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添香 第14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苏落云听着外面的雨声,心里的确有些焦急。她们出来甚久,午饭都没来得及吃。这会除了心急,其实还有些腹饥难忍,腹鸣得人尴尬。

  只希望另一边避雨的贵人们嬉笑声大些,没有注意到她这边……

  “我这里有些糕点,小姐若不介意粗糙,可以拿来垫腹。”就在肚子又咕噜噜叫了一阵后,突然有男声在她的身旁响起。

  苏落云吓了一跳,她自问听觉敏感,可不知为何,总听不到这位世子爷的脚步声。

  原来趁着他人都说笑不注意时,韩临风起身踱步来到了苏落云身边,并将一个糕饼盒子递给了落云。

  当他瞟到落云手里一直未饮的茶杯,似乎有些了然,单手揭开了糕饼盒子,拿起一块糕,将它一分为二,一半递给了苏落云,另一半则被他放入了口中,大口咀嚼了起来。

  待他咽下,说道:“还好,这块没有受潮,在下吃过了,小姐可以放心品尝。”

  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是苏落云却觉得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戒备,如此试吃,也是为了表明君子坦荡。

  她不好再推阻,谢过世子后,便摘下帷帽,将那半块糕慢慢吃下,总算缓了些饥饿。

  韩临风隔着篝火坐在了落云对面,开口闲问:“苏小姐,为何会在这里避雨?”

  苏落云低头说,自己是来寻觅香料为赵驸马配香,又说公主要得急,今日回去,她晚上还要去公主府上拜访。

  当然,后半段都是诓骗人的,她没事哪里能摸到公主府的门槛。

  这般言下之意就是:我正替渔阳公主办差,世子爷若识趣,莫要招惹我!

  韩临风挑了挑眉,觉得这小姐倒是会现学现卖,将他的狐假虎威学得有模有样。

  他假装没听懂她的弦外之音,往篝火里添了根柴道:“你真不该接这差事。驸马爷素来厌恶男子沾染胭脂花香。若你做的不对他心意,只怕公主会迁怒于你。”

  这正是苏落云担心的。现在听韩临风这么说,她忍不住咬了咬嘴唇,自言自语道:“难道赵驸马没有喜欢的味道?”

  韩临风看着她贝齿轻咬红唇的模样,微微眯起了眼,又不动声色调转目光看向了燃得正旺的火堆。

  似乎是落云的话也触动了他的一些久远记忆,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道:“喜欢的味道……大约都是放不下的回忆……”

  苏落云听了这话,愣愣想了一会:是呀,若是真心欢喜过,怎么会轻易放得下?

  就像她,现如今最喜欢的味道,是娘在世时最喜欢的茉莉香,每次嗅闻,都恍如回到儿时,母亲正在妆镜前一边用茉莉头油抹发,一边转头冲着她笑……

  想着想着,落云猛然间有醍醐灌顶之感。

  放不下?赵驸马当年抗住压力,坚决不肯休妻,而后也是独身三年。

  若不是陛下爱女心切一味相逼,赵驸马很有可能会终身不娶。那么能让驸马放不下的,岂不是亡妻的味道?

  就是不知赵驸马的亡妻又喜欢什么熏香呢?

  于是她试探着问韩临风,驸马爷的亡妻是什么样的人。

  韩临风愣了一下,似乎也明白了落云的心思,想了想回道:“我在京城虽然只有两年,不过手下的小厮们跟驸马府上的下人们熟识得很。待回去后,我会命人探访一下驸马亡妻的侍女在何处。你问一问,自然就清楚了。”

  苏落云没想到韩世子竟然肯如此帮衬她。感激之余,又不得不起些防备,只客气地与韩世子道谢,并表明自己不过闲适一问,世子不必太费心。

  韩临风嘴角轻轻一勾:“看来姑娘不喜欢欠下人情,正好在下也是,帮你也是为还人情。”

  落云有些听不懂,他何时欠了自己人情?

