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云娇 第444章

作者:青丝霓裳 标签: 古代言情

  “云娇来了。”连燕茹含笑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云娇便站直了身子,半垂着头不言不语,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

  “云娇,你便不好奇母亲为何叫你来吗?”连燕茹见她不开口,只好先开了口。

  “母亲请说。”云娇依旧低着头。

  连燕茹打量了她两眼,无论是神色还是穿戴,确实皆是无可挑剔,便开口道:“今朝盛家那个姑娘来,我听她说,你有个铺子在西街,可有这事儿?”

  这些年,她倒也有些察觉了这个九丫头不似表面瞧起来那样胆小怯懦,但也不曾放在心上,觉得不过仅此而已。

  她一直认为只有在逼不得已自保之时,九丫头才会露出头角,譬如上回在徽先伯府,还是她先开口叫破了盛鹤卿的错处,后来才得以拿捏住盛家。

  但在连燕茹心里头,还是觉得云娇的本性还是个老实的,偶露锋芒也不过是兔子被逼急了咬人而已。

  但今朝听闻她隐瞒着有铺子的事儿那样久,她就不得不重新审度这个最小的庶女了,这怕真不是个简单的货色,以前是低估她了。

  “铺子是婆奶奶临终前给我的。”云娇声音小小的,依旧是谨小慎微的模样。

  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堵住了连燕茹后头想说的话。

  云娇虽不曾明言,但意思却极为明确了,这铺子是外祖母临终前留给她这个外孙女傍身的,与把家不得干系,你虽是把家的主母,却也由不得你来问。

  连燕茹叫她噎了一下,心下有些不悦,但面上依旧和蔼:“我想着也是,凭你同你姨娘成日里在后宅之中,也不得银两去盘铺子不是?

  你不用紧张,我叫你来也不过是问问,不得旁的意思。”

  “女儿并不紧张。”云娇抬眼望了她一眼,又垂目抿唇笑了笑:“母亲手里掌管着四五家铺子,个个生意都不错。

  东角楼那处的正店,生意更是红火的不得了,女儿那个小小铺子,怎入得了母亲的眼。”

  东角楼街市,地处帝京城东南角,是帝京城最繁华的去处之一,是铺席无数的要闹之地,人曰“终日居此,不觉抵暮”。

  便是说这地方热闹的紧,待在这处不知不觉的天便黑了。

  连燕茹确实在东角楼那处置办了一家酒铺,且是正店。

  所谓正店,便是经过户部首肯可自行酿酒的店铺,而与正店相对者,谓之脚店,脚店便是小铺子,须得去正店或官铺趸酒,不可私自酿酒,否则便是大罪。

第683章 安身立命的根本

  而连燕茹置办这家正店的银钱,正是卖了钱老夫人给钱姨娘做嫁妆的那一家茶铺一家酒铺。

  因着铺子地处要闹当口,生意确实红火,一年下来便挣了不少,如今她又在张罗着打算再盘个铺子下来。

  云娇这话,听着寻常,但落在她耳中,便又是另一番滋味了。

  她也是个聪慧之人,不过眨眼功夫便笑着道:“云娇这话,可是在怪我当初要了你姨娘那两家铺子?”

  既然这丫头拐弯抹角的说,她倒不如将事情挑明了,看她还敢不敢说下去了?

  云娇闻言笑了笑道:“母亲说的是哪里话,当初那两家铺子,不是我姨娘自个心甘情愿拿出来帮父亲的么?

  母亲这样高风亮节之人,怎会开口朝妾室要铺子?”

  连燕茹脸色微微变了变,方才一时情急,倒是失言了,她顿了顿又笑道:“你父亲同我本是合用的一张脸,他要与我要又有何分别?

  你父亲同我私底下也常说,在这样事情上,确实对不住你姨娘。”

  云娇只是含笑站着,不曾接过话头,你连燕茹对不住我姨娘的事情多了去了,又何止这一样?

  连燕茹见她不言语,又状若无事的问她:“对了,我听盛家那个姑娘说,你还会制茶饼?”

  那家小铺子,她是不大在意,不过能拿来也好,她总归不想瞧着云娇翅膀慢慢硬起来,不过她也晓得这事儿不能急,得徐徐图之。

  但这门手艺,她倒是在意的紧,且也急着要用,云娇所制的茶饼价格是寻常茶饼的数倍,若是掌握了方子,还怕茶铺不财源广进么?

