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妆 第398章

作者:西子情 标签: 女强 轻松 HE 古代言情

  她记得去年时,她笑问过十三娘,“你很喜欢这卷《朝花集》吗?”

  十三娘微笑着点头,说,“《朝花集》里收录的诗词,皆是当世名家诗词,每每读着,都会别有感触。”

  凌画取笑她,“《朝花集》里收录的诗词是名家词句不假,但皆是风花雪月,读多了,若无如意郎君排解寂寞,容易伤春悲秋。”

  十三娘笑着瞪了凌画一眼,说,“我自小生活在胭脂楼,看惯风月,自不会被其所绕。”

  后来,她将《朝花集》给她放下,听了一首曲子,便出了胭脂楼。

  今年她前往胭脂楼两三次,也看到了那卷《朝花集》,想着十三娘多年如一日喜爱《朝花集》,当初四海书局出这个诗集,倒也可取。

  却没料到,原来那卷《朝花集》里一直藏着十三娘心里的秘密。

  她问江云舒,“可是那卷《朝花集》?”

  江云舒默默地点点头。

  凌画又低头看了看这书签,对江云舒道,“这书签是十三娘的笔迹,你认得吧?看起来像是多年前所写,与十三娘如今颇有些成熟的笔迹来比的话,当时却有些稚嫩,但也可以断定,是她的笔迹无疑。”

  江云舒点点头,“是她的笔迹。”

  凌画问,“你今日怎么会去胭脂楼?胭脂楼是怎么着起了大火?让你被困在楼中?”

  江云舒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他做梦梦到十三娘走了,他醒来后,心里空落落的,便去胭脂楼,听说他去了清音寺,他便在楼内等着她,无聊时,翻看她放在枕畔的这卷《朝花集》,听外面有人大喊起火了,他匆忙之间放下书卷,不知扯动了《朝花集》哪里,掉出了这枚书签,等等经过,简略地说了一遍。

  他也不知道胭脂楼为什么突然就起火了,起火时,他满心满脑子都是这枚书签上的内容,一时间懵懵怔怔的忘了逃走,幸好有人救出了他,否则他今日就葬身火海了。

  江夫人在一旁听着,又惊又怕,气的差点儿跳起来暴揍江云舒,“舒儿,你、你真是气死娘了!外面都起火了,你怎么脑子里还能想些乱七八糟的不知道逃跑?你不要命了吗?你傻不傻啊你?”

  江云舒这时也觉得自己傻,但是当时他的确是忘了逃跑。

  凌画讶异,没想到江云舒夜有所梦有感,这是该夸他情深呢,还是该骂他一根筋呢,她直接道,“你说的不错,十三娘的确是走了。”

  江云舒睁大了眼睛,“她去了哪里?”

  “离开了漕郡。”凌画若是知道十三娘去了哪里,早就把她抓回来了,她看着江云舒,“我是来问问你,十三娘的床下有通往漕郡兵营伙食房的密道,你可知道?”

  江云舒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凌画盯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江云舒猛地看向江望。

  江望一脸怒气,“你可知道这件事儿?”

  江云舒摇头,他不知道。

  凌画看他的神色,不像知道的样子,江望父子身上都有一个优点,就是胆子小,否则江望不会当年不投靠太子太傅,毕竟当年东宫如日中天,怎么看都是前景一片大好,而江云舒若非胆子小,也不会受江夫人寻死觅活的威胁,到底在江夫人的干涉下,断了与十三娘的情。

  她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嗓子,对江云舒道,“这些年,关于你对十三娘了解多少,你都帮她做了什么事儿?或者说她都要求你为她做过什么事儿,说说吧!越细越好。”

  江云舒一时间不明白凌画为什么要他说十三娘,他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凌画又道,“就比如,当初往兵营里的伙食房安插人,好像十三娘就走的你的关系,将几个人塞进去了漕郡兵营的伙食房,密道应该也就是那时候挖通的。”

  江云舒闻言脸顿时白了。

  江望怒喝,“舒儿,掌舵使问你什么,你都如实说来,十三娘是个贼子,如今阴谋败露逃走了,却留下这么一堆烂摊子,你不说是想害死我们全家被诛九族吗?”

