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别离 第2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新朝甫立,朝廷上下乱成一锅粥,三小姐的舅父也刚被陛下贬官,祝家连吃了三场败仗,被联合弹劾,她叔父祝泓被逼得只能城门自戕谢罪以安抚民心,死的恰好是三小姐父母战死的显龙关外不足十里,她祖父隐居多年,最近也从观里回了家,陛下不如再等等,三小姐这时未必愿意回来。”那时他是这样劝陛下的。

  陛下请祝三小姐回京城,此时是无名无分的,如此仓促,实为不妥。

  请回去若放在宫外,难免引人猜忌。

  可若是直接带回宫,正值丧期,不加封赏直接把人拘着,闲言碎语便能把人淹死,岂不委屈了三小姐。

  不若等事毕,直接把聘书下到奂阳,着礼官按皇后规格去迎,风风光光光明正大迎回来。

  陛下一张脸冷若寒霜:“孤自然知道,孤还知道祝氏式微,她姑母起了几次心思给她议亲,孤再不去迎,怕是再见她,孩子都能喊孤一声舅舅了。”

  徐衍语塞,像祝家这种高门大姓,历代以来出将入相的不知几何,便是当下式微,稍待机缘,恐又是一番盛景。

  求娶祝家女,只要她有意,多的是世家大族趋之若鹜。

  三小姐当时字字铿锵道愿为父母守孝一生,也未尝不是在安抚先帝的心,那意思是,她无意嫁人,至少祝家不会与权贵结姻亲。

  祝三小姐奂阳这一支,曾经荣极一时,最显赫的时候,一朝三公,祝家女嫁入皇家,只坐中宫位,祝家祖上出过四个皇后。

  所谓荣极必衰,因着接连被弹压,到了祝三小姐祖父这一脉,已然是薄弱许多,皇帝终于舒心了,可她父亲偏是个天纵奇才的武将,她母亲又是老梁王的独女,父母皆为将帅之才。

  夫妇一同战死在显龙关前不久,恰好是有人密报祝家夫妇勾结外贼。

  朝野上下大为震动,几个谏官日日叩请陛下彻查此事,还大将军一个清白,当时局势纷乱,皇帝将此事搁置了下来,只说相信祝兄为人,死者已矣,遥寄哀思,正值边境动乱,不宜内耗。

  此时就这么搁置了下来,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那一年父母送往奂阳下葬,年仅八岁的祝相思成了她这一支嫡系独苗,谁都想争她的教养之权。

  最后皇太后作为老梁王的长姐,将相思接去了皇宫。

  从那之后,宫里住着的祝三小姐,顶的便是未来太子妃的头衔,跟着皇子皇女们一同去文华殿读书习字。

  直到两年前她断然离开。

  两年的时间里,殿下极尽筹谋,为国事操碎了心,可始终分了一缕心神来盯着奂阳。

  这奂阳城里一举一动,都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比如祝三小姐深居简出,近几个月却接连出过两次远门,一次南下省亲,一次北上寻友,两次主人家都叫了家中最出挑的子弟给她相看。

  奂阳传回去的消息,是说祝三小姐和芜源蔡家的小儿子颇投缘,一同游玩数日,临别时蔡小公子十分不舍,赠礼无数,约定待春盛之时去奂阳探访她。

  殿下知道的时候,脸都青了,连夜一纸调令把蔡家调去了都城,到现在还在文华殿拘着勘校典籍。

  于是争论到这里,徐衍便不说话了,乖乖来了奂阳。

  只是他依旧觉得不妥,他不知该如何同祝三小姐解释。

  这算不算强取豪夺?

  殿下委实是沉不住气。

  徐衍眉头紧皱,愁眉不展,心想若是三小姐心有旁属,自己恐怕也是促成了一段孽缘。

  三小姐以前待他不错,他真是该死。

  *

  念春一路跑着回了内院,推开小姐的房门,呼呼喘气,急道:“三小姐,徐衍徐将军领了一大批人把咱们府门围住了,陛下这是要来秋后算账?”