  “不过是闲来无事做着耍罢了。”云娇轻描淡写的回了一句。

  心里头却有些明白了连燕茹叫她来是为了甚的,原来同韩元奎夫妇一般,也是打的茶饼方子的主意,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你可不好瞒着母亲。”连燕茹慈爱的望着她:“我可听盛梨花说了,你那茶卖十来两银子一块,却还供不应求呢,不晓得这方子你是从何处学来的?”

  “我也是在书上瞧见了,随意做来耍的,不过那书,是旁人家的私隐,女儿不好细说。”云娇晓得她的用意,自然要早些拒了。

  实则,这制茶饼沿用的方子各有不同,哥哥的友人所抄录的那一本里头的方子最是能使茶叶保持完整,且不变味,旁的其实同其他的方子做出来的茶饼也都是大差不差的,只不过颜色不得那样好看罢了。

  而樟木香同月季香,都是她自个儿看了秦南方同茹玉给她的书,慢慢摸索出来的。

  不过这方子,她也不会教给旁人便是了,毕竟秦南风那书是偷偷从他爹那里抄来的,她不好胡乱泄露了。

  往后,她若是得空,还能做出各种花香味的茶饼。

  她晓得自个儿有这本事,便是没了铺子,往后也能混个嘴,算是安身立命的根本,是以若非实在亲近之人,她是不会透露半分的。

  “不知是何人家的?”连燕茹笑着问了一句。

  “是哥哥的一个友人。”云娇如实道。

  她心里早盘算着了,这话倒不必要隐瞒,母亲若是有本事,自去找哥哥要便是了。

  怕的是她不会开这个口。

  连燕茹微微顿了顿,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云娇,你晓得家里头有个茶铺子,在土市子那处,生意一直也不景气,虽不至亏本,但每年也挣不了多少银子。

  你既会做这茶饼,不如趸一些给家里头去卖如何?”

  她极会说话,用的不是她个人的名义,而是“家里头”,云娇若是不应,那便是不顾家气,也就显得她不懂事了。

  “母亲说笑了。”云娇笑笑道:“女儿自个儿做那几块茶饼,不过是小打小闹,自个儿铺子里头还不够卖呢,怎够家里那样大的铺子卖?

  再说我一个庶女,若真是应了母亲,岂不是叫外头的人笑话?”

  家里头正经的铺子,却要叫一个庶女做茶饼顶门面,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这有何好笑话的。”连燕茹不以为意的道:“左右,你也是家里头的人,为家里头尽份力,那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外头那些人愿意嚼舌根,便让他们嚼去,咱们家里头过得好才是顶要紧的。”

  “母亲说的也是。”云娇抬眼望着她,有些为难的道:“不过,女儿一人就只两只手,确实做不出多余的茶饼来,光我那个小铺子里头,还欠了老主顾好几十块茶饼呢,可真腾不出手来给家里头做。”

  她说这样话,也是光明正大,她自个儿既然有铺子,理所当然的是要紧着自个儿,换成哪个人都是一样,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避讳。

  “姑娘这话说的,你可也是把家的之人,也姓了把。

  每个月公中的银子,姑娘也不曾少领,怎的家里的铺子要到姑娘了,姑娘倒是不肯帮忙了。”刘嬷嬷倚老卖老,用有些责备的眼神望着她。

  云娇轻轻笑了笑:“刘嬷嬷,你本是下人,我再如何是庶出,也是家里的主子,我本不应当同你一般见识。

  但我进屋这半晌,母亲都不曾说我半句,你倒是越俎代庖了,我免不得要与你辩一辩,若有说的不对之处,还请母亲指正。”

  她说着,瞧向连燕茹。

  她晓得,刘嬷嬷敢这样说话,都是她这个好母亲授意的,她不好明着说连燕茹,但若是要说刘嬷嬷,那可谓之当仁不让。

  “你说。”连燕茹温和的望着她。

  这个九丫头,平日里瞧着不显山不露水的,还当刘嬷嬷这样说她,她也只能担着,不料她倒不是个好欺负的。

  “刘嬷嬷说,我是姓把,但这家里头姓把的多了去了,可是都给家里的茶叶铺子做了茶饼了?”云娇抬着头,直直的望着刘嬷嬷:“且还有,刘嬷嬷你虽不姓把,却也是每个月从我家领了月例的,那你除了侍奉我母亲,可曾为了我家铺子做过甚的?”

