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绒 第105章

作者:容溶月 标签: 强强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不,”紫琴朝后看他一眼,“这位公子的原石我也想要。”

“啧,”司绒感慨地说,“姑娘若能吃得下这么多,今日也不会出现在这小小琵琶岛上。”

一针见血。

紫琴并不动怒,她拨了拨耳下的发丝:“四姑娘理解一下,都有难处,我不过是……不想引起主岛注意。”

司绒微微侧身,与她离得远些:“好说,只要你出得起价。”

“公子说呢?”

封暄站起身,几乎要顶到船舱板上,他摩挲着扳指,拒绝了:“我是来买东西的,对银子不感兴趣。四姑娘,你要脱手军械,我正是为此而来,你我才是天配。”

紫琴笑了笑:“公子是哪家的,贺家?许家?还是万家?”

司绒越听心越沉,这种武器在蓝凌岛已经不是秘密,而北昭和阿悍尔却闻所未闻。

“自来也没听说在黑市买卖还要自报家门。”封暄往前挪步,离得越近,那扑面而来的压制感就越明显。

两边剑拔弩张。

“您二位慢聊,何时打出了个结果,我这儿,就同谁谈买卖。”

司绒摆手往后走,忽然眼边一花,紫影迅速从侧方袭来,一只染着丹蔻的手将将要扣上司绒脖颈时,被横来的长臂拦下了。

紫琴被这道力震得后退三步,狐疑地看向并排而立的两人,有时候女子的直觉就是这般敏锐。

“两位认识?”

“认识,”司绒含笑点头,而后补了句,“和你一样,今夜才认识的么。”

当初入住客栈时,封暄吩咐侍卫们乔装打扮,以十五种身份定下了九曲客栈的两层天字房,为的就是掩人耳目。

紫琴顶了天能查到他们住在同一间客栈里,但琵琶岛上最好的客栈就那么一间,巧合就变成了必然,这是她一开始没起疑心的原因。

“四姑娘此刻该认清敌友了吧。”封暄撑着这幕戏,话语听起来就像明示司绒,紫琴不是个合作的好对象。

“开个玩笑罢了。”紫琴一语带过,她确实存了试探的心思,却并不觉得这种做法有什么欠妥之处。

黑市,本来就是一个视意外为常态的地方。

“玩笑啊,”司绒走到对面,弯身将自己的匕首捡起来,轻声说,“抱歉了,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跟前舞刀弄枪。”

说着话,站到封暄跟前,反手握了匕首柄,抵住封暄的下巴,眼里的调戏意味很重:“若是公子能吃得下两千索虹臂,我今日就同你走了。”

紫琴果然皱了眉,两千,这个数量让她心惊。与身后的侍卫对视一眼后,下定决心似的朝司绒说:“索虹臂现世不过一年,如今岛上拢共万余架,若是四姑娘当真能拿出两千的数,敢吃下的人也寥寥无几。”

是实在话。

怀璧其罪。

没有足够匹配的实力,又得到过于强大的武器,那就是一场急速自毁。

封暄不退反进,他明目张胆地握住了司绒的手腕,反拉到自己胸口,顺带着把那匕首截了下来,把青石放入她掌中,合紧。

那意思不言而喻。

司绒一言难尽地看被紧紧握着的手掌:“家中已有夫君,公子……收敛些吧。”

封暄半点没客气:“姑娘方才要四个小官儿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收敛二字?”

现在倒记着家里有夫君了。

紫琴没听出他们话里的深意。

两方的火药味儿越来越浓,紫琴有些拿不准,封暄的气场让她有些心惊肉跳,那是常居高位的压迫感,她一方面不愿意就此放弃,一方面也怕封暄是岛上哪尊大佛,她贸然得罪,后患无穷。

短暂的沉默中,舱内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蠢货!”

第89章 番外·日常(五)

◎贪欢◎

爆喝声从角落传来。

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案几杯盘倒地声, 像一把爆竹在船舱角落里炸开。

司绒手腕的力遽然收紧,像扣着一道铁环,封暄略微移步, 不着痕迹地把司绒拉在身前,又像胁迫, 又像保护。

两人空出来的手在袖摆下交接, 司绒把匕首递到了他手中。

在他们暗渡陈仓的时候, 爆竹里蹿出一个瘦弱的身影, 恶狠狠地指着司绒:“每一只索虹臂都刻着编条,拢共一万一千三百二十八架,配备赤熔的不过五百架, 两千?哈!”

他插着腰,宛如一只骄傲的公鸡:“小姑娘家家, 牛皮吹上了天, 学人空手套白狼,我看你连索虹臂是什么都不知道!”

局势瞬息万变。

司绒静了一静, 看向那气势汹汹的少年,方才斟茶时就察觉到他的生疏,是个假小官,小小的船舱里卧虎藏龙是件好事, 藏得越深,惊喜越多, 少年脱口而出的消息就是今夜最大的惊喜。

这才是个懂行的。

和司绒的心绪不同,紫琴惊疑不定,她不是头一回进黑市交易, 但却是头一回碰到这样大的生意, 此刻不知该信哪方, 最好的做法是现在就撤,这琵琶岛是待不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她舍不得,无论是司绒展现出来的实力,还是少年对索虹臂如数家珍的精确表述,都像漆夜里的一阵风,搅得紫琴的欲望膨胀,野心勃勃生长。

紫琴想要坐山观虎斗,但是她没想到这场争斗披着红色幕布,从始至终就是一场大戏,她的头顶悬着把利剑,随时都有可能砸下。

“收网。”

