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娇妩 第37章

作者:小舟遥遥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青梅竹马 古代言情

  御医支支吾吾不敢说,只以眼睛偷瞟皇帝面色。

  “只是如何?”皇帝眉目舒展,和颜悦色:“沈御医直说便是,当真朕的面对好了词,等会儿回慈宁宫复命,该如何与太后说,你心下也有数。”

  没料到陛下直接将话挑明了,沈御医顿生冷汗,忙不迭跪在地上:“陛下,微臣只是奉太后之命来给您诊平安脉,其余一概不知啊。”

  “这般紧张作甚?起来回话。”皇帝抬了抬手指,坐姿端正:“朕方才问的,你还未答。”

  沈御医战战兢兢爬起来,斟酌一番,小声道:“陛下一切康安,只是…房事有些过度。”

  长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声声沉闷,如凿心上,许久,那声响停下:“医术不错。”

  榻边的皇帝慢悠悠掀起眼皮,不带情绪的视线从御医头顶扫过:“待会儿你要如何与太后回话?”

  沈御医只觉头顶好似悬了一把随时落下寒光凛凛的铡刀,心下发紧,连着话都说不利索:“微臣、微臣……”

  “啪啦——”里屋忽的传来一声杯盏破碎的响声。

  沈御医微怔,皇帝也拧了眉,朝里投去一眼。

  一旁的刘进忠会意,忙不迭过去察看,待折返回来,附耳与皇帝道:“说是不小心打碎了茶盏。”

  皇帝眼波微动,而后平静看向沈御医,薄唇始终维持着那抹温润弧度:“不必惊慌,朕近日养了一只猫儿。”

  说着还伸手指了指面上,无奈叹道:“野性难驯,看来还得磨上一阵。”

  沈御医哪敢多问,唯唯诺诺附和两声,又表明态度:“微臣回去与太后道,陛下龙体康健,只是勤政劳神,需要静养……”

  他觑着皇帝神情,声音愈发轻了:“这样,如何?”

  皇帝思忖两息,颔首道:“甚好。也叫太后不必太过担心。”

  这边厢沈御医如从阎罗殿转了一圈般,拖着两条发软的腿劫后余生地从紫宸宫告退,阳光充沛的明间内,皇帝敛了脸色笑意,冷冷撂下一句“没朕吩咐,任何人不许打扰”,便大步流星朝着内寝走去。

  刘进忠看那带起风的衣带,心底都哆嗦一下,一时也想不明白陛下为何突然不悦。

  寝殿门“哐当”推开时,李妩正蹙眉蹲在地上,脚边是一堆碎片,她两指间还捻着一块极为锋利的,阳光下泛着瓷白冷光。

  裴青玄脸色陡然一变,上前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稍稍一拧,李妩吃痛出声,手中那片碎瓷也坠落在地。

  “你做什么!”她白着脸道。

  裴青玄沉着脸将她抱起,丢到锦绣堆叠的床榻间:“你要寻死,也要看朕准不准。”

  李妩本就浑身酸疼,现下被他这样一摔,疼得直蹙眉,看着面前莫名其妙的男人,语气都呛着火:“谁要寻死了?我收拾碎盏而已。”

  裴青玄眸光轻闪,审视的目光直直落在她雪白脸颊上:“为何不叫宫人来做?”

  “不是你吩咐,不让旁人进来的么。”李妩撑着身子坐起,手掌揉了揉肘骨,简直无法理解这阴晴不定的男人:“我要想寻死,早在除夕宫宴被你折辱时,就一头撞柱了,何至于到今日地步?”

  话音落下,屋内也陷入一阵沉默。

  许久,裴青玄走到榻边,朝她伸出手:“朕看看。”

  李妩疑惑:“什么?”

  “手。”他说着,耐心不剩多少,抓过她的手,细细检查一遍,并无划伤。

  这才放下心来,手却没放开,顺势包在掌心,牵着在榻边坐下:“以后不要碰利器。”

  不等李妩细思他这句“以后”是什么意思,裴青玄捏了下她的手指,眸光深深凝着她:“为何打翻茶盏?朕先前已与你说过,太后帮不了你。”

  “我不是故意打翻茶盏,只是口渴想倒茶喝,手酸一时没拿稳罢了。何况,我既已答应你的七日之约,何必再横生枝节?”

  说到这,她抬起脸,那双清凌凌的乌眸一片坦然:“倒是你,做了亏心事,才疑神疑鬼。”

  “亏心事?”裴青玄嗤笑一声,握着的手掌却加重了力气:“朕有何亏心?”

  视线扫过她纤瘦娇柔的身躯,他眸色幽暗:“你本该是朕的。或者说,三年前,你就该在朕身下承歡。”

  这直白话语叫李妩神色微僵,手也试图从他掌心抽出,不欲理睬他。

  不曾想男人却抬起她的手腕,左右端详一阵,故作困惑道:“阿妩说腿酸,朕或许还信。这手方才还会挠人,如何就酸到连茶盏都拿不住?”

