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105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王懿德之父王荣平,教子无方,纵子行凶,该斩,史洪运之父史勉,应文顺之父应天成,教子无方,史勉当革去功名,应文顺当流放三千里。”

  顾瑾的话微顿,看着李桑柔。

  “现在,因为你的蛮横愚蠢,罗令言不过革职,史勉、应天成逃过一劫。

  你肆无忌惮的时候,没替朝廷想想吗?

  朝廷的脸面,你肯定从来没想过,那你没替你家世子爷想想吗?没替我想想吗?”

  李桑柔低下头,这几句话之下,她肯定得低个头表示一下态度。

  “这件事,算是陆贺朋误导了你,陆贺朋见识短浅,我让他去刑部读卷宗习学去了。

  律法是人定的,适用于人,也适用于一切人形牲畜。

  你旁边的大理寺,有专门的慎刑处,鱼鳞活剐,腰斩车裂,剥皮抽肠,哪一样,都比你活割人撒盐更有技巧。

  有空去看看,好好看看。

  看好了,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种。”

  顾瑾的话微顿,眯眼看着李桑柔。

  “好好养着你这份敬畏之心,不要自己把自己送进慎刑处。

  真要有那一天,我许你挑你最喜欢的死法,剥皮抽肠,活剐炮烙,随你挑。

  你记好,这样的蠢事,只此一件!下去吧。”

  李桑柔冲顾瑾欠身拱手,转身往外走。

  唉,那些酷刑,哪一样她都不喜欢。

  她得让米瞎子给她搞点一咬就死的毒,以防万一。

  ……………………

  傍晚,陆贺朋袖着手缩着肩,往顺风速递铺过来。

  窜条正坐在铺子门槛上,一只手举着张纸,一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一脸痛苦,高一声低一声的念叨:八退一还五去三九退一还五去四……

  陆贺朋走到窜条面前了,窜条还没发觉。

  “还是干嘛呢?”陆贺朋伸头过去,看窜条手里那张纸。

  “是陆先生。”窜条一窜而起,“背算盘口诀,老大让学打算盘,唉,难得很!”

  窜条满脸苦楚。

  “打算盘是该学,别急,好好学,学会了就不难了。老大呢?”陆贺朋拍了拍窜条,安慰了一句。

  “在后头,我带……”

  “不用不用,你赶紧背你的口诀。”陆贺朋按住窜条,抬脚迈进门槛,往后面过去。

  李桑柔正坐在菜地旁边,小桌上摊了四五本帐,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对帐。

  陆贺朋离李桑柔七八步站住,没等他说话,李桑柔头也不抬道:“先坐,等我对完这些,快了。”

  陆贺朋应了,左右看了看,从旁边茶桌上拿了只干净杯子,倒了杯茶,拎了把椅子,坐在离小桌四五步的地方,抿着茶,看着李桑柔五指如飞的打算盘,看的出神。

  大当家的这种人,大约就是书上说的那种,秉天地灵气精气所生所化,聪明极了,灵秀极了,不管做什么,都能做的极好……

  陆贺朋还在出神,李桑柔已经对好了帐,一边合上帐本,一边问道:“你没事吧?”

  “啊,没事!没事没事。”陆贺朋回过神,“托大当家的福,到大爷面前得了场的教诲。”

  李桑柔眉梢扬起。

  他这话,是反话?可看他这一脸笑,这份开心荣幸,不像啊。

  “确实是托了大当家的福。”迎着李桑柔一脸的惊奇,陆贺朋忙笑着解释,“到大当家的身边听使唤之前,我在文先生手下,帮着整理和刑部有关的案卷。

  说在文先生手下,不算恰当,我跟着唐先生,唐先生才是真正在文先生手下,唐先生手下,像我这样的,十二三个人呢。

  从前,我能当面跟文先生禀报一二,都算是露脸儿了。

  到大当家的这儿来之前,也就是来前一天,我到世子爷面前领教训,那是头一回面见世子爷。

  大爷还在世子爷前头至少半步呢,要不是托大当家的福,我哪能领上大爷的教诲?”

  李桑柔听的失笑出声。

  “大当家的别笑,大爷是皇长子,如今又监着国,那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

  大爷可是单独教训我,耳提面命,足足教训了小半刻钟,又让我到刑部长长见识,这脸面可大得很呢。”陆贺朋神情严肃。

  李桑柔再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被教训都是脸面,好吧,这心态她佩服。

  “让大当家的见笑了。”陆贺朋跟着笑起来。

  “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不用愧对你了。刑部那边,没难为你吧。”李桑柔笑道。

  “大当家的这句愧对可担不起。

  我可是头上顶着大爷的吩咐,去刑部习学的,哪能有什么难为?谁敢?诸事便当的不能再便当了。

  就刚刚。”陆贺朋挪了挪,靠近些,压低声音道:“刑部朱侍郎跟我说,已经点了人,往符离府暗查王家、史家和应家。

  说是要好好查查,这三家是门风不正,家门里恶行丛生,还是家门不幸,出了一个两个逆子。

  还说,这事儿是伍相亲自交待,伍相还再三嘱咐,说是一定要秉公据实,说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呢。”