  当日小姐连夜离开都城,据说太子殿下翌日震怒,狠狠处置了给他下药的医官和随从,犹觉得不解气,在演武场发泄,揍得几个校尉好几日下不来床。

  “奴婢就说,殿下寄来的书信,您好歹都认真回一回,叫他消消气,这下可好,徐将军亲自来抓人了。”

  分别两年,殿下的书信每旬一封,从未间断,小姐倒是爱答不理,隔几个月才回一句:劳殿下挂念,一切都好,望自珍重,勿念。

  殿下赐的金银器物,一概原路退回。

  念春此时心急如焚,这下倒好,因爱生恨了。

  她噗通跪倒在小姐腿边,一脸哀愁:“这可怎么办才好,要不小姐,您藏起来吧!料徐衍也不敢搜您的闺房,拖个十天半个月,总能寻到脱身之法……”

  卧榻上半倚半靠着一位衣着简素的女子,眉眼却生得极艳丽,眼波流转,摄人心魂,她慢吞吞地转了半边身子,将手中的书卷成筒敲在她脑袋上:“天子之诏你也敢不从,咱们祝家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可是……”可是徐将军那架势,真的好吓人,“奴婢怕您到了都城受欺辱,外面都说咱们这个新陛下弑父囚母,一等一的狠角色,祝家在京城无根系,你到了那边,莫说陛下苛待,来日后宫充盈,小姐这性子,得受多少气吃多少苦头,奴婢不许。”

  相思骤然伸手堵住她的嘴:“莫要胡言乱语,妄议君上,你活够了?”

  念春扁嘴,委屈道:“主子……”

  相思下榻,理了理衣裙和发髻:“无事,就当我命有此劫。走一步看一步吧!”

  昨日姑母刚来过,同她说京城生变,如今朝廷改头换面,太子登基称帝已近半月了,消息通过驿站分散各地,从都城到奂阳远距千里,是以祝家到现在才收到消息。

  相思病了,恹恹地抬了下眼,只问:“阿兄可还好?”

  姑母嗔怒:“你只关心他,咱们祝家日渐凋敝,形势大不如前,你倒是怎也不关心。你舅舅传来消息,刚贬官外放,过了清明就要往北地甘宁去了。”

  相思阖着眼:“堂舅而已,我同他本就没有多少情分。”

  “那你叔父呢?”

  “于情我自是悲痛万分,但叔父刚愎自用,无将帅之才,却忝居将军之位,靠着祖上荫庇尸位素餐多年,祖母早劝过,是他不听,这样的结局,倒也算圆满,我倒敬重他几分了。”

  姑母斥她薄情寡性,拂袖而去。

  徐衍见到相思的时候,她面容难掩病白,掩唇轻咳:“他叫你来请,还是来捉拿?”

  徐衍忙拱手而拜:“自是来请。”

  相思若有所思:“几时启程?”

  “即刻,越快越好。”徐衍不敢多言,生怕三小姐问他为何越快越好,回都城哪里,先太后病故,先皇后被囚,后宫如今连个主事的都没有。

  三小姐倒是自小就有中宫的气度,但是……

  但是徐衍希望三小姐别问,因为他说不出是陛下太过思念三小姐这种话。

  举国哀悼,尚在丧期,陛下如今威震四方,这话……这话岂不孟浪。

  好在三小姐没有问,她只是沉吟片刻,便回了声:“好。”

第二章

  相思病着一直不见好,徐衍自责不已,每逢驿站便延请名医诊治。

  一路耽搁,待到都城,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丧期早过,春意烂漫,一路草长莺飞。

  念春撑起帘幔,头探出马车瞧了瞧,而后低声说:“三小姐,我看到城门了。”

  闭目神游的相思睁开眼,神思渐渐归拢,抿紧的唇瓣微微张开了些许,许久才吐出两个字:“是吗?”

  那一瞬间,生出了些许近乡情怯的惆怅意味。

  暌违两年,她对这座城池已经感觉到陌生了。

  记忆里的那张脸还清晰着,可也觉得有些遥远模糊了。

  只启程前姑母的声音犹在耳畔:“弑父囚母,他早已不是当年纯良的太子了,只是如今也别无选择,祝氏一族,还需仰仗你的庇佑,便是你不放在心上,你父母之事也未明了,你总该记着。祝氏虽不及从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祝氏尚且还未到卑躬屈膝的地步,你也不必委屈了自己。若他薄待你,你自管去闹,你祖父和大伯的余荫尚在,你外祖父虽不理朝事,可到底也不是吃素的。”

