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桑 第187章

作者:闲听落花 标签: 爽文 古代言情

  钱老爷的父亲死前,打发钱老爷两个兄长回了湖州老家,七个弟弟,夭折了两个,余下四个,钱老爷父亲死时,有两个以身殉父,为了这个,扬州府尹还上门吊唁,称钱家是至孝之家。

  还有两个,没两年也死了。”王掌柜一边说一边笑,笑的意味深长。

  “这手,够狠的。”董超啧啧。

  “都说钱家老太太不是一般人,这个没法说,谁知道。

  钱老爷手面大,都说他修身严谨,不好女色,不过,他后院有七个小妾,生了十一个儿子,九个闺女,十一个儿子,现在活着的有五个,九个闺女,活了七个,七个小妾,死了两个。

  钱老爷大儿子正室所出,从小就被钱老爷带在身边,言传身教,早就开始接手米行的生意了。

  七个闺女,三个已经出嫁,现在府里,钱老爷夫妻,五个小妾,五个儿子四个闺女,钱大爷已经娶妻,还有两房小妾,嫡出的一子一女,一大家子。”

  “大当家吩咐,看好钱家,怕他们要逃。还有别的吗?”董超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米行里三位行老,有两家都是因为闺女给钱老爷做了小妾,被摆上行老的位置。颜家和裘家。别的,就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王掌柜跟着站起来。

  “那我走了,等有空了,咱们喝几盅,好好聊聊。”董超站在狭小的两墙之间,脱了外面的骑手衣裳,递给王掌柜。

  “好,等事儿过去,咱们好好喝几盅。”王掌柜开了另一扇小门,让出董超。

  ……………………

  孟彦清和其余诸人,出建乐城没多远,就掉头直奔江宁城。

  众人分散,各走各的,分别进了江宁城,分别住进邸店。

  孟彦清住进约好的邸店,坐在邸店大堂里,慢慢吃着中午饭。

  邸店门口,一个头戴红绒花,绿袄红裤子的妇人从一头健骡上跳下来,甩着帕子不停的嘱咐伙计,“别看我这是头骡子,可比马金贵,多上细料,我家这骡子,挑嘴得很,你可别舍不得!我跟你说,我家这骡子它懂事儿得很!”

  妇人跟在骡子后面,走出十来步,才看着她那头宝贝骡子,恋恋不舍的转过身,往大堂进去。

  “掌柜的,给我挑间干净的上房!你这店还行,还挺干净!死汉子,你瞧什么瞧!”妇人冲瞪着她的孟彦清吼了一声,又两步冲过去,对着孟彦清的脸,猛抖了两下帕子,真抖的孟彦清呃了一声,一口口水噎进了喉咙里。

  妇人斜瞥着孟彦清,再哼了一声,猛一抖帕子,跟着掌柜往里进去。

  掌柜进去出来,走到孟彦清旁边,压着声音道:“您别见怪,别理这娘儿们,不是好人家。”

  孟彦清连连点头。

  这娘儿们,确实不是好人家。

  孟彦清三口两口吃了饭,站起来,往自己屋里回去。

  推开门,孟彦清将房门虚掩,刚把窗户推开条缝,就看到刚才那位妇人扭扭搭搭的出来,孟彦清拉开窗户,妇人斜瞥着他,冲他挥了挥帕子。

  孟彦清左右看了看,看着妇人出去,急忙出门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两三条街,妇人进了家小茶坊,孟彦清跟进去,坐到妇人对面,瞪着妇人。

  “看什么看,差点让你看出事儿来!”对面的妇人白了孟彦清一眼。

  “挺像,我没敢认。怎么打扮成这样?”孟彦清想笑,赶紧抿住。

  他刚进邸店时,他就是看着觉得好像哪儿有点儿眼熟,才多看了几眼,他真没看出来他是小陆子。

  “又不是头一回,猫儿姐教过我们。”小陆子颇为得意,“老大交待的,我们从前就在对面,常来这儿,这里跟对面,从前都是常来常往的。

  不这样,万一让人家认出来,怎么办?”

  “就你一个?”孟彦清冲小陆子曲了曲手指,以示致敬。

  “大头蚂蚱窜条,都来了,都跟我差不多,到时候招呼你,你别认不出来。”小陆子抖了下帕子。

  “大当家怎么吩咐的?”孟彦清看了眼四周。

  “让你去找找,在哪儿动手合适,老大说这地方肯定是对面选的,你跟对面是一个路数,你去看。

  你现在就出城,往北门,找窜条,让他带你看,从对面过来这边,从哪儿过来会怎么样,窜条最知道。”小陆子帕子掩脸喝着茶,和孟彦清道。

  “好。”孟彦清低声应了,站起来,出茶坊往北门去。

第157章 准备

  李桑柔那条船走的并不快,每过一处码头,李桑柔都要下船,往米行看上一圈儿。

  大常穿着皮甲,背着狼牙棒,黑马长刀别在腰间,怀里抱着李桑柔的那只小钢弩,一左一右跟在李桑柔后面。

  三个人都是一身黑衣,神情冷峻,一路过去,常常是鸦雀无声。

  越来越多的米行行首、行老,启程赶往扬州城。

  看着李桑柔上了船,船从码头上撑开,升起帆,沿河南下,淮安码头上,淮南米行行首应老爷下意识的吐了口气。

  “真是够嚣张的。”应老爷的儿子应大爷语气有些沉重。

  “这句话说的不好,你应该说,她为什么这么嚣张。”应老爷抬手拍了拍儿子,推着他转过身,缓步往回走。

  “为什么?”应大爷看向父亲。

  “你说呢?”应老爷看着儿子。

  “肆无忌惮?有恃无恐?”应大爷迟疑道。

  “这都是咱们刚才看到了,她为什么能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恃的又是什么?”应老爷看着儿子问道。

  “后台很硬?”应大爷反应很快。

  “嗯。”应老爷拍了拍儿子,“看事就是要这样看,这样想,说一句够嚣张的,那叫发泄,那是没用的话,你要想的,要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敢那么嚣张,为什么这样,为什么那样。

  你刚才说得对,她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是因为后台极硬,这后台是谁?”

