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重生驭夫手札 第71章

作者:鱼慕鱼 标签: 年下 宫廷侯爵 穿越重生

第86章 一将功成万骨枯

  张品殊一语石破天惊, 隗文帝还端坐殿前,殿上众人只敢小心翼翼地四下环顾。

  倒是一直畏畏缩缩躲在一群人之后的尤敬之再也绷不住了, 膝盖一弯,就这么跪倒在了大殿之上。

  “圣上……圣上您信我……我没有、没有……”

  与之前张品殊的嚎啕和喊叫不同, 他的声音不大, 听上去更像是自语。

  “圣上!”尤敬之以头触地,行了一个大礼, “今日大殿之上的情景,想必圣上与众同僚都看得清, 张品殊明摆着要拉人垫背, 而微臣,就是那个倒霉鬼。”

  “张品殊?”他抬头看着一旁的张品殊,“我尤敬之与你虽不相熟, 但你我好歹同朝为官, 同为圣上效力, 敬之自认从不曾与你有过什么过节,到底是谁……要你给我扣上这样一个杀头的罪名……”

  之前北境军报呈抵隗都的时候, 尤敬之在争吵不休的大殿之上也曾言辞恳切,今朝亦然。

  “臣虽为户部尚书, 但臣惭愧, 实在分/身乏术,户部琐事繁多,臣难以面面俱到。可天子王法在上,户部行事也自有他的规矩, 并不是臣,可以一手遮天的地方……”

  “够了。”隗文帝打断了尤敬之“情真意切”的陈词,“传朕的旨意,张品殊此人罪大恶极,斩首示众,即日行刑,九族没入奴籍。尤敬之既然与此事牵连不清,便收押大理寺狱,着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一同监审。”

  大殿之上终于陷入了彻彻底底的死寂,连之前嚎啕不止的张品殊都没有了声音。

  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朕乏了。”隗文帝捏着鼻梁不耐道:“都下去罢。”

  听到自己总算可以与这掉脑袋的官司撇清关系,众人如蒙大赦,忙不迭地行礼便要退下。

  只有齐钺一人站定不动。

  他低低地垂着脑袋,没有人能看到刚才一系列惊变发生之时,他是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一切。

  “北境军粮案,前后共有三百一十六人接触毒米,共致一百四十一人死亡,有近百人落下不同程度的残疾,其中五十四人丧失自理能力,甚至需要终身卧床。”

  他在满殿高呼“万岁”和“英明”的告退声里,齐钺缓缓地开口,声音和眸色一样沉。

  “致死的士兵里最大的三十七岁,叫巩兴庆,是两个孩子的爹;最小的十四岁,叫熊娄,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熊番,死在了更早的‘倾山之战’里,死的时候,十七……”

  隗文帝从龙椅的靠背中坐起,他倾身向前,小臂撑在膝盖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齐钺,“定北候,想同朕说什么?”

  “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齐钺像是没有听到隗文帝的问话,“巩兴庆、熊娄、熊番、唐承、彭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隗文帝咬牙打断了齐钺的自语,也拦住了所有人退去的脚步。

  “一两百人的伤亡于整个‘丹城收复战’甚至是整个北境十二城的收复战而言,微小得不足挂齿。”

  齐钺似乎仍在自说自话,殿上气氛凝重而压抑。

  “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名字,臣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名字!臣想说,他们不是躺在战报和日后史册上的一串数字,他们有名有姓有家人——”

  齐钺的沉着侧脸,没人能看清他泛红的眼眶,只能听见他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有力。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在每个夜里来找臣!问臣为什么没有带他们回家……他们不止是数字而已!”

  “齐卿稍安,朕明白你的意思。”隗文帝揉着跳痛的额角,压着言语里的不耐,“你拟个名单出来,朕会着人双倍给他们的遗孀遗孤发放碑价银,等着年后国库有了闲钱,也会在北境为他们修祠立庙,让他们受后人香火……”

  “圣上可知道,那点儿可怜的碑价银经层层盘剥之后,落在真正苦主手中的,能有多少?”

