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过的白月光来找我了 第66章

作者:裁云刀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古代言情

沈如晚看了他一会儿,垂眸。

她舀了一勺冰粉,尝了一口,很清甜。

“被遗落又能怎么样?”她淡淡地问,“总归都是要抛却的东西,努力适应新环境就好了,过去都已经过去,没有人还需要那些陈麻烂谷。”

曲不询凝视她一会儿。

“沈如晚,”他重重咀嚼着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在心尖在唇齿流转过一遍又一遍,最终倾吐,“你是我见过最口是心非、最自相矛盾、最言行不一,也最让人着迷好奇的人。”

明明放不下过去,却一直说过去不值一钱,应当被抛下;明明永远说着不后悔、不在意,却又那么耿耿于怀于过去;明明脸上写着“生人勿近”,可有时候却总像是在说,快来关心我。

沈如晚半带恼意地看了他一眼。

“安心吃你的冰粉吧!”她没好气。

曲不询笑了一下,低头舀了一勺冰粉,大口咽下去。

沈如晚轻轻哼了一声,刚要再说点什么,却忽然抬起头,看向茶楼的方向。

一眨眼的功夫,她便消失在了原地。

曲不询微微皱眉。

沉吟片刻,他伸手把冰粉钱放在桌案上,灵力催动,转眼也消失在座位上。

微风拂动,把两碗只剩半份的冰粉吹动一点涟漪,静悄悄的,不见人影,只剩下空空的座椅。

冰粉老板见怪不怪地走过来,把冰粉钱和碗一起收走,悠悠闲闲地哼个小曲,又是快活一天。

茶楼里,沈如晚神色冰冷。

她在大门口冷冷地站了半晌,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进茶楼内,气势逼人,茶楼老板见了差点以为她是来砸场子的,犹豫着走过来要招呼,被她余光一瞥,只觉目光如刀,刮在他肌骨上,锋锐难当,不知怎么的竟然就站住了,立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如晚半点不顿步,顺着楼梯向上走去,刚到转角就听见上面走廊里传来陈献难以置信的声音——

“六哥,怎么会是你?”

沈如晚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了,她神色冰冷,嘴唇紧紧抿着,加快脚步。

“陈献?你怎么会在这儿?”一道温润清朗的声音说,听起来像是个温和有礼的青年,有点意外的模样,“我来碎琼里有点事要办,怎么你也在这儿?我怎么记得好像听叔叔婶婶说过,你离家出走了?”

“有事要办?”陈献狐疑地看着对面的青年,“什么事要到碎琼里来办啊?还会让你走进这个茶室?”

陈献对面的青年大约二十来岁,容貌出众,五官俊秀,神色很温和,被陈献这么不客气的问话,也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我现在找了门营生,专门培育灵植卖给药房和修士,这次来碎琼里就是来见买家的。这间茶楼在桃叶渡名声不错,据说走的是正经做生意的路子,不是黑店,所以我先来探探底,如果合适,就约买家在这里见面。”

这回答听起来像是挑不出差错,但哪有这么巧的事,偏偏就走近了这间茶室呢?

“要是培育灵植对外发卖,为什么不在族里找家铺子来经营?”陈献皱眉看对方,“六哥,你和我可以不一样,你是陈氏嫡系子弟,大伯母又是大长老,给你找个铺子还不容易?也省得你还要自己找买家销路。”

舍近求远,甚至求到了碎琼里,这可不对劲。

青年苦笑了一下。

“陈献,好些年不见,你也学会嘲笑六哥了?”他望着陈献,不无诚恳,“我在家里是个什么处境、我这个所谓的嫡系子弟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还不清楚吗?父亲母亲对我并不在意,反倒颇多苛责,回到族里,不过是处处压抑、处处受气。好歹我也是蓬山第九阁出来的修士,难道还找不到一门能养活自己的营生吗?”

