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门 第67章

作者:且醉风华 标签: 婚恋 逆袭 豪门世家 古代言情

  颜秉荣口中笑着称是,目光却直往后面的车上瞥,见李悯今日只是一人一车回来的,不免有些奇怪,于是忍不住开口问后面的从人:“今日陪大郎君回来的只有你们?还是后面车马未至?”

  那从人回道:“殿下只吩咐了我等随行。”

  颜秉荣还想再说什么,董氏及时肘撞了他一下,面上笑道:“阿悯原先在家里的东西都还没全搬回府里去呢,哪有这么快又送回来的。”

  颜秉荣想到妻子说的安王要慢慢来的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然而董氏的两个儿子却在往李悯的两个随行箱笼上瞧,颜大郎更是直接问李悯道:“殿下姑父让你带什么好玩的回来了?”

  李悯刚想说没有什么,颜大郎已瞧见了他身上挂的盘囊,眼睛一亮便伸手过来抓起,说道:“这个真好看!”

  若是以前,李悯想到董氏经常说的要分享,随手将自己的东西给了表兄弟都是寻常,可这个是他亲眼见着陶曦月怎么一针一线做的,而且那样的精致可爱,又是阿爹亲手给他挂上的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他实在舍不得给,至少他现在是很舍不得的。

  于是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李悯当即将盘囊从对方手上扯了回来,捂住道:“这是母亲给的,我改天另外买一个送给表兄吧。”

  颜大郎一愣,大约是被他突如其来抢回去的动作给撩得起了性,立马虎了脸,二话不说地拉了自己亲弟弟便气冲冲进了大门。

  董氏看得心急,忙骂道:“这浑小子越来越不像话了!”又忙回身安抚李悯道,“阿悯莫生你表兄的气,他也是没见过这样的好东西,舅母回头帮你教训他,你借给他玩玩便不错了,哪里用得着给他。”

  李悯原本还想开口求情,但听到董氏说出最后那句“借给他玩玩”的时候,又欲言又止地咽了声。

  于是在拜见过外祖父母之后,李悯回到自己房里,就小心地将盘囊从身上取下,收了起来。

  而此时,颜大郎正自顾自地和他亲弟在玩着陀螺,对董氏让他去找李悯道歉和好的话充耳不闻。

  董氏气得抬手想揍他,颜大郎就直接抻了脖子瞪着他阿娘:“你要是打我,我就去给祖母告状!”

  董氏本来也舍不得下手,但又被这浑小子的牛劲气得没着落,于是忿忿又无奈地在他腰际拍了一下,说道:“你是不是傻?你表弟这几年给过你的好东西难道少么?那只盘囊有什么了不起的?上面又没有金线、宝石,值得你为了这个跟他闹别扭,以后你还想不想他送别的给你?”

  颜大郎顿了顿,没有说话。

  董氏心知儿子的性情,见他这个反应就晓得是已经松动了,现下只是碍于面子,于是便又缓了语气好生说道:“你表弟向来温和,等回头吃饭的时候你亲自去叫他,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颜大郎板着脸“嗯”了一声:“知道了。”

  陶云蔚刚从崔园里回来,就被自己父亲给叫去了书房。

  “阿爹今日不是去参加雅集了么?”她有些意外陶从瑞居然这么早就在家里。

  “女儿正好有事要与阿爹说。”“我正好有事与你说。”

  父女两个同时开口,闻言,彼此先是一怔,继而各有反应。

  陶从瑞是眉眼间掩饰不住地乐呵,而陶云蔚则满脸正色。

  于是陶从瑞就让长女先说。

  陶云蔚虽觉得阿爹今日高兴地有些反常,但因自己这桩事确实要紧,所以也就没有推辞,径自说道:“今日崔夫人让我过去,提了新荷的亲事。”

  “啊,三娘也有人提亲了?”陶从瑞脱口讶道。

  “也?”陶云蔚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字。

  陶从瑞冷不防说溜了口,便索性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是啊,今日我在雅集上遇见了淮阳陆氏宗支二房的四老爷,他主动提到了你,还问我有没有将你许人家,说想替他友人家做个媒!”

第79章 不满

  陶云蔚蓦地愣住。

  陶从瑞见女儿怔怔不言语,正要开口唤她一声,就忽见长女像是猛然想起什么,倏地看着他问道:“阿爹可答应了?”

