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113章

作者:秋风外 标签: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她已经猜想到了这是谁。

  终于看到了用于歇脚的低矮岩穴,它地势偏高,雨水无法倒灌,上首有肥大芭蕉树遮挡,十分干燥。

  阿泰翻找出里面备好的干柴,在石堆上铺好点燃,火光一亮,温暖随之而来。

  三人围坐在火边,任热度烘烤半湿的衣摆和头发,阿泰好像又恢复了精神,说现在雨大,明日反而会更晴朗好走。

  他带着歉意表示,今夜大约得在这里歇,等天明才能赶往谷地。

  泠琅自然说无妨,她想起先前那处古怪的上隙,问道:“这里曾经有过山洪?”

  阿泰点点头,他殷勤地递上自带的肉干:“之前夏天,一直下雨……塌了好多地方,现在入秋,阿爷催我来采药——”

  说得磕磕绊绊,泠琅也听懂了,她嚼着肉干默然地想,眼下这秋雨的架势,比起夏季的暴雨,好像也差不了多少。

  她视线滑向对面端坐着的青年身上。

  江琮虽面朝火堆,但始终微微侧身,朝洞口倾斜。无名剑躺在他腿上,随时可以出鞘。

  火光跳跃,勾勒着他深俊清隽的轮廓,泠琅看了半晌,才说:“今晚怎么说?”

  江琮抬眼:“夫人休息便可。”

  “这可不行,”泠琅敲了敲刀鞘,“要想马儿好,得让马儿休息饱。”

  “那是劣马。”

  “嗯?”

  “良马不休息,也能跑得很好。”

  “殚精竭虑,良马也能亏空成劣马,”泠琅哗啦一声抽出云水刀,细细观察刀身凝结的水珠,“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吹落一滴水,她又改口:“不行,你倒时候说不定不叫我起来换岗,还是我来守上半夜。”

  江琮轻笑着低头整理袖口绑带:“谨遵夫人之令。”

  二人便不说话,只各自烘烤衣物,阿泰已经躺在角落里睡熟了。外面雨声越来越大,树木在风中剧烈摇晃,天地无光。

  忽然,一道闪电划过,陡然照亮了整片树林。

  泠琅皱起眉头,按照这个架势,明日就算放晴,也少不了满地泥泞,甚至水流阻断路途也不是不可能。

  她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个……”

  轰隆一声雷响,将她后半截话盖得严严实实。

  江琮说:“什么?”

  “就是……”

  又一声炸雷,比方才那声还响亮,颇有撕裂天穹的架势。

  江琮还在好整以暇地等待她重复,泠琅便凑上去,再次开口:“我是说……”

  雷声滚过天际,竟持续了三个呼吸之久,她再次白费了口舌。

  江琮忍不住闷笑几声,泠琅却气急败坏,觉得倒霉且丢脸,她瞧着近在咫尺的俊美侧颜,想也不想,张口便咬了上去。

  “不准笑!”

  咬在对方下颌,很扎实的一口,牙印立刻便显现。

  江琮嘶了一声:“咬我。”

  泠琅扒着他肩膀,观察自己留下的印记,自觉比起那枚林檎果上的牙印的整齐程度,也不遑多让。

  她得意地轻哼:“咬你又如何?”

  江琮抬手,帮她绕起耳边碎发:“不如何。”

  泠琅并没有坐回去的意愿,她觉得江琮身上意外的暖和:“我刚刚是想说,那人只跟着,明知被发现了也不出手,很像某个人的风格。”

  江琮帮她说完:“寂生。”

  泠琅说:“如果真的是他,我会十分好奇——不是说当时给了他脖子一剑?他怎这么快就又能出来行尾随之事了?”