  他语气十分温柔,温柔到李妩心下打了突,只觉毛骨悚然,下意识想跑。

  然不等她甩开手,裴青玄忽的抬手解开腰间革带:“撒谎可不好。”

  他语调和煦地说着,扼住她手腕与床栏缚紧的动作却干脆利落,毫无温柔可言。

  在李妩惊惶迷惘的目光下,他攫起她的下颌,薄唇覆来:“待第二日约定履行完毕,阿妩再喊手酸也不迟。”

第30章

  慈宁宫后殿里,窗棂半开,带着芳草香气的春风轻拂,将金丝藤红漆竹帘上的淡黄色丝穗都吹得摇曳。

  “皇帝养了猫?”

  拨转着白玉珠串的手微微一顿,许太后蹙眉疑惑:“他还有闲心养猫?”

  “想来是政务繁多枯燥,养只猫逗逗乐子,有助放松心绪。”沈御医低垂着脑袋,嗓音发紧道:“陛下除了脸上那道猫挠的抓痕,其他并无大碍,只需静心修养即可。”

  许太后听罢这话,迟疑片刻,多问了一句:“那猫挠得很严重?不会破了相吧?”

  沈御医道:“太后放心,一道浅痕,不会留印。”

  许太后这才把心装回肚子里,继续拨弄起珠串:“既无大碍,便是最好,你且退下吧。”

  这话犹如天籁般,沈御医忙不迭行礼退下。

  一旁的玉芝嬷嬷端着刚沏好的龙井上前:“娘娘这下可放心了吧。”

  “哀家压根就没担心他。”许太后哼了一声,脸上摆出浑不在意的表情:“就他那样不仁不孝的混账,担心他作甚?方才多问一句,只是怕他那张脸毁了——性情都已经这般恶劣,若是连脸都不能看了,还有何用?”

  玉芝嬷嬷眼角弯起皱纹,也不多说,只将茶递给自家这位口是心非的老主子:“娘娘喝茶。”

  至于皇帝养猫之事,主仆俩也没多想,只当皇帝真是兴致来了,想养个小宠逗逗闷子。

  转过天去,许太后从安稳睡梦里醒来,才坐在梳妆镜前照着鬓边多出来的白发,便听下面的人来禀,说是陛下又罢朝一日。

  连着罢朝两日,许太后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嘴里嘟囔着:“昨儿个御医不是说没事么?如何又不上朝了?”

  玉芝嬷嬷也纳闷:“不然,老奴去紫宸宫走一遭,替娘娘您看看?”

  许太后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拧着两道眉看向玉芝嬷嬷:“难道他这是在与我较劲?知道我将阿妩放了出去,故意做出这副消怠朝政的模样?”

  玉芝嬷嬷怔了怔,轻声道:“应当不会吧?陛下又不是孩子了,如何会拿政事与您较劲儿。”

  见许太后一副绞尽脑汁思索的模样,玉芝嬷嬷叉着手叹道:“还是老奴去看看吧?”

  “不急。”许太后叫住她,沉着脸道:“再看看吧,看他能较劲几日。”

  玉芝嬷嬷:“……”

  得,方才自个儿说的话,太后娘娘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过主子既这样吩咐,玉芝嬷嬷也只得听令,直到第三日一早,前头又传来皇帝罢朝的消息——

  这下,许太后是彻底坐不住了:“玉芝,你去瞧瞧,看他到底是什么病!好端端竟三日不上朝,这江山还要不要了?”

  玉芝嬷嬷垂眉耷眼:“是,老奴这便去。”

  不止是许太后按捺不住,听到陛下再一次罢朝,宣政殿的朝臣们也是一片哗然。

  “杨公,您前两日去探望陛下,不是说陛下并无大碍么?”

  “对啊,若无大碍,如何连着三日不早朝?”

  “太医院可派人去看过了?他们是如何说的。”

  一群服朱着紫的朝臣围着宰相杨博文忧心忡忡地询问着。若连着多日不上朝的事发生在太上皇身上,那倒不稀奇,毕竟当了那些年皇帝,晚年懒怠松懈也是人之常情。可当今陛下登基不到一年,且先前一直勤政,突然这般,就显得格外反常了。

  杨宰相这会儿也头大着,明明那日见到陛下,除却眼下有点乌青,说话中气还是很足的,怎么就连日罢朝?