  陶从瑞愕然地摇了摇头:“……还没有,我说这事得与你商量一下。”言罢,他又补道,“而且这桩婚事我也不是全无顾虑。”

  陶云蔚松了口气。

  “那他可有说想做媒的那户人家是谁?”她冷静地问道。

  陶从瑞见她像是肯考虑,忙道:“说是徐州彭城宋氏,对方还是宗房长孙。只不过我不太舍得把你嫁那么远,而且,那孩子成过一次婚,不过先娘子因为难产去了,腹中孩儿也没生下来。”

  彭城宋氏。陶云蔚对这一族并不陌生,在谱书上,这是只差一点就能成为高门甲族的丙姓上流士家,而且有极为重要的一点是,宋氏乃清名、财富兼具的世家。

  宗妇,续弦。

  这最关键的两个词,已将这桩婚事的优劣之处全部概括。

  而先娘子没有留下孩子,这于“续弦”一词上又减少了些劣处。

  陆家这个媒显然是做地有备而来,这个条件不管是拿出去对谁说,都不会觉得亏待了她陶云蔚,相反,必定人人都觉得她多少沾了陆玄的光。

  是了,陆玄。

  他才前脚刚走,后脚陆家竟就有那般身份的人出了面找她阿爹关心她的婚事。

  发生地这么巧,她很难不多想。

  只是不知……这事他之前知不知道?陶云蔚想起他也曾关心过自己的婚事,又想起新荷说他走的那天看起来原本是有话要说,但后来又因生了她的气所以不愿意说了。

  会不会就是这个呢?

  陶云蔚心里忽然有些烦。

  “我是不会远嫁的。”她皱着眉沉声说道,“彭城宋氏再好,我也与他无缘。”言罢,她又直接对父亲说道,“崔夫人那边的意思,是说崔太夫人觉得她幺儿的次子与新荷般配。”

  她话题转得快,后头这话言语间又少了几分敬意,陶从瑞反应了几息才明白过来。

  “你也不想远嫁?”他问完,又跟着道,“崔太夫人的幺儿,你是说崔家五老爷?”

  那这婚事若成,三娘可是实打实地嫁进了盛门高族啊……

  陶从瑞是万万没有想到的,于是又忙补着问了句:“那崔五老爷的次子怎么样?”

  陶云蔚不紧不慢地回答着父亲的问题:“我若嫁得远了,许多事难免鞭长莫及。至于三娘的婚事,阿爹,那崔五老爷的次子若是个人中龙凤,也不至于您还需要问我他是个什么样的,况您觉得以崔太夫人的性格,会如此便宜我们家么?她这次能把亲孙子拿出来与我们联姻,我想与咱们家在开阳县一事上又大出了风头有关,否则大约也不过就是在本族里挑一个差不多的便是。”

  有些话她并没有说得太直白,按照崔太夫人的喜好,所谓的与新荷般配,估计也就是个平庸之辈,反正有宗里可依靠,一般世家子弟都不用愁什么前程。

  陶从瑞想了想,说道:“你不想远嫁就算了,反正阿爹本来也舍不得。不过三娘,她那个性子的话,我觉得嫁个幺房次子也不错?高门宗支里,平庸也有平庸的好,这样三娘也不必担什么事,只要过得舒服就好了。说不定崔太夫人也觉得这样就算是差不多了,那三娘也正好免了被她耳提面命。”

  他的想法也很简单,毕竟小女儿原本也是个不爱操心也不善于操心的,夫君平庸些无妨,只要没什么不好的习气,知道心疼人就行。

  他就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陶云蔚一时无语,顿了顿,索性直接地说道:“阿爹有没有想过以二娘的处境,倘若我们其他几个手足的婚事都照应不了她什么,以后会是如何?”

  陶从瑞愣了愣。

  “阿爹,心疼人这个条件,太虚妄了。”她平静地说道,“人的感情是最不可靠的,新婚夫妻,谁又没有半点新鲜感?今日疼爱你,明日也能收回,来日再拿去疼爱别人。”

  陶从瑞怔怔地看着她:“绵绵,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被堵在了喉头。

  “女儿知道阿爹又要拿您和阿娘的感情说事。”陶云蔚道,“但似您二位这样的这世上能有多少?再说,心疼妻子本就是应当,怎地到了阿爹这里就好像成了难得的品质,那是否不管他在外面如何能惹事或招蜂引蝶,只要晓得回家来好像养狗养猫一样对我们笑笑,随意给些安抚甜头,那就是好的了?一个男人若连照拂妻儿都做不到,那我要他廉价的心疼有何用?难道只图他事后对我说一声‘你忍得很好’么?”

  陶从瑞被她噎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阵阵地揪着疼,不由着急地支吾着道:“那、那依你这样说,只要他有能力,对你们好不好都不重要了?那、那怎么行呢!他若越有本事,就越能欺负你们啊!”