  韩临风当然不会提那日船上,刀架苏落云脖子的事情,只是淡然道:“我的马车曾经撞了姑娘,这份亏欠,怎么偿还都不为过。而且公主不喜人提起驸马亡妻,苏小姐还是不必出面,免得惹了干系……”

  正说话呢,屋外的雨水渐渐停歇了。韩临风站起看了看屋外,又看了看睡得四仰八叉的郭偃等人。

  他与他们混迹甚久,也知这郭偃是什么德行的人,若这位酒醒了,只怕又要幺蛾子。

  他转头对苏落云道:“既然你要去公主府上,还是趁雨停快走吧,看你的马车轮子太窄,不耐走泥道。我还要在这里等同伴醒酒,世子府的马车可以借给小姐一用。”

  苏落云虽然推脱了一番,无奈这位世子爷看似温和,其实很霸道,不像是爱跟人商量的。

  他吩咐完后,世子府的小厮已经三下五除二,将苏落云的用具箱子都搬到了世子爷的马车上。

  苏落云推拒不了,只能先谢过,坐上世子的马车先走了。

  坐到宽敞的马车里时,车厢里还弥散着残留的脂粉气。

  苏落云伸手摸索时,发现旁边固定的茶几上安放着一副带着磁铁底扣茶盘。那紫砂茶壶摸起来逛街温润,应该养茶甚久,很得主人喜爱。

  落云指尖敏感,摸索下,发现壶底似乎有一行小字,仔细辨别一下,原来是《道德经》里的一句:“我独泊兮其未兆”。

  这类修身养性的句子,经常出现在各种名贵的紫砂壶上,供主人把玩之余借以自省。

  跟韩临风相衬的,本应该是“今朝有酒今朝醉”一类劝人及时行乐的句子。

  而看着众人嬉笑玩乐,却独自清醒,无动于衷的离世之句,跟她认知里的韩临风是很不相称的。

  不过贵人身边的物件大多是侍从挑选,友人馈赠,所以座右铭与人不相称,不足为奇。

  苏落云轻轻叹了口气,小心将茶壶放下,想着马车的主人方才只凭借三言两语就替她拨开迷雾,解决了大问题。

  她第一次升起了些好奇心:这位韩临风,私下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21章

  韩世子虽然名声不佳,但看起来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那场大雨之后第二天,便有驸马亡妻的老侍女一路风尘仆仆,从临县坐了马车主动来访。

  苏落云热情接待,亲自奉了茶果后,又含蓄询问亡夫人喜欢什么香。这侍女如今也是做奶奶的人,早就回了京郊乡下,提起故去的亡夫人还是两眼泪汪汪。

  “满天下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女子了。出身虽然不算高贵,与赵将军相识于微,但为人贤淑良善,对赵将军也是敬爱有加。不过她素来不喜欢脂粉,也从不用香。以前陪着将军戍边的时候,倒是经常用老家的地椒为将军熏衣。唉,那时边关常有战事,夫人说赵将军带兵打仗露营休憩,那地椒的气味可以驱散蚊虫,让将军睡个好觉……”

  苏落云听了之后,轻轻吐了一口气。

  她当初领差事的时候,也问过驸马府的管事,将军的衣服平日都熏什么香。那管事说驸马的饮食起居都是公主过问料理,自然是名贵檀香一类。

  想想也是,地椒算不得什么名贵香料,更多的是用来入药治疗咳嗽,或者炖煮羊肉调味。

  尊贵如渔阳公主,自然不会想起用这种接地气的东西来充作熏衣的香料。

  那位驸马又是不甚注意穿用的男人,大约也不会留意亡妻以前是用什么来熏他的衣服……

  苏落云大着胆子猜想,能让驸马爷入梦的味道,大概就是那一捧再也闻不到的地椒味道了……

  既然弄清楚了,接下来的就好办了。

  公主希望能遮盖将军的多汗味道。那么只单纯用地椒熏香显然不够,要想办法将气味提纯、柔化,再让它持久才行。

  如此用心调了一番后,成香的地椒原本刺鼻味道得到了缓解,味道更加舒缓。

  苏落云总精心提炼了一盒,制成熏衣的香锥,呈送给了渔阳公主。

  渔阳公主原本笑吟吟的,可嗅闻着侍女递来的香,忍不住皱起眉:“怎么像是股子药味?这是什么东西?我给你的龙涎香难道没用进去吗?

  苏落云不慌不忙道:“素问驸马爷不喜异香味道,所以民女斗胆,用了些药材入香,这味道虽然不够清甜,却可平心静气,对于多汗之人,最有裨益。”

  渔阳公主半信半疑,又闻了闻,还是忍不住皱眉,这味道……可不甚清雅啊!

  不过看在苏落云是个瞎子的份儿上,她也不好发火,只是语气寡淡地说声费心了,然后便命管事送苏落云出府,顺便再取回寄放在她那的名贵香料。

  很显然,落云配的香不得公主的喜爱,所以公主要收回名贵原料,另觅高手。

  那管事派了小厮来,说话阴阳怪气,吊着眉梢斜看苏落云,奚落出身低微的女子就是拿捏不住贵人的心思。

  这么好的差事,居然给办砸了!