  “诸位莫急,莫急。”杨宰相抬手做了个安抚动作:“诸位都安心回各部当值,某这就去紫宸宫问安,回来再给诸位一个交代。”

  有了宰相这话,朝臣们也都平静下来,与宰相拱手行了礼,而后三五成群地散去。

  不远处的玉阶上,李砚书与李太傅并肩而行,提起这事也觉得古怪:“陛下这病的蹊跷。”

  李太傅握着笏板,皱眉不语。

  又走了两步,李砚书往后宫的方向看了眼,冷峻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色:“算起来阿妩入宫也有好些日子了,也不知她在慈宁宫过得如何……父亲,不然我寻人给她递给口信,就说家中都挂念她,不知她现下可好?”

  “本朝明令,外臣不可与内侍相交。”李太傅板着脸道。

  李砚书面色讪然,刚想认错,便见自家父亲停下脚步,又压低声音道:“不过太后一向宅心仁厚,使点银子派人传句话,便是太后与陛下知道也无伤大雅。这几日没有你妹妹的消息,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昨日夜里还梦到你阿娘,怪我没照顾好你妹妹,害她年纪轻轻就和离在家,耽误这大好年华……”

  想到昨夜老妻在梦里劈头盖脸的一顿骂,李太傅现下还有些惶惶然,稍缓心绪,他看向长子:“你去办吧,得了你妹妹的消息记得告知我。”

  李砚书颔首称是,父子俩走下那宛若龙垂其尾的龙尾道,便分开两路,各往各的衙署而去。

  彼时连绵细雨稍停,天色却仍笼着一层灰色轻纱般黯淡,雕甍画栋的紫宸宫寝殿内,龙凤喜烛积了厚厚一层的烛泪,安静不到两个时辰的红罗帐内又渐渐起了动静。

  堆叠散乱的锦被中,裴青玄从后拥住怀中香软的身躯,见她乌发堆腮,一副累极沉睡的模样,低头亲了亲她的后颈。

  又抱了一会儿,虽只是静静贴着,嗅着她发间淡淡的清甜香气,不知不觉又起了兴。

  以前醒来时也会有些冲动,缓上一阵便好。可自从拥着她睡了这几日,好似上了瘾般,无时不刻都想在她里面,与她紧紧相连不愿分离。就如民间那支《我侬词》唱的那般——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在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初读此词,只觉牙酸。直至体会到床笫间的极乐,方知何为耳鬓厮磨,何为夫妻一体。

  薄被之下,大掌细细摩挲着她那身细腻雪肤,明明清醒时那样倔强清冷的脾气,身子却好似水与云做成,软得不可思议,又如上好羊脂白玉,细腻温润,直叫人爱不释手。

  “阿妩。”他拥着她,低低在她耳侧唤着,换来她一声不耐咕哝,又继续睡去。

  裴青玄也不计较她的冷怠,抱着她也能寻出些乐子。譬如亲过她纤薄小巧的肩头,振翅蝴蝶般精致的肩胛、小巧撩人的腰窩,嫣红如蝶瓣的柔软,还有藏匿其间似软亦坚的小小红豆——他腕间那根串着红豆的红绳在她入宫时便已取下,先前还有些不大习惯,总觉得缺了一部分似的。可现在她整个人都已在他身边,那条红豆手绳便再无必要,两相依偎时,何须再相思?

  不紧不慢碾磨间,蝶瓣渐沁晶瑩,犹如窗外又下起的雨,稍抬她蹆,又贴到耳畔唤了声:“阿妩。”

  她仍是懒懒地嗯唔一声,便不再迟疑送了进去,这下怀中之人再无法安睡,纤长眼睫动了动,眼里还蒙着一层刚醒来时的迷惘水雾,直到一阵撑意袭来,才陡然回过神,扭头惊愕看他,原本柔糯的嗓子也透着无力沙哑:“你…你有完没完!”

  横在身前的长臂愈发拢紧,男人磁沉嗓音缓缓响起:“吵醒你了?”

  他一脸无辜又坦然的模样叫李妩心下更是窝火,咬了咬后牙:“这样我还能不醒?”

  “那你接着睡。”裴青玄道:“朕轻些,尽量不吵你。”

  李妩闻言更是气结,没好气去撞他的胸膛:“你这般我如何还能睡?松开。”

  裴青玄如一件熊皮大氅般严严实实将她裹在怀中,罗帐间水流拍打声未停,刻意压低的嗓音带着几分喑啞:“这话说岔了,阿妩该松开些才对。”

  李妩双颊火烧火燎,红霞从颊边蔓延至耳尖,她回过头不再理睬这厚颜之徒,细白指尖紧揪绸缎被角,又紧紧咬着下唇,脑中报复地想,绞死他好了。才将起了这念头,就被一阵不轻不重的力道拍了下,一同响起的还有男人悶哼嗓音:“小混账。”

  这几日也不知他说了多少句“小混账”,明明他才是最混账的那个,李妩强压狠咬他一口的冲动,将脸埋在龙涎香浓的被间,默念着忍字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