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她又美又作又矫情 第4章

作者:松下有鹤 标签: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这会儿宣国公先动,扶昱必是不会回来了。她最担心的是,凡有夺天下野心的人,往往很有舍弃的决断,不知扶昱是甚么想法。只盼他看在已逝明阳长公主的份上,对女儿还有一份慈爱。

  纨纨和他们身份不同,身为扶昱的独女,宣国公很可能用她来要挟扶昱。照皇后看,能把她送出去就再好不过。

  扶姣眼慢慢睁大了,“阿兄也不行吗?”

  她指向哭哭啼啼的太子,说完一顿,自己也明白了什么,脸上流露出微妙的嫌弃,哭得太丑了。

  “纨纨叫我?”太子抹去最后那点泪看了过来,他生得其实还不错,眉目清秀,气质看起来干净无害,但断没有甚么不怒自威的气势,和皇帝算是一个模子。

  皇后平静道:“饿不饿?来吃些点心。”

  那边父子俩愣了愣,应声乖乖过来,端坐木几旁,一家子倒真像聚在一起用膳般拾起银筷。

  沈峥被这温馨和睦的场景晃了眼,推门的手顿住,乍然回神道:“陛下娘娘用的可还好?还需添甚么?”

  扶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帕巾拭了嘴角,轻声道:“少了甜酿。”

  门旁亲随的神情不由扭曲了下,这一家子……倒真是心大。

  他心底不由升起淡淡的钦佩。

  到底见惯风浪,沈峥稀疏寻常地唤人再备甜酿,问皇帝玉玺何在,皇帝恍然噢了声,跑到衣柜那儿翻找。

  他拿玉玺的时间,沈峥目光随意在几人身上转了圈,就注意到这位小郡主安坐在皇后身边,比先前进宫吓得脸色发白却还强装镇定的模样好太多,看来比起皇帝,皇后更能叫她安心。

  “……玉玺呢?”皇帝念叨声引起众人注意,他急得把衣裳全搂了出来,坐在地上翻,汗水渐渐生了出来,“没道理啊,我明明把玉玺藏这儿。”

  皇后帮他一块儿找,“别急,仔细想想,是不是记错地方了?”

  丢三落四的毛病也不是皇帝独有,杨家一家子宗亲几乎都这样,沈峥定定看了会儿,打消了皇帝故意为之这个想法,以他的脑子和胆量,做不出来。

  他瞭一眼天色,中宵已过了,悬在檐顶的弯月逐渐黯淡,幕间慢慢透亮起来,没有多余的时辰在这等皇帝找玉玺。

  索性玉玺不是现在必须到手,沈峥道:“陛下先找,某还有些琐事,待寻到了使人来说一声就好。”

  说罢去请扶姣,太子忙拦住,拽了扶姣手腕,“你要带纨纨去做甚么?”

  他难得鼓起勇气,得知是要请扶姣帮个小忙后又道:“甚么忙?我能帮吗?”

  “恐怕不行。”沈峥和煦地答,“太子还是在此等候罢,若缺了甚么直接吩咐,不必拘束。”

  话里意思,皇宫俨然改姓沈了。留下这句话,沈峥不容置喙地带扶姣出了帝寝,来去不超过一个时辰就回到同一辆马车,扶姣都弄不清他把自己带进宫的意义在哪儿。

  但经皇后抚慰,知道沈峥还不敢伤他们性命,扶姣胆子就大了,问他:“世子找我做甚么?”

  马车空间宽敞,坐两人绰绰有余,沈峥本在摩挲扳指思索,听得问题抬首,“还称呼世子,是不是有些生疏了?”

  他是逗趣,此前还客气得很,带扶姣进宫一趟后似乎觉出了甚么有意思的东西,道:“昨夜某才与郡主拜过天地。”

  扶姣被噎了下,暗翻白眼,叫沈峥笑了起来,“不是甚么大事,带郡主回家一趟。”

  “要很久吗?”得到沈峥疑惑的目光,扶姣指天色慢慢道:“不早了,平日这个时候我还在睡。”

  这是困了的意思,沈峥颔首,“忙完郡主就能休息。”

  许是觉察出他好说话,扶姣顺竿爬的本事立刻发挥了出来,“还得要奶娘一起,没她唱曲儿我睡不好。”

  她浓黑的眼睫在碎光下尤显深邃,鹿儿般圆润清亮,很叫人动容。

  沈峥瞧着她一时没答,须臾传来一声轻响,他手里的扳指却不知何时悄然碎了。

  他低首一看,英俊的眉眼皱起,“这玉玉质差了些。”

  扶姣悄悄地抖了下,浑身寒毛直竖,顿时想起他脚边躺着尸体还在慢悠悠擦拭手指的模样。

  “还……还是算了,也没那么困。”