  据说当天下午,公主又让管事寻了守味斋的肖师傅,将这份差事托给了守味斋。据说丁氏甚是高兴,还特意亲自去公主府的后门,递了红包答谢了府里管事呢。

  香草跟着苏落云忙了好几日,眼看着大姑娘的一番心血尽付东流水,不由得如霜打茄子一般,臊眉耷眼,心里发堵。

  苏落云其实也不怎么好受。她没想到公主居然连试一下都不肯,就武断否决了这香。

  不过想想也是,豪门侯府里的物件,连痰盂都镶金戴玉。用在身上的香,岂肯行了低贱的路数?

  她原想着凭借这香,能够得了将军的认可,进而解了钱银的困局,现在看来还是她将事想得太天真。

  看来她得另辟蹊径了。苏落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实在没法子,就卖一部分母亲留给她的田地。虽然有些不舍,可是盘活了店面,才能有更多的流水钱银进来。

  关心这事儿的,显然不止苏家小院的人。

  隔日清晨,落云出门准备去乡间查看准备要卖的田地时,又与韩世子相遇了。

  韩世子大概夜饮归来,满身酒气,也没有坐马车,玉冠也摘掉了,只披散长发,穿着一身淡烟色的长袍在晨雾中散步回来,大概是要醒一醒酒。

  落云的马车出来时,车夫看见了世子,便停下避让着他。

  韩临风却踱步来到车窗跟前,隔着帘子问:“公主府的差事可交了?”

  苏落云没想到应酬繁多的世子爷居然记得这个,连忙回道:“交了……只是公主不甚满意,去守味斋又定了新香。”

  韩临风闻言挑了挑眉,突然问:“不知小姐可有剩余?最近的香用厌了,在下正好想试一试新样子。”

  苏落云虽然不想跟这类王侯公子来往,但是韩临风次次分寸得宜,并无失礼之处,而且他送了那么多补品给自己,回敬些礼也是应当。

  于是她便应下,只说回头命人给世子送去一盒。

  韩临风点了点头,挥洒长袖,翩然入了青鱼巷子。

  也许世子爷一夜宿醉,清晨时洗了脸才回,方才的男人脂粉未涂,露出的是本真肤色。

  待他走后,香草还探着脖子看世子的背影,痴痴看了甚久,好半天才意犹未尽道:“乖乖,这位爷洗了脸上的脂粉,怎么觉得少了阴柔秀气,变得阳刚十足……好像换了人?”

  落云听了,好奇地问了几句。香草眉飞色舞地跟大姑娘形容着韩临风的样子,又觉得自己书读得少,难以说尽那美男子的韵味,末了又道:“不过看他眉眼轮廓,怎么带着些异域风情?”

  苏落云倒是在陆灵秀那里听过这韩临风的事情,轻声道:“听闻他的生母是波国进贡的女子,被先帝赏赐给了北镇王。北镇王妃膝下无子,便将这美妾之子过继到了自己的名下,成为嫡长子……”

  香草这才恍然,难怪看他的样子总是觉得有些与众不同,原来如此。

  不过北镇王的子嗣应该不止他一个,为何偏选了带有些许外族血统的庶子?

  由此看来,北镇王府的荒诞也是子承父业,不然正经的王府,哪里会让一个掺了异族血统的孩子做嫡子?

  苏落云不想评断北镇王府的家事,过后让人送了一盒地椒香给世子府。

  她并没有指望世子真的去用,也许他只是那日碰巧遇到,说了些客套话罢了。

  毕竟地椒香味虽也很宜人,却比不得那些名贵的香料彰显尊贵。

  送去了后,她也不做打算,转头也就忘了此事,一心忙着找买家卖地。

  丁氏一直紧盯着这院子的风声。听闻苏落云想要卖地,倒是带着女儿苏彩笺亲自上门,温言劝苏落云跟父亲认错。

  “孩子,你那日如此斤斤计较,真的伤透了你父亲的心。父女哪有隔夜仇,你只要再写些新方子,帮着守味斋振作一下声望,你父亲也会原谅你的。你看看你,被人知道了苏家的大小姐不但要抛头露面开铺子,还要要典卖了田地过活,你父亲的脸面要摆在何处?”

  丁氏的脸皮也够厚的,绝口不提自己的小厮盗方子的事情,言语间仿佛父女失和,全成了苏落云的错。

  彩笺今日也来了,在一旁没心没肺帮腔道:“姐姐,你在外面也闹腾得太久了。昨日陆夫人来府上做客时,还提起了你,说一个女孩家,总在外面独住,对府里其他女儿的名声也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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