  姑母为了家族筹算良多,有时虽显得过于精明市侩,但到底也是为了她着想的,她同姑母相拥片刻:“姑母放心,我自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祝家在朝中无眼线,这几年遭先帝忌惮,祝家的势力逐渐收往西北一带。不过即便方便,相思也不会去窥探朝事,于他于己,都不是好事。

  是以这两年关于太子的只言片语,也是道听途说,并不比旁人知道的多。

  他倒是寄过来不少书信,他这人心思深,信上也只捡些吃的玩的说与她听,断不会讲什么朝局。

  他……

  他变了没有,变得如何,同昔日是否有差别,她也并不知。

  念春兀自絮叨着:“徐将军一路上也不说一句话,哪像来接我们,倒像是押送犯人似的。”

  相思只带了两个侍女,一个叫念春,另个叫听夏,听夏稳重些,话不多,听到这里才开了口:“徐将军是陛下的贴身侍卫,最信任的人,要他离京城亲自来接,已是无比看重我们小姐了。”

  尽管她也忐忑,不过是接个官眷女子,徐将军紧张的程度,仿佛小姐身上有十八个命案,一旦跑脱就要就地正法格杀勿论。

  念春嘴巴一撇:“便是陛下亲自来接,也不为过。”

  三小姐虽说八岁便没了爹妈,可到底根儿上还是荣耀尊崇的,她父亲定北侯常年带兵驻扎在关外,母亲昭平郡主是老梁王的独女,也封了女侯的,父母感情甚笃,婚后一直无所出,也未纳妾,三十岁才得了相思这个女儿,可惜显龙关一战父母皆亡,她被养在已故的先太后身边,一应规格与公主平齐,先皇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甚至起过封她为公主的念头,还是太后拦下了,怕过犹不及,招人嫉恨。

  更觉得,来日她做太子妃,比做公主合算。

  对太子也是一桩好事,皇后不是太子的生母,将来势必要在太子的婚事上做手脚。

  可惜太后是真的疼爱自己这个孙儿,皇后和皇帝,都拿他当反贼。

  他自小这个太子之位坐得就不大容易,因而心性比别的皇子要坚忍,也要更冷硬些。起初三小姐是怕他的,见了旁人喊一句兄弟姊妹,见了他却规规矩矩喊殿下。

  殿下却十分的霸道无礼,嫌弃九公主字写得丑、三皇子愚钝、华安郡主过于蛮横……因此不许三小姐和他们多接触。

  因而三小姐总是跟着殿下坐,跟着殿下一块用饭,夜里太傅考校殿下功课、读书习字,三小姐也要陪着。

  三小姐那时候年纪小,总是缺觉,时不时就趴在殿下的书案旁睡着了,时候到了,三小姐要就寝,他不催,也不让别人打搅,太后斥责几次,到了点,殿下就把三小姐背回去。

  太子和太后都住在东宫,虽说是顺路,可到底惹眼。

  人人都当三小姐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可这既无礼又无聘帖,嘴上一说的事,日后谁又说得准,若不是殿下身体力行,旁人也不会一说再说。

  念春越想越生气,三小姐回奂阳的路上,一路何其凶险,时不时有人尾随意图截杀,三小姐不敢抄近道,只能走官道,与灵武卫寸步不离,后来殿下派来护送的亲兵赶来情况才稍好些,可若不是殿下,三小姐一介闺阁女子,何至于要都被暗杀的地步。

  如今回程千里路,三小姐身子一直不大好,又是颠簸受罪,本就瘦削的身子,越发清减了。

  殿下这样作弄人,她觉得自己说得没错,便是殿下亲自来迎,也不为过。

  听夏微微蹙眉:“你这口无遮拦的性子,到了京城要收敛些,莫给小姐惹祸端。”

  念春不情不愿扁着嘴:“我知道,我又不傻。”

  相思终于回过些神,无奈道:“都少说些罢。”

  徐衍勒了下马首,上好的千里驹,此时伸不开手脚似的,磨蹭在马车旁,与慢吞吞的马车并驾。

  相思听见动静,掀开帘子问了句:“徐将军,何事?”

  城外十里,城门遥遥,其实连个模糊的轮廓都看不到,徐衍觉得她的婢女怕是赶路昏了头。哪里看得到城门。

  即便徐衍目力超群,也只能看到路上溅起的尘雾,像是有快马从很远处奔驰而来。

  不过,他一直和京城有书信来往,如今都城尚在管控,严格限制进出,更不可能有大批疾驰的军队在路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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