老夫人强硬送进宫,为着巴结人给朱家子孙谋权,便不乐意合她的心愿。面对威压甚重的永乐大帝, 硬是轴着性子来。

  不知道他发觉没有,一璧因为惧怕,一璧因为不乐意,她闷头不说话,他偏偏有耐性。每日空了到她宫里坐会儿,她不配合,他就硬拉着她去逛御花园。

  第一次歇在她宫里的那晚,她只差没把不情愿写在脸上,一面怂着一面隐隐的抗拒。他只当没看见,将她拉去膝上坐着,轻轻的揽住她的腰。

  那时他二十来岁,正是血气方刚、对男女间之事好奇的时候,孟玉拆被他逗的没法子,缩躲在那张可容十余人共躺的雕花大床上。

  他一面动作温存的安慰,一面又不可容拒的强硬,在她压抑的哭泣声中像一头餍足的公狮。将柔软瘫痪软绵绵的她揉进怀里,软语安慰。

  总之他那个人要得到什么,软的硬的都使的出来,对待她也肯低下身段。再百炼成钢的人在他手里也只有绕指柔的份。

  是以她前世清清冷冷的性子,跟他共处那么些日子,回来倒多了些人情味。孟玉拆轻轻笑出声,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吸了口气。

  夏日里闷燥,赤日当空,轻易叫人出不得门,白辣辣的日头泼了一地。走在日头底下,眼睛都睁不开,出了老夫人的院门,白露便连忙打起油纸伞。

  孟玉拆朝她走近了一步,抽出汗巾子,擦去额上的汗水。听见白露说,“大姑娘这几日显见的心情很好啊。”

  可不是,在前头领着芙蕖,脚下生风的走了。孟玉拆抬眼看见,道:“快些回去,喝碗瓜汁凉快凉快。”

  刚进院子却见赵楚铮站在小甬道边,似乎正看着这边。他今日装扮与往日全然不同,脱了那身灰扑扑的小厮衣裳,换了一身圆领的箭袖,宝带轻裘,黑靴裹腿。

  艳阳底下,他比阳光炫目,这身装扮,终不坠皇子的威风了。孟玉拆猜测,他大概已经见过了皇上,只差挑个好日子便昭告天下,那时他便不输宫里正经的几位皇子。

  再无人敢任意轻贱,沈瑕也不会再对他动手。这样想着,分明该轻松的心情,反而愈添了一丝沉重。

  他站在暖风轻抚之处,朝着她笑的炫目,白露见了鬼一般。虽她意外在府里老人嘴里听说赵楚铮身份不一般,当时姑娘还严厉告诫她不准往外说。

  哪里得想,那人摇身一变,俊俏的比之府里的大公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孟玉拆挥挥手,叫白露站远了些,环佩轻摇,莲步慢移,在他跟前站定,“今儿在府里来可是有事?”

  “国公爷意外找到我,叫我能与亲父相认,现下几日自然借住他府上。”语气轻缓,那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讥讽。

  孟玉拆认真的瞅他几眼,终究没忍住,“照这样的说辞,他便于你有大恩,往后客气些罢。”

  他那一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态度,孟玉拆真怕他跟舅舅对上。在府上过的不好,大舅舅难辞其咎,只是如今赵楚铮根基不稳,少得罪人总有好处。

  他冷笑,“我倒礼遇他,他敢受吗?”将他带回府不闻不问,养的比个猫儿狗儿还不如,还敢叫他感恩戴德?

  孟玉拆无奈,他却又笑道:“我知你为我好,怕我树敌,我自然听你的。见到他客气就是了。”

  赵楚铮越过孟玉拆,朝院子一角瞟了一眼,一点浅白的裙摆逶迤在绿草地上,格外显眼。他嘴角的笑意愈深,微微弯腰。

  孟玉拆没反应过来,腮边的头发被他抚到耳后,对上他温柔的笑眼,窘迫道:“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赵楚铮歪头,眉眼灿烂,“我叫你动手动脚回来可好?”

  “走开,没个正行的。”

  赵楚铮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笑容渐沉,轻声道:“玉儿,今日不同往日,你的事一定要叫我第一个知晓。如今,只有我会不顾一切向着你。”

  孟玉拆虽觉的他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但又被他表了白,也没心思去想其他。

  赵楚铮嘴角含笑,看着她带丫头进了园门子,眼神阴郁的盯着一个方向,冷哼了一声。

  “赵楚铮!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