  “她已经把建乐城米行抢过去了,建乐城的米行,后头靠的是睿亲王府,是睿亲王世子吗?要是世子,用不着抢了吧?还有,她为什么把米行改成那样?她那么一改,米行还赚什么钱?”应大爷看着父亲。

  “世子现在领兵在外。唉。”应老爷叹了口气,“阿爹一直告诉你,眼睛,要能看得到东西,要会看。

  她们三个人,你看到了什么?”

  “她左手边那个,个子真好,真壮实,这个高个肯定就是大常,那另一个就是黑马?是挺黑。那位大当家,看起来很一般。”应大爷一边说,一边看着他阿爹,直觉中,他觉得自己没说对。

  “不是看这个,你看的这些都没什么用。”应老爷语气和缓,“大常穿着甲……”

  “是皮的。”应大爷接了句。

  “皮甲也是甲,他那身皮甲,做的极好,极合身,做铠甲的工匠,市面上可没有,都在朝廷。”

  “还扛着狼牙棒,拿着刀!”应大爷急忙点头。

  “狼牙棒和刀倒没什么,你看到黑马怀里抱着的那个东西了吗?”应老爷看着儿子问道。

  “看到了,没看清楚。”应大爷拧着眉,仔细想着黑马怀里抱着的东西。

  “那是弩。”

  “弩?”应大爷惊愕,“弓弩……”

  “对,无旨持有弓弩,就是谋逆,这回,能明白了吧?”应老爷看着儿子。

  应大爷呆了片刻,“大姐夫写过来的那几封信。说东水门米行的朱行首,是被府衙拿走审讯,抄了朱家的,也是府衙。

  还有,米行改规矩头一天,三司使、户部和府衙三家一体的棚子,就搭进了各大米行!”

  应大爷声调开始往上跑。

  “静一静,别喊。

  唉,府衙也就算了,能同时役使三司使和户部的,还能有谁?”

  “皇上?”应大爷小心翼翼的说了两个字。

  “嗯。”应老爷十分肯定的嗯了一声,接着叹气道:“她往各家米行走这一趟,大常着甲,黑马拿着弩,这是告诉大家:她是奉旨,只是这旨意,没法明说,她这样,已经算是昭告大家了。唉。”

  “那咱们怎么样?扬州钱老爷那封信,阿爹还去扬州吗?”应大爷脸色发白。

  “扬州怎么能去?肯定不能去。至于别人去不去,咱们管不着,也犯不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米行这事儿,以后,大约还有别的事儿,这些,都是大势所趋,没有办法的事儿。”应老爷语调平和。

  “那米行?那咱们家?”应大爷拧着眉头。

  “咱们就是粉身碎骨,也保不住米行。”应老爷一声长叹,“阿爹小时候,你曾祖曾经教导过我几句话,其中一句,阿爹记得清楚。

  你曾祖说:要学会及时放手,你不放心,手就没有了,接着,还会丢了性命。

  这句话,你也要记牢,要学会及时放手,抽身退步,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嗯。”应大爷低低应了一声。

  “再说,咱们也足够了,就算没有米行,也吃用不尽了。

  放手也好,往后,咱们应家该专心耕读了。”应老爷声调轻缓。

  “阿爹既然打定了主意,刚才怎么没去见一见那位大当家?”应大爷看向父亲。

  “这会儿去见了大当家,在其余各家米行面前,怎么说得清楚?攀附这样的事儿,都是有代价的,咱们犯不着。

  咱们就不前不后,不进不退,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应老爷看了眼儿子,叹了口气。

  攀附这件事,有代价,更要有实力,以及潜力。

  他三个儿子,个个资质平平,攀附过去,后续无力,倒不如退后一步,求个平稳。

  ……………………

  江宁城,孟彦清出了北门,站到路边一个卖浆水的摊子旁,递了几个大钱买了碗浆水,刚端起来,就看到个一身孝服的丑妇人冲着他过来。

  “你怎么才来?我等你半天了!”妇人一头扎到孟彦清面前,先冲他甩了一帕子,尖着声音责备了句,再甩一帕子。

  孟彦清赶紧放下浆水,却不敢接话,他不知道窜条演的这是哪一出,怕接错了话。

  “你还有钱吧?给我买一碗。”窜条又甩了孟彦清一帕子。

  孟彦清赶紧摸出大钱,又买了碗浆水。

  窜条抖开帕子,掩着脸,几口喝完了浆水,放下碗,甩着帕子,拧着腰往前走。

  孟彦清急忙跟上。

  往前面走没多远,窜条站到辆独轮车旁,先甩一帕子再说话,“会推这车吧?”

  “会会会!”孟彦清被窜条这一帕子接一帕子,甩的眼晕。

  “推上,往前面那条岔路走,走吧。”窜条又甩了两帕子,坐到独轮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