陈献听到这里,神情慢慢松动。

显然,他对青年所言的身世很是了解,也确实觉得青年说得有道理。

“当初叔叔婶婶说你离家出走,大家都在抱怨你不懂事,但我是理解你的。”青年笑意苦涩,“若我能像你这样有勇气,早就离家出走、一走了之,也省得在家也如寄人篱下,半生都被安排,处处不自由,无处是家。”

“是么?”身后楼梯口,脚步沉沉,每一步都像重重踩在心口,沈如晚冰冷如锋刃的言辞一声沉过一声,“我倒不知道在蓬山第九阁学艺,是对你天大的委屈了。陈缘深,你要是早点告诉我你是这么想的,我保证我当年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青年蓦然回首。

楼梯转角,沈如晚身姿纤瘦笔挺,神色沉冷如冰,踏着窗口照进来的细碎灯光,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灯光映照她昳丽清冷眉眼,勾勒出她鬓边一点弧线,竟似一道清辉照进昏暗,恰如他刻在记忆最深处的年年岁岁。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以为这十年光景一如未过,睁眼还在蓬山第九阁。

“师姐……”陈缘深怔怔地望着她,喃喃般说。

沈如晚走到他面前几步站定,冷冷望着他。

她神色也复杂到极致,眼神里情绪浓烈得仿佛化不开的浓墨。

“真没想到,”她慢慢地说,“你我同门一别十载,再次相见,竟然是在这种场合、这个地方。”

陈缘深下意识叫她一声,“师姐——”

“我,我来这儿是为了做生意。”他忙不迭地解释,仿佛慢了一步就会有什么无法挽回的过错,何等急切,“我……师姐,你怎么也在这里?”

沈如晚神色冰冷。

“做生意?”她没什么情绪地重复,“什么生意?”

其实陈缘深刚刚给陈献解释的话她肯定听见了,但陈缘深还是忙忙地又重复了一遍,“我现在专门培育灵植卖给药房和修士,这间茶楼在桃叶渡名声不错,我先来探探底,如果合适,就约买家在这里见面。”

“师姐,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干坏事的。”陈缘深急切地说。

沈如晚目光冷冷地扫过他眉眼。

“培育灵植,是在哪里培育?培育的又是什么灵植?什么样的灵植,非得要到碎琼里来销货?这里到处都是秘境,适合藏匿,却没什么秩序,不会有一口气吃下大体量灵植的势力。除非是神州世家有不方便在外面买的灵植,才会选择在碎琼里掩人耳目交易——那又是什么样的灵植才会不方便在神州买?”

她一个个问题,便仿佛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子一般,陈缘深站在她对面,神情一寸一寸僵硬,紧紧抿着唇,半晌不说话。

沈如晚冰冷地望着他。

她什么也不说,像是一定要陈缘深给她一个回答。

走廊里气氛一时僵冷。

陈献和楚瑶光本是先和陈缘深对话的人,现在站在茶室门口,看着这对久别重逢的师姐弟,竟觉得半点也插不进话。

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忽而又传来脚步声。

平平淡淡,每一声响都一般轻重,没有半点差别,悠悠游游,不紧不慢。

没几个呼吸,脚步便踏上这一层的木地板,不急不徐地朝他们走近。

曲不询慢悠悠走到沈如晚身侧,朝对面的陈缘深望了一眼,又见沈如晚冰冷的神容,不由微微一皱眉。

“怎么?”他问,“认识?”

沈如晚紧紧抿唇。

过了一会儿,她才忽而闭了闭眼,“认识。”

太认识了,整个蓬山乃至神州,也许都不会有人比她更熟悉陈缘深。

他们的相识要追溯到很多很多年前,她刚刚拜入蓬山第九阁,成为副阁主的亲传弟子的第三年。

那一年,师尊出门访友,回蓬山时,忽然带回一个新入门的小师弟。

师尊问她:你刚入门的时候也有师兄姐帮忙指导,如今你入我门下已有两年,应当能独当一面了。你师弟初来蓬山,处处不适应,我把他交给你负责,你能不能做到?

