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别离 第58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转而悄声问春久:“父皇和母后真的走了?”

  春久以为陛下生气了,太上皇和太后谁也没知会,昨日里晌午,突然点了几个随从骑马走的,便是包袱都没带几件, 身边人都以为只是出门游玩, 哪成想是南下去了。

  他战战兢兢答:“回陛下,来回信儿的侍卫是这么说的。”

  太上皇和太后只带了徐衍徐将军和太后的贴身婢女,并一干随从, 却?也是分道走的,陛下和娘娘骑马而行, 其余人沿着官道走,预计四月下江南,顺利的话?年底回,若是玩得?愉悦,便尽兴了再回。

  自然,明面上的说法是体察民情。

  夭夭撇撇嘴,嘟囔道:“父皇真是可恶。”

  为了独占母后,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春久眼观鼻鼻观心,低头沉默不语,干爹年岁大了,如?今他贴身伺候陛下,干爹说,咱们这位陛下,最是见不得?蠢人,凡事机灵点儿,若不知如?何做,便老?实乖巧些?,莫要自作聪明。

  说来也奇怪,他也算是看着陛下长大的,可如?今近身伺候着,他常常连大气也不敢出。

  辰王殿下和陛下平座,坐在陛下身旁,这会儿倏忽勾头问:“你是不是又偷偷给?母后塞侍从了。”

  夭夭甩一甩衣袖,歪头道:“都是净了身的,也不过就是模样好点儿,会哄人些?,给?母后养养眼解解闷儿,父皇忒小气了些?。”

  李泓祎暗自扯了下她袖子,“你啊!”

  从小就盼着让母后换个父皇,如?今没事就给?母后送人,不是歌舞乐倌,就是模样俊俏的侍从,父皇没揍她大概是母后拦住了。

  父皇小心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莫说是太监,便是听夏姐姐黏母后黏得?紧了,父皇都要闹一闹。

  前年听夏姐姐陪母后种田,母后在麦子地里踩到蛇尾巴,吓得?一蹦三尺高,听夏姐姐护住母后免撞到后头石墩上,自己却?崴了脚,瘸了小半月。母后愧疚不已,便近身照顾,夜里都陪着一起睡,没到三天,父皇就生闷气了,说母后冷落他,又说从来就没对他这么上心过。

  母后翻了个白眼:“你身子壮得?像头牛,生病都没几回,哪里用得?上我照顾。”

  结果?没几日,父皇在路上救了个差点被惊马踩踏的稚子,胳膊断了,母后心疼不已,父皇却?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一副终于叫他逮着机会的样子。

  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夭夭才不管呢!且她就是故意的。

  她为此还?同魏太傅争执过一回。

  太傅说:“陛下此举甚为荒唐,不该如?此,若身份调换,有人一直往太上皇身边送婢女,太后也是会伤心难过的。”

  夭夭摇头道:“非也,朕给?母后送人过去,便真的是给?母后解闷儿的,莫说母后向来是专一痴情,便真的有什么越界的迹象,父皇轻轻松松就能?料理了。若父皇不痛快,跟母后闹一闹,也不过是增添些?情趣。可若是父皇执意要亲近婢女,母后若要抗衡便要使劲浑身解数也未必能?如?愿,这便是根本上的差别。”

  太傅蹙眉,“谁人不知太上皇痴心太后,甘愿空置后宫,又怎会做出那种事。”

  “可朕也听说早年里劝父皇广置佳丽为皇家开枝散叶把母后都气坏了,如?今把父皇洁身自好当功勋,无非是觉得?这事儿稀奇,来日若父皇不要这功勋,怕也没人觉得?是过错。朕不过给?母后选几个没根儿的侍从,便都坐不住了。朕的母后又何尝不是一心一意为父皇,难道她会做出对不起父皇的事?”

  太傅气得?不行,觉得?陛下胡搅蛮缠,可却?也找不出更?多辩驳的话?,回去连夜里翻了半柜子的书,想着要怎么辩倒她,醒过神来忽然又想到,女帝她将来会择选怎样的君后呢?