  李桑柔嗯了一声。

  顺风线路开通的地方,都有大爷的眼线。

  这句不知道多少眼睛看着,倒是发自善意,实在实的提醒。

  “朱侍郎还说,那些供状,他们几个,都已经看过了,说真是骇人听闻。

  说是罗县令肯定是终身不用了,符离府府尹和宪司那边,要看那三家查得怎么样,可再怎么着,一个失察大过,是免不了的。

  罗县令那边,就等着符离府的折子上来,撤差的部令就下去了,另委人去临涣县接任。

  这一趟,托大当家的福。”陆贺朋有几分后怕的舒了口气。

  大闹柳下镇那夜后,他一连几夜都没睡好,连这一趟只怕是要砍头了,会不会连累家人这种事儿,都想到了。

  “嗯,那位罗县令,叫罗令言是吧?他写的文章,你能不能多找几篇给我?

  特别是大家都知道是他写的文章,不可能造假的,比如他科举应试的墨卷,他的折子什么的。”李桑柔看着陆贺朋问道。

  “大当家的做什么用?”陆贺朋看着李桑柔,欠身问道。

  “跟他祖父给他曾祖母写的传略,放一起比着给大家看看。”李桑柔没有隐瞒,迎着陆贺朋惊讶的目光,接着解释道:“就算终身再不可能起复任用,他也是进士出身,又做过官,回到地方,他照样是乡绅乡贤,对吧?

  像王家那样,一个秀才,就能笼罩一个镇子,把柳下镇罩的地狱一般,像罗令言这种呢?

  罗令言这样的人,像你说的,杀人不见血,他还以为他是道德楷模,至真至善之人。

  他这样的人,得让他知道他自己有多恶,要是他意志坚定,坚信他就是楷模就是至善,那就让他臭名远扬。”

  “大当家的意思,是像那天大当家的质问他的那样,拿他的文章,对比他曾祖母的传略吗?”陆贺朋眯着眼,压着声音,和李桑柔确认了句。

  “嗯。”李桑柔肯定的嗯了一声。

  陆贺朋又呆了片刻,突然抽了口凉气,接着咯笑出声,“要是这样,罗令言得罪的人,可就……”

  陆贺朋再笑了几声,看着李桑柔解释道:“百年前,罗令言曾祖母得旌表之时,天下初定。

  在那之前,天下混战,混乱祸乱近百年,天下男丁十不余一。

  到天下初定前后,田里全是女人,就连纤夫,也找不到几个男人,就是找到,不是太老,就是太小,光着身子拉纤的,也都是女人!

  那时候,十户里,有七八户,都是女人养家糊口,都是女人撑家。

  没办法啊,唉,惨。

  罗令言曾祖母那样的旌表,那十来年,极多,多极了,现如今的读书人家,只怕家家都有那么一份两份类似的旌表。

  我懂大当家的意思了,我去找找。

  他这个人,这幅论调,不是一天两天了,类似的文章肯定不少,我得好好找找,得找一篇最合适的。

  对了,我记得,他当年考翰林院的一篇文章,好像就是论的这个,我这就去找!

  大当家的,这篇文章好写,大当家的要是不嫌弃,这篇文章,我来写?”

  陆贺朋看着李桑柔,跃跃欲试。

  “那最好不过,省得我再发愁找谁写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你慢慢写,还有好几天才用呢,要等他撤差的旨意下来,咱们顺棍痛打落水狗。”李桑柔笑道。

  “我懂了!”陆贺朋笑应了,辞了李桑柔,出门走了。

第96章 大当家

  陆贺朋刚走,如意就到了,他家世子爷请李姑娘到刘楼吃饭说话。

  刘楼在金梁桥边上,离顺风速递铺不算近,如意体贴的多牵了匹马。

  李桑柔到刘楼侧门下马时,天已黑了。

  刘楼紧挨着汴河那一边,矮胖的灯笼放在地上。

  顾晞已经到了,站在暖阁外,背着手看着汴河上的流光溢彩。

  听到脚步声,顾晞回头看了眼,示意李桑柔站过去。

  李桑柔站到顾晞身边,看着汴河上的热闹,以及黑暗中,显得遥远了许多的河对岸。

  “大哥没说什么吧?”片刻之后,顾晞才看了眼李桑柔,问道。

  “说的说什么,是什么?”李桑柔谨慎的问了句。

  “在临涣县一口气杀了十四个。”顾晞眉梢扬起,片刻,嘿笑了一声道:“致和听说这事儿,说肯定没想起来是个手眼通天的人,但凡占一点儿理的事儿,都该讲理,不该动刀。”

  李桑柔高挑着眉毛,片刻,失笑出声。

  她到现在,也没意识到她是个手眼通天的人,可文四爷说的对,现在,她确实手眼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