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驭夫手札 第36章

作者:鱼慕鱼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既是如此,大家开诚布公的将话讲明白,我也好去想办法不是?”

  同一个北境夏夜的丹城太守府邸。

  齐钺重伤甚至已经失了心智的消息很快传到斯木里的耳朵里,夜色已沉,却沉不过他的脸色。

  他唤来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待侍女行礼后退出卧房,他又一拳重重地砸向面前的书案,慢慢地收敛起脸上的情绪。

  至那夜林思懿假借有意刁难裴朗,向斯木里透露消息开始,她的日子一直过得看似风平浪静。

  她知道,斯木里这个人很是沉得住气。

  可当荆望再次夜访,把北境大营的情况、齐钺的安排部署、甚至开战的时间都一并呈报林诗懿之后,她也知道——

  斯木里很快就要沉不住气了。

  所以当斯木里的侍女深夜前来传召她的时候,她丝毫不觉意外。

  “见过大人。”林诗懿进屋行礼,虽然斯木里已经借由刚才的一拳宣泄了情绪,可林诗懿还是瞧出了对方与往日有些许的不同。

  荆望上次带来的消息里,隗都的圣旨抵达北境大营应当就是这几天的事了,林诗懿立马悟出了其中关窍,就立在房门口,不再言语。

  她等了好半晌,斯木里才从屏风后缓缓现身,客气道:“天色这么晚,打扰秦大夫休息了。”

  “病人生病哪里能自己挑时间,那自然大夫瞧病也就不分白天夜里。”林思懿微微福身,“是大人客气。”

  “大夫?”斯木里的笑容颇值得玩味,“你留得住裴朔的命,自然是个好大夫,只是不知这大夫究竟是姓秦,还是林?”

  “名字从来都只是个称呼,大人又何必放在心上。”林诗懿轻颦浅笑,“小女不也从来没问过大人姓甚名谁?”

  斯木里把玩着小案上精致的银制杯盏,“林大夫蕙质兰心,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面对斯木里突然更改了自己的称谓,林诗懿并不意外,她依旧面色沉静,“大人,我不姓林。”

  “哦,是我忘了——”斯木里放下手中茶盏盯着林诗懿,“你们隗明的女子出嫁从夫,你现在该是——姓齐。”

  斯木里绕过小案缓缓朝林诗懿走来,“我说的对吗,懿宁郡主?”

  斯木里高山一般的压迫感再度朝林诗懿汹涌袭来,饶是这些日子来她早已经为今日的对峙做足了准备,却还是在这一刻感觉到一丝局促。

  她挺了挺腰背,没有让心里那点儿变化在脸上体现半分,“大人说的是。”

  “你那些玲珑的心思呢?”斯木里还在一步步逼近林诗懿,身体上,和心理上,“不打算为自己辩驳些什么吗?”

  “既然大人已经着人调查过了,那应该是什么都查清楚了。”林诗懿后撤两步,“大人赞我是聪明人,在聪明人的面前撒谎,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儿。”

  “可是我还是有很多疑惑。”斯木里还在步步上前,循着林诗懿后退的方向,“不知道郡主可能为我答疑?”

  林诗懿终于已经退到了门边,大门紧紧的拴着,她只能用躬身垂头的方式与斯木里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她顺势福了福身,“知无不言。”

  “比如——”斯木里像是瞧懂了林诗懿动作里的含义,他没有再继续上前,“齐钺为什么会把你送来我这里?”

  “大人既查过,就应当查到了——”感受到斯木里的克制,林诗懿站直了身体,“我与齐钺,夫妻不睦。”

  “就因为夫妻不睦他便要用这种不声不响的方式除掉你?”斯木里捞了把自己卷曲凌乱的头发,“你们隗明的男人,可真不怎么样。”

  林诗懿仔细地观察着斯木里细微的动作,“我前有显赫家世,后有封诰在身,他区区一个侯爵,凭什么能勉强我?”