  江云舒的脸更白了,脱口说,“父亲,此事我并不知道……”

  “就因为你不知道,你才能站在这里,没被关进大牢。你若是知道,若是你所为,你就该掉脑袋了,不止是你,还有你爹我,还有你娘你妹妹你媳妇儿你儿子,我们全家。”江望如今是真的怒,军营的伙食房被人挖了密道,他竟然一直都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他失职,幸好没出大事儿,若是出了大事儿,他真是被诛九族,也没人能救他。

  江云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儿子真不知道。”

  江夫人上前,一把将他拉了起来,“地上凉,你坐在地上干什么?你坐在椅子上,仔细地想,慢慢地说。那十三娘这些年,都让你做过什么,你都帮了她什么忙,大事儿小事儿,但凡能想起来的,都说出来。”

  她怕江云舒发轴不说,红着眼睛掉眼泪道,“舒儿,那贼子如今跑了,她对你显然不是真心的,刚刚那书签上的话,我也看到了,她明明就是倾慕叫子青的人,对你就是利用啊,你可别发傻护着她。”

  江云舒被江夫人拉扯着坐在椅子上,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也乱糟糟的,“娘,我现在乱的很,让我仔细想想。”

  不是他不想说,是他一时间真的想不起来。

  凌画点头,“我今日有的是时间,江公子慢慢想。”

  她转头对人吩咐,“胭脂楼的火救下了吗?熄灭了吗?别祸害了周遭的百姓。”

  暗卫道,“已派人在救了,今日外面起风了,周遭房舍有些怕是会保不住。”

  “房舍保不住没关系,重建就是了,百姓们一定不能有伤亡。”凌画交待,“让人疏散百姓,暂且择地安置。”

  暗卫应是,立即去了。

  江云舒坐在椅子上慢慢地冷静了下来,冷静下来后,才愈发地觉得,他兴许是真的被十三娘给欺骗了,这些年,他对十三娘真是真心实意,在凌画没来漕郡之前,他护着她,有她护着,她在漕郡这块地方,连他娘不喜欢她都顾忌着不对她动手,更遑论别人了,绝对不敢对他护着的人动手。可是她倒好,心里藏了个人不说,还对他利用。

  他自诩的深情,在十三娘的眼里,兴许根本就一文不值。

  男人若是对女人好起来,那是真的掏心掏肺的好,恨不得把命都掏出去,但一旦发现被欺骗,被愚弄,被利用,心若是硬起来,那自然也是恨不得亲手掐死她。

  所以,冷静下来的江云舒心一寸寸硬了起来,想起了关于十三娘的许多事儿,慢慢地开口,将他如何与十三娘认识的,如何对她倾慕的,十三娘对他求过什么,当时他觉得都不是大事儿的小事儿,如今细细想来,真是细思极恐,仿佛都是围绕着漕郡兵马大营,有的事情是围绕着他父亲的机密,一句话两句话的消息,有的是说胭脂楼哪个人的亲戚想从军,让他操作,送进军营。

  大约是她太会伪装,这些小事儿又不是堆在一起发生的,所以,当初发生时,他不当回事儿,也没在意上心甚至揣测她的目的,但如今,一笔笔,从记忆里涌上来,他一边说着,才一边后知后觉地出了冷汗。

  到了最后,他甚至愤怒了,因为就在几日前,他得知她给凌画弹琴受了重伤去看望她,当时她还无意地对他说了一句那时他觉得十分有道理的话,她说“公子,掌舵使对江都尉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可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掌舵使利用完了江都尉会不是卸磨杀驴?”

  然后她又状似无意地说,“掌舵使对宴小侯爷十分在意呢,我听说数日前,有杀手要杀宴小侯爷呢。”

第592章 推测

  江云舒当时听了十三娘的话,心里打了个寒颤,同时又是咯噔了一下子。

  他犹记得自己心想着,回去得提醒父亲,别真被凌画卸磨杀驴。是不是父亲也该做些什么,钳制住凌画,或者,捏住凌画的软肋。凌画以前兴许没有软肋,如今的软肋,不是有了个宴轻吗?

  否则凌画说什么,父亲便做什么,就连凌画一句话让他扣押绿林的人,父亲也照做不误,跟一条狗一样。

  江云舒自然不会把心里所想对着凌画宴轻和他的父母说出来,但面上的愤怒真是毫不掩饰了,他说完十三娘都有意无意地对他说了什么让他做了什么等等后,腾地站起身,一拍桌子,怒极,“贱人欺我!”

  几年的情深似海,如今得了一句贱人欺我。

  江夫人听着这些,也是愤怒极了,“娘早就说,那不是个好东西,风尘女子,有几个会真心实意?幸好娘坚持反对,才没让她嫁进江家,否则,如今真是被她祸害,不知变成什么样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江望也是一身冷汗,“这女人也太可怕了,没想到通过舒儿,从我这里套出了这么多军事机密。竟然安插了这么多人在军营。”

  他心想,幸好被掌舵使察觉了她的不对劲,没铸成大错。

  凌画听完了江云舒所说关于这些年和十三娘相处的细节,等等大事小情,她梳理了一遍,对江望道,“江大人,我让人陪着你清理军营吧!否则,你的军营不出三日,势必要乱起来,到时候就算我有心想给你捂着,也怕是捂不住。被陛下得知,你就完了。”

  江望白着脸站起身,已是急不可耐,“下官多谢掌舵使,下官全家老小,自今日起,命都是掌舵使所救,掌舵使大恩,下官全家以后都是掌舵使的人,愿追随掌舵使,结草衔环,誓死忠心,效犬马之劳。”

  凌画摆手,制止他,“不必说了,三年前来漕郡前,你识时务,这三年来,你不给我生事儿不说,倒也相助我良多,念在你确实上道,我自是护你全家。让言书帮你,你这便去军营处理吧!”

