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农为本 第116章

作者:经年未醒 标签: 爽文 穿越重生

  林福对此发表过看法,说他这是没有善于发现不同人不同优点的眼睛。

  就像林昕,“奇技淫巧”做得好了,不照样当官,照样为朝廷立功勋——望远镜可是在各处兵卫都配发了的,是重要军资。

  林尊好好检讨过自己身为父亲的失职,然后努力去发现小儿子的优点,却……一无所获。

  “六郎想要说什么?”

  林尊忽然发问,把林昫吓了一跳,其他人就见他立刻缩肩埋头,犹如耗子见了猫,小声说:“没、没什么。”

  林尊有些失望,老夫人亦是暗暗摇头,林昉、林昕、林福三人都看着林昫,年纪最小的七娘八娘不在这里。

  林昫被他们看得更瑟缩了一下。

  “六叔,自家人说话,想说什么直说便是。”李敏月轻声说。

  “老六,朝廷还不禁民议呢,你一个男儿郎,有话就直说,做不得女娘模样。”林昉说道。

  林昫抬头,飞快看了众人一眼,对上林福没有任何情绪的平和的眼神,像是找到了依托一般,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总不能说他羡慕兄姐吧。

  他就胡乱说道:“我、我就是觉得,皇后的懿旨很奇怪。五姐姐立大功,就算不升官也可以加爵勋,为什么会有一道赐封诰命的懿旨,这种懿旨不都是赐封朝中大员妻母的吗?”

  “嘿!”林福一拍手边的案几,把林昫惊了一跳,她哈哈一笑:“老六说道点子上了,虽然我是一个妹子,但我是朝廷命官吧,此次又是抢救麦田收成,无论是奖是罚,也轮不到皇后来吧!别人当官封妻荫子,难不成我封荫我自己?”

  众人:“……”

  林昉对林尊说:“阿爹,我听到一个风声,说是阿福风头太盛,该压一压。”

  林尊点头嗯了一声,这种说法他去赈灾一回来就听说了。

  林福一双杏眼瞪得溜圆,“嘁,这也叫风头盛?”

  就很不爽,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没见过世面”几个大字,“粮食增产,抢救病麦,我身为屯田司员外郎,这不都是应该做的?”

  “你们这些士大夫一个个惯会虚伪,自己削尖了脑袋往上爬,嘴里还喊着要中庸,君子光风霁月,不争以为争。然后转头就阴险的打压有功之臣,啧啧啧……一个个都是两副面孔。”

  林尊扶额,无奈道:“不许胡说。主要是因税粮案,牵涉重大。”

  “那又关我屁事,我是户部官,还是税官,还是淮南道地界上的官?老子是偷税漏税了,还是包庇罪犯了?”说到这个林福就有气。

  阮桥台是慕容理学的拥趸,看她一个女人当官不爽,下头又有林昉盯着他的郎中之位,就想办法要搞他们林家,强行把税粮案扣过来,害她多次被御史仗弹。

  他是自食恶果了,可老子冤啊!

  凭什么这破事也要算老子头上!

  “阿福,你一女郎,说话怎能这么粗鲁。”老夫人瞪了孙女儿一眼,“还有,你是谁‘老子’?”

  “阮桥台的老子!”林福在老太太又瞪过来时,嬉皮笑脸,“阿婆,这叫气到极致的由心而发。我其实有一百句粗话,但我九十九句都没说。我修养好吧。”

  “噗……”李敏月被林福给逗笑,赶紧用绢帕捂了捂嘴,对老夫人请罪:“祖母见谅。”

  老夫人摆摆手示意无妨,虚点林福两下,“一句都不能说。”

  “……那个,我们还是来聊一聊‘我风头太盛’这个事情吧。”还是换个话题吧。

  “为父也赞成压一压你的风头。”林尊说:“税粮案牵涉太大,户部右侍郎被贬为扬州司马,扬州刺史虽然保住了位置,但拉下了扬州大都督府的录事参军,滁州、楚州的刺史换了人,和州与濠州的刺史虽然没有挪,但是看情形也不乐观,还有京中和淮南道被撸掉的一大批官员……”

  林尊没有再说下去,税粮案让江南官场震荡,加之林福又及时抢救了麦黄病害的小麦收成,两厢一叠加,林福是真正站在了风口浪尖。

  别人不说,就扬州刺史,能做到此等富庶之地刺史位上的,没手段没势力没背景是不可能的,扬州刺史须永寿出身西南望族,须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否则为何扬州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扬州官员大换血,偏他这刺史还稳稳当当在任上。

  倘若须永寿想找人出气,林福是最好的靶子和出气筒。

  “终究其源头,在你。”

  林福抿抿嘴,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不是不知好歹。

  阮桥台挖坑要坑她,却没有挖好导致大地震,把一堆人都震坑底下去了。如今挖坑之人自己已经在坑底下尸骨无存,她这个受害者反倒要背上这口锅,真是讲理都没处讲去。

  还是那句话,税粮案关她屁事,可人要不想讲道理,你拿他真是毫无办法。

  “行叭,阿爹你不是两副面孔的士大夫,你是有谋略有城府的士大夫。”

  林尊:“……”

  手痒,想教训闺女。

  林福忽然感到如芒在背,赶紧再转移话题,指着懿旨说:“咱们不如再说回这个‘齐国夫人’?”

  一家人很配合的转移了话题,都看向懿旨。

  齐国夫人……

  这个诰命、这个封号,真的很值得推敲。

  而且瞧瞧这懿旨上写得都是什么——识宇冲邈,风鉴秀激,忠以奉上,信以立身,才称栋干,器惟瑚琏。

  瞧瞧这些,这岂是夸外命妇的?!