  “我也不愿意相信,能手刃我那愚蠢又彪悍的弟弟、和我草原周旋多年不尝败绩的隗明名将,是一个在朝中要靠女人上位、在阵前要靠女人博弈的东西。”斯木里说着忽然再次上前,“尤其,还是自己的女人。”

  他双手抬高抵住门板,将林诗懿圈在了狭小的空间里。

  北夷人的身形过于高大,林诗懿几乎够不上他的胸口。

  “可我还是非常不喜欢你现在急于替他辩驳的样子。凭你的聪明,应该知道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林大夫,我现在随时可以轻松地让你变成我的女人,或者一个死人。”

  他捏住林诗懿的下巴。

  “你知道你现在处境的危险吗?”

  危险。

  林诗懿被迫仰起脸,从斯木里的眼中清楚地看到了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些时候奉上第二更,鞠躬!

第43章 梦里又见梅吐香

  隗都的早春还带着点轻微刺骨的料峭;细碎的春雨断断续续地落了一天, 把这点寒意都缓缓落进了人们的骨头缝儿里。

  街道之上行人未及,他们都撑着油伞, 行色匆匆,像是要赶着回家去找出前两日收进柜子里的冬衣, 好替换下刚上身没几天的春衫。

  寥落的街道上的店铺也纷纷提早打了烊。

  那年, 齐重北新败,头颅被北夷人悬在了城门楼上;驿道上日日奔驰着快马, 传来的净是令人惊心的消息。

  在盛世中繁华了百年的隗都早已经歇得懒散,禁不起这番折腾, 这一场早春被那一封封战报生生雕刻成了一副“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的图景。

  一时间隗都全境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随着一家家店铺闭门歇业,街边的灯笼也一盏一盏暗了下去,寂静漆黑。

  街边零星剩着几个未撤去灯笼的大铺面门的前廊下, 没有人会注意到, 那里正缩着个十岁模样的小男孩。

  那孩子把双手拢在嘴边, 接着口中哈出的一团团白气,想要从中攫取一丝暖意。

  这场雨始于今日晨起, 这孩子看着是在躲雨。

  可他身上还穿着单薄的春衫,想是早上出门前家里的大人没想见这样的天气, 未来得及给他加件外衣。

  他哈完气又合掌用力地搓着双手, 接着抱着自己的双臂拼命地上下揉搓着,但看着却收效甚微……

  因为他的身子冷得直打哆嗦。

  终于他好像放弃挣扎,身体顺着门边滑了下去,他双臂抱着自己蜷缩的双腿, 开始浅浅地抽泣。

  他太冷了,之前被细雨淋透的衣衫紧紧的贴着身体,像是结出了冰碴子,倒刺一般戳着他稚嫩的皮肤。

  就着头顶上那一点点昏暗的光线,他掀开裤腿看见自己的膝盖和小腿猩红一片。

  粗糙的沙砾在他的小腿和膝盖上留下一道道骇人的血迹,尤其是在膝盖的那一片,血肉模糊中还嵌进了不少沙粒。

  伤口已经有些结痂,鲜血把布料和皮肤胡乱地黏在了一起,又在他掀开裤腿的时候被再次撕开,现在又渗出了可怖的新血。

  于是,他便哭得更大声了,嘴里还断断续续、不大清楚地唤着“娘亲”。

  这夜本就寂静,哭声都混在了雨声里。

  他哭得既伤心又认真,没有发现一顶精致的软轿正在朝他靠近。

  “小姐,您这样小的年纪,怎么就偏偏生了这么一副犟脾气?今儿个这天本就不好,我早起便说了不好出门的,老爷又临时被召进宫去,您说您为什么非要在这天出城上坟啊?”

  “可今天是母亲的忌日啊。”

  轿内传出一个甜美可人的女童的声音,小小年纪,却带着点与年龄不相符的愁绪。

  “每年的这几天爹爹都要难过地把自己锁在房里,除了上朝和上坟哪里也不去,连我都不大见得着他的面儿。他今天不能去瞧娘亲了,若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也不去,爹爹只会更加难过的。他会自责,怨这样的日子都没有人能去陪陪娘亲。”

  “就你会说,小嘴儿巴巴的,老婆子说不过你!”撑着油伞跟在软轿边的中年妇人叹了口气,“可今日咱们被这雨耽误到了这个时辰,刚才险些进不了城门……小姐啊,这样的时局里,您说老爷从宫里回府瞧不见您,该有多担心?”