  会选几个?

  然后转头给?陛下物色男妃了。

  最后被太上皇痛骂了一顿。

  离开两日,李文翾和相思还?没出中州腹地,相思是个娇气的,骑马嫌累,马车嫌慢,热了不想动?,冷了也不想动?。

  她央求阿兄就近找个客栈歇息两日,李文翾拿她没辙,只好绕道去最近的镇子,选了最好的客栈,要了间上房,叫人打?了热水给?她泡澡,一边伺候她沐浴,一边嘀咕:“闹着要出来玩,又是个三步倒的,我本来估摸着我们四月份能?到江南,现在看,怕是五月份也难。”

  相思趴在浴桶边沿,眼皮直打?架,“你好意思说,还?不是阿兄突然拉我出来,出城门前,我都以为咱们很?快回去了。”

  到了城门口才附耳忽悠她,说江南风景宜人,南边儿四季如?春,花团锦簇,冬天树都是绿的,问她想不想去看,相思在边关出生,见的是风沙黄土,京城四季分明她已然觉得?气候宜人了。

  江南那地方,便是诗书上读过无数次它如?何好,也想象不出来四季如?春到底是怎么样的,于是便点了头,可谁能?想到他说走便走,还?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徐衍和听夏沿着官道走的,应当比他们还?快些?。

  泡完澡,李文翾又把她捞出来,裹擦干净了放到床上去,自己也去洗了下。

  再爬上床的时候,相思竟然还?没睡。

  “又不累了?”

  相思正难受,搂住他往他怀里钻了钻,“认床,睡不着。”

  又困又清醒。

  李文翾叹口气,揉了揉她的脸,“真不知道拿你怎么办才好。”

  相思不满道:“你若嫌弃,大可以现在把我送回去,或者分开走好了,我又不是非要跟着你,也没叫你非得?跟着我。”

  李文翾手脚并用把她搂进怀里,哼了声,“绝无可能?,我又没说什么,况且只是出来玩的,你便是走半日歇三日都成。”

  相思这才受用些?。

  天尚且冷着,客栈里的炭火烧得?总归不如?宫里旺,相思畏寒,一直往他身上贴。

  两个人佯装普通商人出行的,一应条件自然缩减。

  但其实相思是个自个儿舒服了就贴他,不舒服了就要推开他的,整一个小没良心的。

  她睡不着,不知想起什么,低声说:“夭夭自个儿也不知道行不行,我还?是不大放心。”

  李文翾想起她就来气,“也就你把她当孩子。”

  说着,他忍不住点点头,“也是,她也就在你面前像个孩子。”

  对着母后撒娇卖痴,却?心机深重?地变着法给?相思塞人,什么这厨子不错母后你留着用吧,近前一拜,唇红齿白面容俊朗,好一张狐狸面容。

  又说广林苑这么大,母后你身边人太少?啦,我拨两个人伺候你,一抬眼,又一双勾魂眼。

  他打?发人的速度都跟不上她送的速度,再晚两天出来,他都准备拿鞭子家法伺候了,这小丫头片子越发猖狂无赖起来。

  相思总觉得?她纯良无害,定不是故意的。

  这小狐狸分明就是为了气他,怪他霸着相思不给?别人看。

  但哪有女儿天天黏着母亲的,委实不像话?。

  于是他只好把人带出来。

  他想一想就觉得?高兴,从今天开始,相思就是他一个人的了。

  相思笑了笑:“你俩怎么跟斗鸡似的,一见面就互掐。”

  李文翾“哼”道,“还?不是她太烦人。”

  相思想起临行前的一晚,夭夭刚送了两个人过来,面容姣好,一看就是精挑细选过来的,相思知道阿兄心眼小,本来不想留,可听说老?家是奂阳的,就留了下来,打?发去书房里奉茶,李文翾见了,果?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相思觉得?好笑,就说:“不过是两个下人,你那么不高兴做什么?”