  沈峥莞尔,“多谢郡主体恤。”

第五章

  扶姣的容貌,在洛阳城的锦绣圈里也是顶尖的,她是枝头精心培育的娇蕊,风雨浇灌俱是轻柔,才养出这么剔透的一副美人骨。

  男儿好颜色,若说沈峥在初见这位小郡主时没有为她的容色动容自是不可能,但那点点惊艳后,也没甚么特别。二人年纪、心智都不在一个层面,在早已及冠的沈峥眼里,他看扶姣,就像欣赏一朵漂亮的花儿、一块精致的玉,不带丝毫狎昵,她透着娇稚的举止也不曾冒犯他,只逗起来有那么点意思。

  他的容忍度向来很高,在注意到扶姣因寒夜打颤后,体贴地合上车窗,再一回头,人却坐得更远了。

  流风携着浓郁的桂香传来时,马儿轻轻嘶鸣一声,停在了长公主府门前。

  昨夜这儿还充盈着喜庆,此时已是雨打花摧般,门庭瞧着都黯淡许多,门房换成了国公府的人,个个人高马大,腰配环刀。

  “郡主的人都已送回了府里,若有甚么想见的人,尽可传唤。”沈峥说了这么一句,显然是在回答她之前要找奶娘的话儿,扶姣诧异抬眼,他已经一步踏了下去。

  他也没甚么可怕的,总不能像捏碎玉一样捏我。扶姣给自己打气,慢慢吞吞地挪到车门前,早有仆从立在那儿预备扶她,正是此时,惊变突生——

  沈峥猛地回头,一脚踢飞了脚凳,重重击在来人腰腹,蒙面人闷哼一声,手里的剑却不曾停,直直刺向他,剑光如电闪般从扶姣眼前滑到沈峥胸口,堪堪被他用两指夹住,指节一扭,那剑也跟着转了圈。

  扶姣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想,他的手指是铁铸的罢。

  这一刺像是口令,唰唰间无数道身影从屋檐、墙角、树梢等各处隐蔽的角落跳了出来,霎时间和国公府的人全冲在了一块儿,刀光剑影逼人,扶姣迅速收回了脚,在马车内观望。

  看得出这群蒙面人也都是精锐,以少对多丝毫不落下风,且很有目的性,逐步都在向马车逼近。但沈峥察觉出了他们动作,每逢有人准备朝马车跃,他总能提前一步将人拽回。

  扶姣扒着车门,顿时冒出期待,心想这肯定是阿父派来的人,要救她走。

  她随时准备着,如果是蒙面人靠近,就积极被营救。才这么想,眼下就有一人边打边靠了过来,预想中的动作没出现,反倒是凌厉的剑光直扑扶姣面门,她下意识一躲,靠车门偏了过去,吓得胸口砰砰跳,几息间经历了大起大落。

  啊……不是救她的吗?

  沈峥及时赶到,一刀砍中这人手臂,还有心思对扶姣道:“郡主在车内稍等,很快便好。”

  他以一对三犹有余力,身姿游龙惊凤,可惜无人欣赏,扶姣关在了里边,这回连衣角都不露出来了。

  毕竟是国公府占领的地界,沈峥的人越来越多,层层围上去光凭人海也能堆赢。蒙面人眼见刺杀无望,吹了声口哨,剩下的人立刻接连退走,顷刻间就没了踪迹,仅剩下几具尸首和满地血迹。

  如浪潮,来得猛烈,去得迅疾。

  亲随走去拨开尸首面罩,仔细辨认了番,“不认得,可能是扶侯的人。”

  “是他的。”沈峥肯定道,他皱眉抬手,那两根被认为是铁铸的手指鲜血淋淋,“拿帕子来。”

  因他的习惯,身边人都随身带十来条帕子,此时忙递了上去,低声道:“属下看方才他们似想杀郡主。”

  “谁知道呢。”沈峥稀疏寻常地说了句,撩眼瞧一众下属把尸首收拾干净,散了个七八。

  他回头抬高声音,“郡主,已无事了,出来罢。”

  耐心侯了片刻,马车那儿才小心翼翼露出个乌黑的脑袋,然后显出那双眼来,很带几分怯。

  沈峥微笑,哄小孩儿似的,“不怕,都被打跑了。”

  地面也都是干净的,不见半点血迹,扶姣暗暗松了口气,不想叫他看出害怕,神色镇定地推开车门,随他进府。

  国公府的人不曾大肆乱造,府里还是同样光景,物不变,只把人聚在了一块儿齐押在堂前,个个脸色煞白。扶姣才瞧见奶娘身影,正雀跃地想跑去,被沈峥拦住,“郡主不是困了么?先去歇息罢。”

  “……我又不乏了。”

  扶姣的抗拒在沈峥这儿全作无用功,他定下的事就不容反对,转过身去,亲随就立刻领会地使了两名侍卫,令他们送扶姣去住处。

  眼下人为刀俎,再气恼沈峥食言也是无用的,只扶姣没弄明白,他大费周章地带她出来,就是为了送她回家睡觉么?