  “没本事的男人不照样欺负女人?而且多的是用这方法找自信的。”陶云蔚淡淡说道,“况女儿也不是这个意思。女儿是想说,我们要嫁,需得嫁那种真正有可取之处的人。譬如三娘,她应当嫁的就是那种重情义又能护住她的,这样她在那高门里头才不会被人轻看,反过来,旁人若想轻看她的姐妹也会因此多思量几分;而我,要嫁的也需得是那种能彼此相辅相成的,他心不心疼我不要紧,只要对女儿心存尊重和一定的畏惧便是,这样他才不敢轻易来招惹我,因他知道那后果对他自己也很不划算,只有与我联手合作,才能得到更多的利益——同样反过来,我也可借此照拂阿妹。”

  “此理亦同兄长和阿珪的前程。”她说,“我们嫁得好,他们的前路才能少受些阻碍,而兄弟们顺利了,我们又能受到家里多些照顾。只有这样才是我们家真正的自保之法。阿爹,您想要的那些,以后会有的,等到了我们孩子要成亲时,大约都能更随心所欲些。”

  陶从瑞此时再没有了半点刚开始的喜悦和兴奋,长女的一字一句就像把铁锤,一下又一下地重重敲在他心上,让他难过又心疼,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才十九岁的女孩,竟然好像对这世上美好的情感完全失去了期待,或者说是……看破了红尘。

  她对曦月和新荷都尚且考虑到那男子待她们的几分真心,可到了她自己身上,却全不重要。

  全是冷冰冰的利益衡量。

  陶从瑞眼睛一酸,便对着女儿流下泪来。

  “……阿爹?”陶云蔚愣了。

  陶从瑞一手冲她摆了摆,一手擦了把涕泪,缓了缓,才开口说道:“阿爹今日才知,你这些年过得有多辛苦。”

  陶云蔚刚要开口说话,却见父亲泪眼轻弯地冲着自己涩然地笑了一笑,又道:“你与二娘一同长大的这些年,其实也受了不少委屈吧?”

  她蓦地愣住。

  陶从瑞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一把岁数,孩子们都大了,他才这样后知后觉,实在是太迟钝了,迟钝到……好像已经晚了许多。

  曦月从小就长得漂亮,小时候无论长辈、同辈见了都喜欢与她玩儿,长大了就更不必说,后来连她自己都不爱出门,就算是她们的亲外祖,当年想要亲上加亲,也是先看中的曦月,她们那个表兄自己喜欢的也是曦月。

  他那时候还疑惑呢,怎么以前明明姐妹两个都与她们表兄关系不错,到后来一个个都疏远了。

  亲事自然不了了之。

  大约有些事曦月也早就察觉了,可笑他这个做父亲的,却从来没发现过这些年没有一个人是拿着真心来给云蔚的。

  就连当初想娶她的马家也不过是看中了她顾大局的性格,那马九郎更是一心打着曦月的主意。

  陶云蔚一直没有说话。

  “绵绵,”陶从瑞忍着泪意,温声说道,“阿爹知道你一向主意正,既然你心意已决,阿爹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解决你想的这些问题,那……就都依你吧。可是阿爹还是想对你说,若这世上真有人一心一意对你,我希望你能少去考虑一些现实、优劣,多为你自己想想。”

  少顷,她浅浅牵了下唇角,平静地看着父亲,含笑道:“女儿早已认真想过了,这是最好的出路。”

  她顿了顿,又道:“有些事既不可能,就不该去想的。”

  陶从瑞隐约觉得她神色有异,刚想开口,她却已又恢复了冷静地道,“当日开阳县沼地之事,女儿之所以冒着得罪其他大家族的风险也要让我们家出这个风头,为的就是尽快打开局面,阿爹放心,现在来提亲的才刚开始,后面还会有的。”

  “至于陆、崔两家的意思,”她沉吟道,“依女儿看,我们家也先别忙着拒绝。彭城宋氏这个选择可以留着再看看,而崔家那边……女儿现下另有一个想法,所以也需要再拖一拖。”

  陶从瑞就问道:“那你想要阿爹怎么做?”

  陶云蔚便直接地道:“女儿想请阿爹出趟门再去看看阿珪和兄长,在外面多盘桓些日子——尤其兄长那边,正好他婚前出仕,和彭家的婚礼明年春天怎么办也该认真拿个章程出来。旁人若问起,我就只说等您回来了再商量。”

  陶从瑞没多说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陶云蔚就准备出去。

  她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脚步,默然半晌,回头唤道:“阿爹。”

  陶从瑞原本就正看着她的背影,此时冷不丁被她当面逮住目光,不由怔了一下,下意识“嗯”了一声。

  却见她浅浅而笑,说道:“小时候阿娘最疼我,曦月也伤心过。”

  “我们一辈子都是姐妹。”

  陶云蔚含笑说罢,向着父亲福了一礼,然后迈步朝着屋外的和风暖阳走去。

  崔湛正在处理公文,如云走了进来,说是丹阳陶家的大姑娘有事求见。

  “陶大姑娘说知道少卿在忙,”如云道,“所以她会在清风茶楼等您拨冗前往,只是想请教你一件事,不会耽误太久。”

  崔湛闻言,放下了手中的笔,颔首道:“我随后就去。”

  他答应了陆三叔要帮忙照应着陶家,自然不能有负所托。

  他刚要起身,又想起什么,问道:“只陶大姑娘一人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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