  殿上没有人敢想见齐钺居然公然打断了隗文帝的话,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圣上不明白。死者已矣,身后的哀荣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慰,毫无意义……”

  “放肆!”隗文帝拍案而起,惊得一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搀扶,他一把推开老太监指着齐钺的鼻子,咬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圣上恕罪。”齐钺双膝跪地,终于抬头正视隗文帝的眼睛,“张品殊罪该万死,不足怜惜,但臣要替死去的兄弟们,要一个说法。”

  “朕没有赦免张品殊,尤敬之的事儿也按例发与大理寺狱刑部一同追查。”隗文帝缓缓落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齐卿,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张品殊一死,尤敬之的事,整个北境大营的毒米案始末——”齐钺的眼神在这个隗都的初秋里几乎让整个大殿结冰,“真的还会有真相吗?”

  “真的,有人会在意这个真相吗?”

  “齐钺。”隗文帝的声音不是太大,却带着十足十地帝王之气,“你太放肆了。”

  殿上众臣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圣上息怒”。

  “定北候……”尤敬之跪在地上遥遥向齐钺行礼,“下官知道,因为北境军的军粮偶有拖欠,您与下官一直不对付。战乱连连,国库空虚,下官实在惭愧……可是、可是下官不是有意为难……不知是何缘故,让侯爷今日一定要置下官于死地?”

  还是熟悉的那一套,尤敬之说话,几乎有能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吐得“发自肺腑”的本事。

  齐钺闻言不禁哂笑,“我不在乎你死不死,但一个张品殊不足以祭奠亡魂!枉死的人,需要一个真相去告慰。”

  是那一百四十一名北境士兵,是齐重北,更是裴城万人坑内的五万枯骨。

  “可是下官并没……”

  “够了!”隗文帝打断了尤敬之的话,“尤敬之官拜三品,是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难道朕要因为张品殊这个罪臣的一句话,就把他推出去斩了?”

  “荒谬!”隗文帝终于张开眼睛瞪着齐钺,“你们爱跪的,都给我去殿外跪着,别碍着我的眼。没事儿的的就都给我滚回去。”

  相府后院的书房内,林怀济的眉头锁得很深。

  “他真的这样说?”林诗懿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怀济并没有答话,只是在叹息之后点了点头。

  林诗懿扶着椅背坐下,一时间闹不明白,齐钺为什么这么傻。

  荆望守在房中,他需要躲着外人,但并不需要躲着林怀济。他弄不懂朝中的利害关系,但房中的气氛已然凝重成了这个样子,他再是迟钝也没法子不察觉。

  “夫人!”他紧张兮兮地盯着不言不语的林诗懿,“侯爷会有事吗?”

  “目前,还不会。”林诗懿的语气尚算冷静。

  齐钺战功加身,是他的催命符,也是保命丹。

  现下北境十二城虽已收复,但诸事尚未最终尘埃落定,即便有人眼热新贵或是圣上忌惮权臣,也不会敢在这个时候逆着天下万民所向朝齐钺明着捅刀子。

  可暗地里……

  齐钺公然顶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罪圣驾,这罪名说穿了可大可小,皇帝不计较便是无过,皇帝要计较便是犯上。

  今天不计较的时候一切无恙,明日若是有旁的事发生,便可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诸多欲加之罪,莫须有的事情本来也就在圣上一念之间。

  “爹爹。”林诗懿起身,“他现在还在宫里跪着?”

  “我走前儿是,不过——”林怀济还是叹气,“后来听说圣上大怒,让人给赶出来了……”

  “爹爹,我回一趟将军府。”林诗懿转身对荆望道:“走。”

  荆望早已心急如焚,碍着齐钺的交代不便脱身,这会儿得了林诗懿的话,两步就蹿出了房门。

  林诗懿也要跟上,林怀济却颤着声音开了口:“懿儿,你……”

  “当初于他齐家落魄之时你执意要嫁他,后来圣上下来旨意你又坚决不从;再后来,你们终于还是成了亲,你还于他同赴北境,爹爹以为,总算能见到你们琴瑟和鸣;可是他齐钺风风光光班师回朝的时候,你却与爹爹说要与他和离……”

  林怀济起身,抚着林诗懿头顶的手有点颤抖,“女儿大啦,好多心事也不和爹说了……”

  “可是若真的过不下去,懿儿,相国府还养得起你。爹爹殚精竭虑一辈子,就想给你和你娘过上好日子,你娘福薄,你便替她都享受一遍,也不算枉费了爹爹这些年的苦心不是?”