  林福点点懿旨,得意洋洋说:“瞧瞧,所以还是只有陛下慧眼如炬,识得真金。不愧是我中央大国圣主明君。”若有尾巴,此刻怕是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林昉笑道。

  林福杏眼微眯,压着嗓子说:“林郎中,你敢说圣人说的不对?”

  “圣人当然不可能错。”林昉求生欲超强。

  林福哼:“所以本官识宇冲邈,风鉴秀激,忠以奉上,信以立身,才称栋干,器惟瑚琏。圣人认证,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一家人:“……”

  为官者必备技能——胆大心细脸皮厚。

  再换话题。

  林昉说:“我觉得这份懿旨很大可能是皇后跟圣人提起,然后陛下顺水推舟,就封了阿福齐国夫人。否则,便如阿福所言,她虽是女郎,却是朝廷命官,又是因抢救冬麦有功,不升官不加爵勋便罢了,圣人怎么可能会想到加封诰命。”

  “此言有理。”林尊点头。

  那话又说回最开始了,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一直没说话的老夫人说:“一来是示好,二来……我猜,皇后怕是想安排阿福的婚事。”

  其他人全部都瞪着眼呆呆看老夫人,尤其是林福,一脸惊恐。

  “不是,阿婆,圣人可是当众说过满京城都没有郎君可以配得上我,皇后总不敢跟圣人对着干吧!”

  阿婆诶,您别语出惊人呐,吓死宝宝了好么!

  您不能因为自己是婚恋脑,就当别人都是婚恋脑哇!

  老夫人看着林福的脸,又扫过她身上的圆领襕衫,“圣人说,满京城没有郎君可以配你,但圣人总不能把自己的儿子也看低吧。三皇子的婚事还一直没有定下来。”

  “那魏王的婚事也没有定下来呢。”林福嘟囔了一句,连坐得最近的李敏月都没听清她说的什么。

  “母亲,若是皇后打的此种如意算盘,咱们倒是不必忧心了。”林尊笑着摇摇头,“我们东平侯府只忠于皇帝,不会在皇子中站队的。”

  林福点头:“就是,肯定不是这个原因。否则皇后也太会异想天开了。”

  林昉说:“对呀,阿婆,您这是为阿福的婚事操心都操魔怔了。”

  老夫人:“……”行吧行吧,不是就不是。

  李敏月给老太太的茶盏里也添了新茶,笑着说:“祖母,阿福的婚事就顺其自然吧,您不如先操心一下四叔的婚事?”

  忽然被点到名的林昕“啊?”了一声。

  东平侯府如今主持中馈的是李敏月,虽说长嫂如母,然小叔子的婚事还是得上头祖母去相看才是。

  经李敏月一提醒,老夫人忽然发现这个庶出的孙子也到了该成婚的年纪,遂点头:“四郎的确该说亲了。”

  林昕莫名就一阵紧张,这这这、这怎么就说到他的婚事上头了。

  他四处瞧。

  那边大嫂已经在跟老太太说前儿个去谁谁家赴宴,有人打听起自家四叔来;父亲林尊与长兄林昉各自喝茶,时不时点上一句各家的姻亲关系;林昫年纪还小,没他什么事儿,他老老实实坐着吃果子;最后目光投到林福那儿……

  林福:“哈哈哈哈……”笑得超开心的。

  终于!

  终于有一日家里说起婚事来不是在说自己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

  “祝四兄觅得贤良佳人,姻缘美满,与将来的四嫂白头偕老、恩爱一生。”

  林昕苦着脸:“那……谢你吉言?”

第108章

  不管张皇后的目的是什么, 接到这份懿旨, 林福就得去坤德殿谢恩。

  第二日, 下朝用完廊食, 林福就快马加鞭回府, 换上三品外命妇的钿钗礼衣,乘朱幰厌翟车入宫。

  到青霄门前下车,递了牌子给监门卫,林福跟着早就候在此处的坤德殿女官走入禁宫。

  “早听闻齐国夫人贤名, 却一直不得见,知晓齐国夫人今日进宫谢恩, 奴便抢了这差事,就位早日见到齐国夫人风姿呢。如今一件, 果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坤德殿女官笑容和善到恰到好处, 声音不高不低, 让听者悦耳。

  “女史客气,”林福看了看女官,说道:“三年前,本官曾在皇后殿下的赏花宴上见过女史,不过那时本官名不见经传,女史应该是没有注意到本官。”

  “是么, ”坤德殿女官笑容丝毫未变, “想必是那时奴一心伺候皇后殿下,倒是没注意到林员外在宴上呢。”

  林福淡笑:“正是呢,女史尽心伺候皇后殿下, 殿下知人善任,可不就升了女史的品级。”

  坤德殿女官笑道:“林员外好记性。”

  林福笑容加深:“过奖。”

  坤德殿女官不再说话,林福亦是沉默,走在宫道上,路上不时有宫人内侍路过,见到林福路过,都低头停下来,等她走过了再重新快步走。

  绕过太液池,从清辉阁过去,一座比禁宫其他宫殿都高一些的宫殿群便是坤德殿。

  林福站在坤德殿正殿的台阶之下,等着内侍进去通报,不一会儿,进去通报的内侍又出来,站在台阶之上说:“齐国夫人请。”

  林福踏上台阶,钿钗礼衣层层叠叠,比六品官朝服要重,过长的裙摆使得走路须小心翼翼,尤其是上台阶,若是踩到裙摆摔倒可就又给京城贡献一桩谈资了。

  上去后,随着内侍进入正殿,里头除了坐在首位的张皇后外还有数名身着华服的后妃,其中尤以皇后左下首的那位最为华贵。

  “臣,林福,请皇后殿下安,殿下吉寿安康。”林福深深拜下。

  “免礼,赐座。”张皇后的声音从主位传来,带着和蔼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