  “是我思虑不周了。”轿内的女童跟个小大人儿似的,也学着那中年妇人叹了口气,“我好像听见哭声了,你们有人听见了吗?”

  “这还没说您两句呢,怎么还学会了岔开话题?越发的人小鬼大了……”中年妇人面上看着是在责备,却忍不住掩着口鼻笑了两声,“我看,以后哪户人家敢把你这么个鬼灵精娶了去!”

  “嘘——”女童拍了拍轿厢,这是示意落轿的动作,她掀开轿帘儿,在唇边竖起一根食指,小小声说道:“我真听见了,你们都再仔细听听?”

  “好像是有。”

  “还真是。”

  “听着好像还是个孩子?”

  “对!是个男孩!”

  “好像在那边,赵家米铺的方向。”

  “最近年景不好,这大半夜的……还怪渗人的……”

  几个轿夫和小斯小声议论着,越说越不着调,中年妇人连忙把抱团的人赶开,出声打断道:“呸!敢在小姐面前议论这些个不干不净的东西,回去都得领了板子吃!”

  她训斥完下人又转头对软轿里的女童道:“小姐,咱们赶紧回罢,老爷这会该回府了,没准儿正等您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女童一脸正经,小眼神儿里全是机灵,“大半夜的一个孩子,若真是迷了回家的路,出了什么事情,我们正巧就打他身边儿过,你们良心能安吗?”

  她坐进轿子里又拍了拍轿厢,“咱们瞧瞧去。”

  “你是谁家的孩子?为何这么晚了还在这里哭?是迷路了么?”

  小男孩闻声抬头,看见廊下立着一个娇俏的女童,女童一身衣饰华丽精致,却精致不过她的眉眼。

  女童的双瞳似剪水,口若含朱丹,教他看傻了眼。

  他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女孩。

  愣愣地起身后,他方才发现自己竟然比眼前的小女孩还矮了两寸,也不知道幼稚的好胜心是从哪里蹦出来的,他止了哭声,不动声色地踮了踮脚尖儿。

  女童看穿了他那点小动作,却没有说破,她掩唇轻笑,从袖口里摸出一方帕子递了上去。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一旁的中年妇人连忙上前拦了下来,“女子贴身的帕子怎好随便送人?”

  女童撇了撇嘴,对小男孩做了个鬼脸,悻悻地将帕子收了起来,“我方才听见你在唤娘亲,是和娘亲走散了找不见家吗?”

  “娘亲……”

  小男孩好像被戳到了什么痛处,刚才那点争胜的小心思一下子散了干净,“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他们都说我娘亲去寻我爹爹了,我只是想出来叫我娘亲带我一同去……娘亲去了好远好远的山上,我只去过一回,根本不记得路……”

  他说着说着索性蹲下身去,抬起袖子胡乱地蹭了把脸。

  “我去山上寻了一天也没找见娘亲和她住的地方,下山的路上又磕破了腿……再回来天都黑了,也找不见家在哪了……”

  “你连爹爹都没了啊……”小女孩忽闪忽闪的机灵大眼睛里透着点惋惜,“真可怜……”

  “我记得爹爹为了怕我顽皮,在我的轿子里备了药箱,都是些寻常的跌打伤药和白娟。”她转头吩咐一旁的中年妇人,“你去取来。”

  中年妇人去后,女童也跟着蹲在小男孩身边,丝毫不介意干净华丽的斗篷边浸进了污糟的泥水里,“给我看看你的腿?”

  那中年妇人回来时,正看着小男孩抽噎着掀开了裤腿,她忙上前一把捂住了小女孩的眼睛;“男女授受不亲!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孩扒开妇人的手,真诚地盯着对方,“不看着,我要怎么给他裹伤呢?”

  妇人看了眼小男孩的伤口,也未免起了点恻隐之心,但嘴上还是坚持道:“这活儿哪是小姐能作的,老婆子来罢。”

  “我在府里看过医书,你看过吗?”小女孩认真道:“若是再弄伤他可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