  江琮把玩着她发梢,目光落在火堆上:“这也是我在想的问题,但夫人应该很清楚,我在北坡密林挨了一刀后,也很快再次同夫人相遇。”

  泠琅笑了:“我差点忘记,你们青云会是何等剥削成员。”

  “或许是他手下也说不定,”江琮轻声,“到点了,夫人先休息。”

  “说好了我守上半夜。”

  “我会叫醒你的。”

  “好罢。”

  于是便睡,并且是枕在江琮腿上舒舒服服地睡,岩洞外的风雨声变成助眠乐音,潮湿水汽与清浅兰香氤氲着,舒缓了疲惫思绪。

  只是睡梦中,那雨丝如影随形,又飘拂了一点在额间唇角。

  小心翼翼,温柔而怜惜。

  难道石洞里也会漏雨?怀揣着这个疑问,泠琅猛然睁开了眼。

第95章 小葱刀

  火光渐趋暗淡。

  她仍躺在青年膝上, 目之所及,是跳跃摇晃的昏黄,和一只欲收却停留的手。

  清瘦修长, 骨节漂亮, 是它扰了她的好梦。

  泠琅一把攥住,视线往上抬,锁住手的主人。

  江琮垂目看她, 没有半点被当场捉住的慌张,他轻声:“醒了?”

  泠琅嗯了一声:“你偷偷摸我做什么?”

  江琮说:“是唤你起来。”

  “怎么这样唤?”

  “这样不用吵醒阿泰,不是正好?”

  “是正好。”泠琅把玩他的手指,从指腹到指尖, 任意摩挲贴缠,像抚弄乖顺美好的玩具。

  她宣布:“我晚些也这么唤你。”

  江琮低低地笑:“好。”

  泠琅便略有一顿,她发现从这个角度, 可以清晰地看到青年说话的时候, 喉结是如何震动, 在他微笑之前, 它还会微不可查地上下轻滚。

  这个东西平时只藏在衣领里, 小气得很,并不给她太多机会看见,能触碰的时刻也不多。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江琮头发垂落了几丝在她眼皮上, 若即若离地扫, 有些痒,她却不想去拂。

  江琮似乎毫无觉察, 他转头凝望洞口:“雨势一直没有小, 这样下去森林会有水流——”

  随着这个动作, 他下颌线条愈发明显,喉结也隐没于阴影,再次看不分明。

  眼皮上的发线如同落到了泠琅心底,像草尖在轻挠。

  她无法控制地回忆起清晨林间那个漫长的吻,撕咬和厮磨没有什么差别,它们都让此刻变得难以忍受。

  泠琅叹了口气。

  江琮收回视线:“怎么了?”

  泠琅慢慢坐起来,直到她坐定,江琮才松开扶着她后颈的手臂。

  她舒展着筋骨,自语道:“得想办法占点便宜。”

  雨声纷繁,洞内一时陷入静寂。

  江琮看着她:“夫人刚刚说什么?”

  泠琅羞赧一笑:“是在说夫君好看,我很喜欢。”

  江琮不说话,只默然注视她,泠琅冲他抛了个不甚妩媚的媚眼,起身往洞口行去。

  她站在雨帘前:“晚上有动静吗?”

  “没有。”

  “这么大的雨,他会躲在哪里?”

  “应该不会太远。”

  “管他在哪里,”泠琅抱着刀冷笑,“被雨淋死最好。”

  她转头催促:“你快些休息,我来看着。”

  “嗯。”

  站了片刻,泠琅才回到火堆旁,往里面添了点干柴。等到火焰再次蹿高,她搓着手,望向靠着岩壁闭目休憩的青年。

  他坐得端正,无名剑抱在怀里,仍旧是随时可以出鞘的姿势。

  这一点,倒是和江湖上枕刀而眠,倚剑而睡的浪客们十分相同。

  那些居无定所,行无踪迹,若有相逢,也不过如萍聚般匆匆的人,不需要太多倚仗,也不会留下挂念,常伴在身的唯有刀剑。

  泠琅见识过很多这种人,她自己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会以什么方式结束。

  或许是直至死的那天。

  调查刀者死因是她目前唯一的愿想,它像一座过于庞大巍峨的山,立在那里,光是仰望和攀爬,就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

  至于山后是什么光景,她从来没去考虑,期盼更是无从谈起。

  江琮却说:“可我会替你想。”

  他声音很轻,没什么情绪,是他一直以来惯常的口吻,和点评茶叶的时候、谈论杀人的时候,无甚区别。

  当时泠琅背朝着他,他不会看到她脸上的表情,那是猝不及防的错愕,像被捉住后颈皮的小兽,下意识凝滞着,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

  他会替她想,想什么?知道多少?想了又能干嘛?这些思绪在脑海中绕了一圈,却一句都没有讲。

  她无法应对,一时说不出话。

  如果这是他的手段,那真的有点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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