  刘嬷嬷愣了愣:“这……奴婢只是个奴婢,自然该做份内之事,铺子的事自然有主子们管着,哪轮到奴婢来操心?”

第684章 端的是母子女孝,一片祥和

  刘嬷嬷既晓得该做份内之事,那站着母亲身后指责我也是你的份内之事吗?”云娇笑望着她:“或者说,管家里茶铺的茶饼,是我这个做庶女的份内之事?”

  “这……这……”刘嬷嬷叫她问的哑口无言,直瞧着连燕茹。

  这个九姑娘不得了,平日里瞧她八棒子也打不出个屁来,今朝倒是牙尖嘴利起来了。

  “刘嬷嬷,云娇说的不错,她是家里的姑娘,哪轮到你个做下人的多嘴多舌的?还不快同她赔罪。”连燕茹回过头,责备的瞧了一眼刘嬷嬷。

  刘嬷嬷只得上前行了一礼:“九姑娘,都是老奴的错,老奴不该多嘴,还请九姑娘见谅。”

  云娇笑了笑:“刘嬷嬷不必这般,我只不过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罢了,还请嬷嬷莫要放在心上,你到底是母亲跟前的人,说我两句其实也是应当的。”

  “老奴不敢当。”刘嬷嬷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心里却暗暗的骂了起来,这个九姑娘,倒是刁钻的很,等她赔了礼谢了罪,便开始说漂亮话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早做甚的去了?

  “不曾听见吗?九姑娘不怪你,还不快谢了九姑娘退后。”连燕茹呵斥了她一句。

  刘嬷嬷连忙道:“多谢九姑娘。”

  这才退到方才站着的位置,再不敢多言。

  连燕茹又对着云娇笑道:“娇儿,刘嬷嬷是我跟前的老人,她在我跟前自在惯了,便有些没大没小的,你别往心里去。”

  她这“没大没小”自然说的是云娇,到她跟前这样伶牙俐齿的,可不就是没大没小吗?

  云娇也不是听不出来她在指桑骂槐,只是微微一笑,就当不曾听见,左右她不理亏就是了。

  “不过,刘嬷嬷她有句话说的不错,你到底也是把家的人,家里的铺子不成了,你也该出份力,这是一家人的事,不是哪一个人就能撑起来的。”连燕茹说着,似乎是颇为通情达理:“不如这样,我也不逼着你做茶饼给家里的铺子了,你只要将方子写出来,我自个儿找人做,这便不必麻烦你了,你也就轻松些,只要顾着自个儿的铺子便可。”

  她这才算是说到了要紧之处,刘嬷嬷叫云娇如何说,她都不在意,只要方子到手,旁的都无谓。

  云娇垂目含笑,淡淡的道:“母亲方才怕是不曾仔细听女儿所言,这方子是哥哥的友人给的,当时便是应了他决计不会外传,他才给了我的,便连哥哥都不曾瞧过一眼。

  母亲之意,女儿都懂,只不过我有诺在先,怕是不能遂母亲的心意了。”

  连燕茹闻言,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你答应了不外传,这是在家里头,告诉母亲也不算外传。

  娇儿啊,你这性子很好,信守承诺,只不过也不要太老实,要晓得变通才是。

  这方子只有咱们家有,不传到外头去,那便是金山一座,你若是不肯变通,非要死死的将方子捏在手里,那金山可就葬在你手里了。

  咱们一家人都是一体的,荣辱与共,这些道理你都是懂得,不必要我多说吧?”

  云娇笑着摇了摇头:“母亲,我既起了誓,绝不传与第二人,那便要说到做到。

  母亲之言,恕难从命,还请母亲恕我不孝之罪。”

  她说着,深深地行了一礼。

  连燕茹顿了顿,一笑道:“这样说,你是拿定主意了?”

  “不是女儿拿定主意了,而是这事儿原本便是定好的。”云娇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