  …………

  藏珠小苑一片沉寂,扶姣提着羊角灯经过院里的金桂,满地零落着昨儿大雨时被冲下的细小桂花,脚一踏过,彻底陷进泥里,落了满靴的残香。

  护送扶姣的侍卫先推门巡视了番,确定屋里没有异样才松开按住刀柄的手,说了声郡主请进后,自觉退到门旁。

  知道他们名为护送实为监视,扶姣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再砰得关上门,不敢对沈峥发的脾气,这会儿有胆子了。

  羊角灯随手置在罗汉床上,扶姣余光扫了眼门外,那两道身影果然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儿,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倒不如被关在宫里,至少还有舅舅他们能说话,扶姣耷拉着脑袋往床榻上一摔,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衾被中,闷了会儿又露出上半张脸来,眼神清明得没有半点睡意。

  如果趁这时候偷溜走,能行吗?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凭她对府内的熟悉,趁他们防备松懈时出小苑不难,难的是之后往何处去。扶姣沮丧地发现,离了仆从,她根本不认得路,别说出城,她连去皇宫的路都不记得,到时候一抹黑,被沈峥重新抓住岂不更惨。

  大氅垫着不知哪处咯了腰,扶姣随手一解丢开,继续绷着小脸冥思苦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隔会儿就抬眼看一看,那两人门神似的,竟一点变化都没。

  反复好半晌,她仰躺着望帐顶,不自觉打了个呵欠,眼下泛起的青色在细白肌肤上尤其显眼。

  我眯会儿,就一会儿……扶姣喃喃告诉自己,眼皮子上下一点一点,终于还是合上了。

  灯笼里的光渐暗,映出墙上的影儿愈发朦胧,随门隙里溜进的风扭动,并着呜呜响声,把扶姣本就不安稳的短觉搅得乱七八糟,梦里都拧紧了眉。

  天色发白前,察觉房内平稳的呼吸持续了许久,两名侍卫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松动手腕,预备转转酸痛的脖颈,下一刻只听咔嚓两声——

  二人身体接连倒了下去,眼睛瞪得极大,还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俱被扭断了脖子。

  来人垂眸,指节处发出轻微的响声,任谁也想不出那样清瘦修长的手指能蕴含如此惊人的力量,眨眼间摘取两人性命。

  他轻轻地推开门,灯光恰时跳了跳,昏黄的色映在面颊,显出冷白的肤色,锋利剑眉下是双沉静的眼眸,视线一路从帘幔延向了榻,里面的人正睡得熟。

  这时候扶姣梦里又是一场厮杀,血流成河,有人朝她砍去,吓得她惊兔般往后跳,身体跟着下坠,不知怎的就一颤,迷迷瞪瞪醒了过来,乍看到个黑影立在床前,双眼顿时瞪圆——

  “郡主。”一只手掌及时捂住了她,掌心透着凉意,冷得扶姣一个激灵,慢慢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很有些熟悉。

  他道:“是我。”

  “……李承度?”

第六章

  扶姣一日内受了几次惊吓,脑子转不过来,这会子人就显得呆呆的,隔着薄薄的纱帘瞧人,雾里看花般,只瞧见那眼里隐约的光。

  来人转而扶她,覆有薄茧的指腹搭在她细细的腕间,顺着向上觑去,依是一身鸦青窄袖劲衣,右衽简单绣了竹纹,喉结微掩在领后,随说话声滚动。扶姣不知怎的,抬手按了上去。

  她这动作突兀,小孩儿耍闹似的,自然而然被按住了,那惯来沉静的眼里含了微微的笑,又叫了声郡主。

  如珠碎玉的声线,清泉凌凌,宛若一瓢水淋了下来,冷不丁的又有着莫名畅意。

  扶姣终于有了真实感,哇得一声朝他扑去,眼泪浪涌般奔出,“你终于来了——”

  这架势比起皇帝来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扶姣是个美人,红通通的眼眶噙着泪我见犹怜,抽噎得几乎喘不过气,埋在李承度腰间哭诉,“我还以为没人管我了……”

  她哭得委屈极了,从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到抽泣,箍着李承度的腰不肯松手,无力了就转而拉住那腰带,惶惶的心仿佛终于有了安定的地方,如溺水遇浮舟,怎么都不肯撒手。

  李承度上次见她这黏人的劲儿,还是三年前她闯了祸在皇后怀里撒娇,只那时是娇滴滴的小娘子,这会儿是呜呜咽咽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