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夫君琴瑟和鸣 第41章

作者:秋风外 标签: 欢喜冤家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泠琅立马收起笑容:“当真?何时?”

  江琮不阴不阳道:“当然是你我屡次邂逅的老地方。”

  泠琅当即了然。

  白鹭楼。

  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给出这个建议。原因很简单,周厨子已死,世上再没有人能知道春秋谈如何制作。

  但他逃出来这么久,就连曾经暂时躲避的泾川侯府都留了个空坛子,说不定也曾酿造出那么两坛三坛的,并未饮尽,或是赠与他人呢?

  他在泾川侯府待过一阵子的事,泠琅说出来后,又狠狠嘲笑了一番江琮。对此,青云会分舵主只有默然,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待过,甚至留下了痕迹,但他自忖侯府密不透风,竟然毫无察觉。

  虽然这也不怪他,那时候才多大。

  周厨子在厨房众人面前或许孤僻古怪,但他作为铸剑之人,立于江湖之中的时候,未必如此。

  白鹭楼不知道春秋谈是什么,但若向他打听铸谷当初最出色的两个弟子其一,它一定有许多东西可以提供。

  泠琅瞥了江琮一眼,对方也抬眼看她。

  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点感慨,谁晓得当初一见面就你追我砍的二人,竟然会携手重回旧地呢?

  对于这个,白鹭楼的苍耳子更是感慨万千。

  当他看见两个黑衣覆面的人依次进入,一个背着刀,一个负着剑,刀他很眼熟,剑也见过许多次。

  而这两人在某种程度上,都被他坑过一把。

  书生模样的线人立即窜到了椅上,再没有摇头晃脑的兴致,连说话都变得磕巴。

  “你们,你们这是?”

第36章 七日约

  泠琅先是冷笑一声。

  她迈开腿, 一步步逼近蹲缩在椅上的苍耳子。对方随着她的靠近,眼神愈发慌乱了起来,紧靠着椅背, 却丝毫不敢动弹。

  “还在这儿品茗呢?”泠琅在他面前站定, 往桌案上瞥了眼。

  苍耳子战战兢兢道:“在下为二位奉上两盏?”

  话音未落,怦然一声响,是泠琅已经把云水刀连刀带鞘地拍在案上, 杯中茶水都被震得溅出些许。

  苍耳子的身躯也震了些许,他彻底噤声不敢说话了。

  泠琅一把拽起他的衣襟,将其揪离椅面:“托您的福,我这段日子被折腾得水都没心思喝, 还喝什么茶?”

  苍耳子欲哭无泪:“这位女侠,这些事我都是提前讲于您的……”

  泠琅阴狠道:“讲于我?好得很,我后来才晓得一份消息卖俩人, 在白鹭楼根本行不通!你见我初来乍到, 是存心诓骗我的罢。”

  纤细的手指紧攥着苍耳子衣襟, 她看上去没费什么力气, 但瘦弱男子看上去已几乎喘不过气。

  “白鹭主就是这么规训手下的?”泠琅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你就不怕我抖露出去,嗯?”

  苍耳子勉力求饶道:“女侠饶命,您且听我说!”

  “你说。”

  “我——”

  第二个字还未出口,前一刻还抖如筛糠的苍耳子如泥鳅一般, 身躯顺着椅背, 柔弱无骨,灵巧滑出少女的桎梏。

  转瞬之间, 他已经出现在桌案的另一旁。

  泠琅手中还抓着他的外衫, 此刻空空荡荡, 一片轻飘。

  她眉毛一挑:“软骨功?”

  多年的职业素养使然,苍耳子几乎就要下意识奉承一声见多识广,但到底憋住了。他足下生风,一个扭身,便要朝窗口逃窜而去——

  砰一声,他一头撞到了斜伸出来的一柄剑上。剑还未出鞘,却聚了足足的内力,如石柱般不可撼动。

  一只手伸过来,又揪起了他深衣的衣领,苍耳子再次被人提了起来,活像条被生擒的泥鳅。

  青年垂视着他,一语不发,周身寒气却凛然,看似精致的手腕却如铁铸一般。

  苍耳子再想故技重施,却无论如何也不得了,他内心叫苦不迭,一滴汗不由在额边滑落。

  泠琅抚掌:“跑?能往哪里跑?”

  苍耳子一脸苦相:“你们二位……前些天不是还在房顶上大动干戈,我们第二天修缮都花了好些钱,怎么如今反倒联袂而至了……”

  “听这话,我们两个中间没死一个,你遗憾得很?”

  “不敢,不敢,这,哪儿能呢?”