  “将军府现下一潭浑水,前途未明……就算是爹爹的私心罢,你若是有心和离,就别再去参和了,成吗?”

  “是女儿不孝,叫爹爹担心了。”林诗懿福身,对着林怀济深深一礼,“女儿不知是否会与他白首,但就算为着这二十几年来受的诗书教化,也不准女儿在这时候……留他孤身赴难。”

  屋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正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虽然浑身湿透,但齐钺倒是不觉得冷,他喝了许多酒,倒在不知道谁家的屋檐下。

  他抱着酒坛,浑浑噩噩听着耳边的雨声,仿佛又回到了九岁那年带着料峭春寒的雨夜。

  当年的小女孩真的很漂亮啊,眉宇间染着点担忧的神色,她为自己包扎,指尖染上了血,却圣洁得像一尊白玉菩萨。

  齐钺有些小小的懊恼,他当时抱着膝盖哭,没有看到林诗懿朝自己碎步走来的模样。

  太遗憾了。

  他努力地强撑开点眼缝,居然真的看到了当年的梦境。

  林诗懿朝自己走来,一手撑着一把海棠花的油纸伞,一手提着裙摆,样子已经是成年后的模样,但眉宇间的担忧与当年如出一辙。

  淡淡的。

  就像油纸伞上的海棠花,明明生得那样娇艳,美得不可方物,却几乎没有香气,不争不抢,让这层美淡然,又悠长。

  “梅香姐姐……”

  他不自觉的低喃,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说好的千杯不倒呢?怎饮得这样醉?”林诗懿走到廊下,收起油纸伞递给身后的荆望,言语中带着两分嗔怪,“这身子若是不想要了便趁早说,省得浪费我的汤药。”

  “梅香姐姐!”齐钺坐在地上揽上林诗懿的腰,像个孩子似的靠在林诗懿的身上,“齐钺没有用……我答应过他们的……我答应过的……要带他们回家……”

  他哭得也像个孩子。

  “总会好的。”林诗懿悄声安慰着,并不知道自己不经意间说的是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

  她伸出手,迟疑了片刻终于后还是抚上了齐钺的发心,也和当年一样。

  她说:“别哭了,梅香姐姐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重要感情戏预警!

  就因为阿鱼请假了一天你们就走光了么o(╥﹏╥)o..如果我说评论区多点人出现我就会加更的话你们会回来吗....

第87章 爱意似火焚荒原

  醉酒的人最是难缠, 明明浑身使不出一点劲儿来,却还要胡乱折腾。

  荆望要抗一个齐钺并不是多费事, 却架不住这人不老实,一路上要往林诗懿身上扑, 他这段日子以来虽是因病清减了不少, 但也不是林诗懿的小身板能受得住的。

  荆望连拖带拽,林诗懿还得在一旁哄着, 才总算是将人弄回了将军府。

  进了主厢房,齐钺便跟个死人似的瘫倒在圈椅里, 林诗懿总算腾出手来, 抹了把额间的细汗。

  “去叫管家烧热水来,再唤小斯来侍候你家侯爷沐浴更衣。”她看着齐钺一身的脏污酒气,转头对荆望吩咐道:“再熬上一碗醒酒汤来。”

  醒酒汤是要入口的东西, 她想起齐钺年前在隗都中的毒, 一阵齿寒, “算了,我去罢。正好你等着小斯来了, 守着你家侯爷沐浴。”

  荆望大口地喘着粗气,忙不迭的点头, 就要上前去扶齐钺。

  “怎么又要走!”这醉倒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蛮力, 齐钺一抬手,差点把荆望这样体格的人推翻在地,他死死抱住林诗懿的纤腰,“梅香姐姐不走!你答应齐钺的……”

  看着自己怀里的人说着说着就要掉泪, 林诗懿惊得眼睛都瞪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