  李文翾负气背对她:“我总算知道你从前在意些?什么了。如?今你女儿是皇帝,处处向着你,我是那不受待见的老?父,你今日留个下人,明日留个乐倌,左右你看谁都好,就是不看我。”

  相思没好气:“你不要无理取闹,我白天看晚上看,我眼睛都快长你身上了。”

  李文翾点头,“好,所以你看腻了是吧?”

  相思:“……”

  相思想起这个,忍不住又笑了,“哎,阿兄,你聪明一世,怎么就这么看不明白呢?你女儿跟你一样,是个别扭的性?子,她怎会不知你守在广林苑是为了看护她,她无非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希望我俩能?自在些?,不要因为她束着了。”

  李文翾沉默片刻,骂道:“什么破脾气。”

  相思撇撇嘴:“八斤八两,你俩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李文翾不承认:“我哪有那么烦人。”

  相思掐他的脸,“你有。”

  李文翾亲她:“没有。”

  相思拒不承认他的看法,他就一直亲,亲到相思投降,他才满意:“你不能?觉得?我烦人。”

  相思终于困了,阖着眼皮,没精打?采地敷衍他:“嗯嗯嗯。”

  “我一点都不烦人,是不是?”他捏她的手心。

  相思意识不清地“嗯”一声。

  李文翾失落道:“你一点都不在意我。”

  相思恰好清醒一瞬,也不记得?他刚刚问过什么,就莫名其妙听到这一句,于是摸了摸他脸,仰头主动?亲了他一下:“快睡啦阿兄。”

  李文翾心情这才好起来:“喔。”

第五十八章

  相思?幼时住的镇子上有一处灵泉, 据说对着泉水里住着一位仙子,对着它许愿很灵, 相思?有一阵子很想?去?一次。

  她?已经记不起来为何想?去?了, 那时还小,父母庇佑,万事顺意, 便是父母不常陪伴,也没觉得多难过,没什么可求的,大约对许愿也是没多大兴致的。

  大抵只是一种好奇。

  只是最?后直到她?离开显龙关?也没见过。

  那里地处偏僻,徐伯不敢带她?去?, 父亲和母亲陪伴她?的时候本就不多, 短暂的相聚,她?也不敢提这种听起来有点幼稚的请求。

  于是慢慢的, 也就忘记了,不再执着。

  她?记得自己约摸告诉过阿兄, 只是回忆起童年觉得十分寡淡,能记得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继位后的有一年去?信给守将,讲完公事,新添一行:听闻此处有灵泉,不知爱卿可有耳闻?

  守将不明所?以, 但还是派人去?查探了一番, 之后详细记录灵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传回来的信笺厚厚一沓,另外用陶瓮装了一坛灵泉水一并呈了上来。

  李文翾便拿去?送给了她?, 相思?收到后觉得哭笑不得,那灵泉她?听过无数遍, 大致的模样在脑海里早就勾画完全,刨除一点微不足道的执念,那真的不是一个值得惦记的地方。

  甚至她?都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一直记得。

  “我也就是随口一提。”相思?道。

  李文翾歪头:“你惯常看得开,得失利弊计算得清清楚楚,你分明是高兴的,只是觉得孤这样大费周章不值得。”

  他也觉得不必要?,但很值得,因为相思?想?看的恐怕并不是灵泉,她?只是需要?喜欢人的陪伴和在乎。

  她?希望有人不需要?考虑任何价值无条件把她?放在心上。

  她?年幼的时候未必也真的很想?看一看,只是因为父母忙不能常常陪伴,于是更渴望一起去?做些什么,但又过于懂事,不想?给父母添麻烦。

  后来父母相继离世?,如果说从前懂事只是一种选择,那么从那之后,懂事变成了一种安身立命赖以自保的手段。

  这小半生,李文翾自诩待她?用情至深,如珠似宝地护着,却仍叫她?落个诸病缠身郁郁寡欢的地步,他总也想?不明白。

  后来才发觉,她?其?实一直有心结,仿佛从未真正是祝相思?。

  他甚至可悲地发觉,这一切极可能是自己一手造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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