  “少废话。”

  苍耳子被重新请回椅子上,屁股摔得生疼,刚刚坐定,只听哗啦一声,颈侧被横上一刀一剑,严丝合缝,毫无转圜境地。

  软骨功再厉害,可不能软头骨。纵有一声逃脱本领,也无计可施了。

  往左瞥,少女一双似笑非笑的清凌眼;往右看,青年目光淡漠,却寒气森森。

  他真想一股劲装晕过去,但想必装的再像,这二人也有当场妙手回春的本事。

  左边人柔声道,“我们可被你坑害得够惨,我白白奉上了紫砂玉壶,他也花了数两黄金,便宜却全被你占了去。”

  苍耳子颤声:“二位,二位到底想如何?”

  “不如何,”刀的主人语气轻缓,“只是头一次打交道便这么不愉快,多少有些遗憾。”

  苍耳子暗暗咽了口唾沫,只听对方说——

  “我们再给彼此一个机会?若是这回皆大欢喜,便既往不咎。若你还想打什么主意——”

  冰凉刀背猛然贴上他耳际,少女凉凉地说:“那我便把你身上的皮剐下来,保证比那夜贵楼屋顶上的瓦更干净。”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威胁,苍耳子心猛地一沉。

  他还记得那少女初来之时,自己是如何感受,她声音听上去最多二十,身手虽好,但双眼止不住地四处顾盼,显然没见识过白鹭楼这等繁华之地。

  玉牌递来,的确是楼中凭信,但却是早二十多年的款式,那一批伪造仿制的极多。

  苍耳子话语中诸多试探,几番便确定了她是初来西京,并且一问起这玉牌来处,她便遮掩不答。

  如此,他就轻易地判断,这玉牌来路不正,极有可能是这身怀绝技的莽撞少女偷来的。后来她一夜盗取王府珍宝玉壶,更是印证他所想。

  常年同江湖各色打交道,这种蟊贼实在见过不少……手段了得是真,但惯只会暗中行事,硬气不起来。

  未曾想,事态从他说查不出线索开始,便有了微妙曲折。青涩客气的女孩,在听完他搪塞后,当即便抽刀划出一道刀风。

  它未落在他身上,桌上杯盏倒是悄然分作两半,切面整齐,宛若天然。

  她沉沉地说了一句:“京城人好生没意思,来了这么些时日,已经叫我不耐烦了。”

  那时候,苍耳子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

  后来,便是无尽的恐吓威胁,少女已经够难缠,另外那个话少的青年更叫他胆寒。他便想出个狠招,干脆将消息卖做二人,只盼着他们调转火力,拼到对方头上,好叫他脱身而出。

  这最毒辣的一招,也算落了空,二位阎罗竟施施然结成一派,来讨他性命了!

  咬紧了牙关,却见她忽地收刀,少女下一刻倾身而上,附在他耳边用气声说了句话。

  “你以为那作凭证的玉牌是我偷的,才这般轻慢?”她语气带笑:“其实你猜得不错,它的确原本不是我的。”

  她一字一顿:“是我杀了它的主人,然后抢来的。”

  话毕,苍耳子颈侧的威胁陡然一松,刀与剑顷刻归鞘,两道墨色身影一闪即逝,屋中再没有那危险至极的不速之客。

  只有淡香仍旧在浮沉,甘佛手,茉莉与茶芽。

  苍耳子的心跳与呼吸又过了很久才平缓,他瘫在椅上,感受到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透。

  玉牌原本的主人——

  他事后的确依照那上面的编号查过,它原本属于的人,的确好一阵没听到什么消息了。

  难道真的被这位所杀?不会吧,那般角色,怎么可能!

  思绪混乱,头脑昏沉,苍耳子在内心第一万遍后悔自己的自作聪明,他习惯性伸手,想取茶来喝——

  手指刚触到杯盏,却浑身打了个冷战。

  他缓缓侧过脸,只见那盏茶已成空杯,内里再无浅碧茶汤,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叠好的纸条。

  是了,他们离开之前,并未交待交易内容是什么。

  只是他明明记得,刀横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这里面还是茶啊?难道是她附耳过来那一下?

  苍耳子凝视着那张小小的纸,迟迟没有伸手拆开。

  他想起世上的确有一套掌法,缥缈无影,虚幻无踪。取人袖中香囊或是眶内眼珠,都如捡拾一粒石子般轻巧自然。

  或许她最后那句话是真的。

  不然,怎么会有如此虚无缥缈的身手?

  此时此刻,白鹭楼顶。

  两道身影迎风而立,一个高一些,一个矮一些,一个别着剑,一个背着刀。

  毫不形似的二人,却用相同的姿势立于屋脊,明月在他们背后升起,大而亮。

  “夫人最后那一手,”有人低声,“倒是相当漂亮。”

  “还行吧,”另一人语气淡淡,“真想拍在他脸上,而不是单单拿来放纸条。”

  “那手法,倒是有些熟悉。”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想是快到了一定程度,所有路数都如出一辙罢。”

  “给了他多长时间期限?”

  “七天。”

  “是不是短了点。”

  “我只恨还不够短。”

  江琮笑了声,忽然道“夫人对那人最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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