  江望点点头,连忙点了人,召集手下副将,匆匆去了军营。

  凌画在江望离开后,喊来一人,对其吩咐,“去总督府请崔公子,带着人去漕郡军营帮助江大人清理漕郡兵马。”

  有人应是,立即匆匆去了总督府给崔言书传话。

  凌画吩咐完,对江云舒问,“江公子,还有没说的吗?”

  江云舒摇摇头,“该说的我都说的,再有别的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他看着凌画,保证,“掌舵使放心,我回头再想想,但有疏漏,我想起来后,自去告知你。她如此害我,欺骗我,利用我,我自是知无不言,不可能再护着她。”

  凌画点头,她倒是相信江云舒不会再藏私护着十三娘,说白了,还是要感谢今日好巧不巧,让江云舒发现了十三娘一直放在枕边的秘密,才让她很容易地就撬开了江云舒的嘴,否则这些年那些细微之处的大事小情,那些经了十三娘的手笔,她还在很是不好查。

  如今有了江云舒提供的这些,她让人查起来,便方便多了。

  十三娘藏的再深,再隐藏痕迹,只要做过,就不会被抹杀没,所以,通过从江云舒嘴里说出的这些,倒也足够多了。

  若是没有江云舒说的这些,她还不知道,十三娘原来与昔日的东宫太子太傅之子有渊源,也不知道她早在七八年前,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打漕郡兵马的主意了。

  只是如今她就这么走了,显然不是她所愿。

  否则,她若是早知道自己会离开的话,她想着,她一定会在出城前往清音寺时,带走她房间枕边一直放着的时常翻看日夜陪伴她的那本《朝花集》。

  凌画对江夫人道,“夫人,这江府上下,也好好地清查一番吧!”

  江夫人一惊,立即点头,“是,掌舵使,妾身这就查。”

  凌画点头,“我派人辅助你来查。”

  她不管江夫人乐意不乐意,这江府,她也是要明明白白地查一回的。

  江夫人面色微微一僵,但想着丈夫的漕郡兵马大营出了被人挖密道那么大的事儿,凌画给他兜下了,区区自家府邸,虽然有些污秽,但对比起来,都是内宅之事,倒也没什么,还是答应了下来,“妾身多谢掌舵使了,妾身一介妇人,还真怕有查不清疏漏有贼人窝藏,有掌舵使的人协助,最好不过。”

  她是个聪明的夫人,知道怎么做对自家最有利,如今就是抱紧凌画这只大腿了。

  凌画见她识时务,点点头,吩咐人留下跟着江夫人一起查,便告辞出了江府。

  上了马车,凌画吩咐,“去胭脂巷那条街看看火势可灭了。”

  云落应是,驱车前往胭脂巷。

  凌画吩咐完,看向宴轻,见他上了马车后,身子往车厢里一躺,似乎十分疲惫,打着哈欠,乏困至极的模样,她温声说,“哥哥若是累,我让云落先送你回府?”

  “不用。”宴轻闭上眼睛,“你自处理你的事儿,不用管我。”

  凌画点头。

  宴轻便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凌画本来想问问宴轻,你的表字是什么,但看着宴轻的模样,想着还是别打扰他睡觉了。

  她正想着,不妨宴轻忽然开口,“我的表字是承继。”

  凌画一愣。

  宴轻嗤笑,满脸的嘲讽,“我父亲临终前,还想着我能子继父业,延续端敬候府的门楣,所以,给我取了这个表字。我说不要,待到及冠,自己取一个。”

  凌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片刻,握住他的手说,“哥哥若是实在不喜欢,待你明年及冠,我给你取一个表字好不好?至于公公取的这个表字,就算了。”

  宴轻睁开眼睛,“你也觉得我不该要?”

  凌画点头,“这世上没有什么事儿,比哥哥自己开心最重要。”

  反正,端敬候府只他一个人了,亲人已故,背负着亲人的期望,让自己难安做什么?丢掉包袱,也没有那么难的,人活着开心,怎么活,才最是重要。反正父辈先祖们,早已闭眼,已故的人,还控制着活着的人做什么?

  她的祖父母爹娘,在大牢里奄奄一息时,她去看望,也只是让她好好活着而已。

  如今,她奔着这个目标,活的就很好。

  宴轻脸上的嘲讽散去,散漫地说,“行啊,那我就等着你给我取了。”

  他给她取的表字,不见得多合他的心,但一定不是他如这个表字一样多不乐意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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