她当然说能。

于是此后岁岁年年朝朝暮暮,她不再是埋头修炼顾好自己就完事的小师妹,而是肩上还负有另一个人修行根基的师姐。

曲不询观察她神色,动作微顿。

“哦,”他眼神微沉,神色却如常,很自然地笑了一下,“这就是你说过的那个,蓬山当届倒数一千五?”

沈如晚微怔。

她想起先前刚认识曲不询不久的时候,确实提到过陈缘深,只是当时并不觉得会遇见,只当是一零星往事的碎片,从没说起过陈缘深的名字罢了。

难为他竟连这也记得。

“是,”她垂眸,“你记得没错,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倒数一千五、刚入门时阵法就比那个鸦道长要好的师弟。”

沈如晚抬眸,神色复杂地望了这多年未见、也曾以为再也不会见的师弟一眼。

“他叫陈缘深。”她说。

陈缘深就站在那里,也紧紧抿着唇,始终盯着沈如晚看,当曲不询走过来的时候,短暂地分了一点余光。

直到曲不询开口,和沈如晚谈笑间提到他,仿佛与沈如晚关系亲密非常,他才忽然把目光从沈如晚身上挪开,冷冷地望着曲不询,仿佛要把曲不询看穿一层皮一般。

“师姐,”陈缘深忽然开口,紧紧盯着曲不询,神色也不复先前的温润平和,隐隐有敌意,慢慢地问,“他是谁?”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来晚啦,今天也想试试日九

第三卷 开启啦,本卷掉马,但具体在哪我不说(因为这个人其实还没把细纲写完

第61章 我亦飘零久(二)

陈缘深这一问问得很奇怪。

倒不是怪在内容上, 而是,而是……

楚瑶光也说不清楚,只觉得自己站在边上都尴尬, 回头一看陈献, 竟然也皱着眉头, 神情很别扭,和她目光相对, 互相眨着眼睛, 好似就能消解这种无名的尴尬。

就好像,就好像见证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一样。

曲不询若有所思地望了陈缘深一眼, 神色也微妙,目光一转,竟没说话, 只是不错眼地望着沈如晚, 眼神幽邃。

沈如晚沉默了一瞬。

“朋友。”她平淡地说。

陈缘深骤然松了口气,神情肉眼可见地松弛了下来。

很多年不见了, 他印象中的沈如晚还是最初在第九阁交游广阔、爱玩爱笑的师姐,她有很多很多朋友, 每一个都能玩得来, 可除了沈晴谙,谁都只是“一个朋友”。

即使从前有一段时间里,沈如晚性情大改,冷若冰霜,但那都无法抵消陈缘深记忆最深处的师姐,温柔的、笑盈盈开着玩笑的、细心又体贴的师姐。

“原来是师姐新认识的朋友。”陈缘深脸上的敌意消弭得无影无踪, 又回到先前温和腼腆的模样, 朝曲不询和气礼貌地颔首, 微微笑着,“没错,原来师姐还没忘了我?我就是那个蓬山当届倒数一千五的师弟,实在有点惭愧,师姐当初那么认真教我,可惜朽木难雕。”

曲不询半边眉毛忍不住高高地扬了起来,又很快强行按捺下来,意味莫名地深深看了沈如晚一眼,望向陈缘深,神色耐人寻味,“你师姐对你确实是寄予厚望,不过我也劝过她,排在中游虽不显眼,却也合乎中庸。这世上能和她作比的人能有几个?你和她本就不一样,何必苛求。”

陈献左看右看,总觉得这对话仿佛没什么毛病,可怎么偏偏听起来就这么古怪呢?

陈缘深的嘴唇又紧紧抿成一条线。

“师姐,”他不接曲不询的话,看向沈如晚,“真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们还能有缘再见。”

沈如晚静静地看着他。

“我也没想到,”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语气很淡,“居然是在这里。”

在碎琼里,在这个茶楼,在叶胜萍主动吐露的接头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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