封暄漠然地下令,从浑水里摸出了今日要捞的跳脚鱼,够了。

声落,游船上忽然诡异地一震。

窗边的树枝被压低,浓黑一团鬼魅般地趴在窗纸上,伸出细细小小的骨指似的尖条,像要戳破那窗户,把鬼手掐在所有人的脖颈上。

底下船舱里的丝竹管弦靡靡之声也像被掐断了喉咙口,无声无息地消散,浓重的血腥味从脚底悄悄攀升,顺着木板缝隙,攀上了二层船舱里。

“……”

紫琴没由来地感到恐惧,一切都在她视线不可及的地方,一切都因想象而越发骇然。

这样训练有素,灭口当真是灭口,连惨叫的机会都要无情剥夺,她今夜或许踢到了铁板。

阴沟里翻船的不甘与懊悔,酿出无比怨毒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司绒,然而年轻的死神敲响了她的天灵盖,头顶的利剑瞬间没入。

司绒连紫琴的脸都没有看到,眼睛被只温热的掌心罩住,带离了船舱。

窗扉大开,剩余的小官儿和刘宽抖似筛糠,看着从窗口翻入的铁血侍卫,再看着眼前突发的变故,双眼一翻,齐齐地晕了过去。

只有那瘦弱少年——索檀不怕,他是个实打实的匠人,说好听点叫纯粹,说难听点天生脑子缺根筋,他见多了生死,早已不当回事。

但是司绒露出的马脚犯到了索檀手里,就如同自己的领域被无知侵犯,他忍不了,掰扯完司绒话里的漏洞,还要从司绒的匕首上挑毛病。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你那把匕首,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纯赤精钢锋利有余,硬度不足,碰上一柄重刀,就要被砍成八段。”

“一把匕首,你指望我拿它对上重刀,你看我像有九条命吗?”司绒临风靠在船舷,不疾不徐地应。

“匕首就是战武,你不拿它杀人,拿它干什么。”索檀气得七窍生烟。

“给豆腐雕花啊。”司绒轻描淡写。

“……”索檀被噎个半死,他插着腰在原地打转,恨铁不成钢地指司绒,“一丁点原石都不可以浪费,雕花也不能暴殄天物啊,你来来来,我教你……”

但是索檀说着说着便住了口,因为他觉得,司绒看他的眼神,好似猎狼盯一只肥羊。

作为一只东躲西藏惯了的肥羊,他迟来的警钟总算大响,声音戛然而止,表情十分戒备。

只是放了个马脚做饵,真正的跳脚鱼就咬着鱼饵死活不放,司绒真是从未想过——还有这等好事儿。

“你叫什么名字?”司绒的态度说变就变,这会儿语气又堪称和风细雨。

“索檀。”索檀挪着步子,往船舷靠,余光瞟着乌漆漆的河面,一阵晕眩,心道这也太高了。

“索檀,索虹臂是跟你的姓吗?”封暄像挖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表情耐人寻味。

“不是!”索檀斩钉截铁。

“可你的手不是这样说的。”封暄往前一步,身下的黑影像是柄利剑,从他脚下延伸而出,气势万钧地逼近索檀,当他的气势不加收敛时,能够毫不留情地碾碎一个人的心防。

索檀只是在锻造战武这个领域中专注而偏执,并没有能撼动山岳的勇气,他仓皇地后退,背部撞上沙袋,脚下的黑暗如影随形,让他几近崩溃。

他忍不住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与他瘦弱的外貌极度不相符。

骨节粗大,指甲边沿坑坑洼洼,狗啃似的,手指侧沿和虎口尚有老茧,除了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和阴柔身段像个小官,其他细节处俱都经不起半点推敲。

“你是个工匠,”司绒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把那摄人的压迫感寸寸拂开,露出一张温和可亲的脸庞,“甚至是个出色的工匠,你造出索虹臂,本该安坐高位,为什么躲在这里扮作个小官呢?”

她往前够到了封暄的手,轻轻拉住,看着索檀:“还是说……你确实是个小官。”

“我不是!”索檀急声应,这是关乎男人尊严的大事。

“哦,你不是,”司绒顺着他的话,反推回去,“所以你确实是造出索虹臂的匠人。”

索檀意识到自己被套话了,开始闭口不言。

“你介意索虹臂跟我姓吗?我有矿有黑水,把索虹臂拆了,可以照猫画虎地锻造出来,到时……”司绒略一停顿,笑得坏,“你说是延续索虹臂这名字呢,还是叫个铁疙瘩这样的名儿?”

“?”

索檀被踩到了痛脚,每一只索虹臂都是他的心血,他对这种纯纯亵渎的行为尤其愤慨,从怀里掏出了一枚小铜球,大喊一声:“你敢!”

极其细微的机括声贴着耳畔响起,扯动司绒紧绷的心弦,她看着那枚小铜球,头一回变了脸色,握着封暄的手剧烈一颤,只来得及喊一声:“撤!”

封暄的动作比她的声音更快。

司绒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夜风贴面,船身夜空和树影在眨眼间掠过,“砰”一声响后,他们沉入了巨大的水花下!

与此同时,近卫们有条不紊地撤退,河面像下饺子似的扑通扑通炸水花,易星望了一眼索檀鬼鬼祟祟的身子,刚想翻身的动作顿住了。

地上滚动的铜球开始变色,从沉闷无光的铜色,刹那间就变得橙红透亮起来,简直像包裹着岩浆,高温带着无可比拟的杀伤力,只要冲破那薄薄的一层铜皮,就会把整条船炸成碎片。

易星改变了主意,他飞身一脚踢在船舷上,借力腾空飞扑向另一边的索檀。

“轰——”

火光和热浪同时袭来,俩人四肢缠绞,被气浪推入了水里。

而司绒刚露颗头,就被狠狠摁着脑袋往水底下沉,耳边“嗡”一声清透锐利的鸣响后,水浪像沸腾了似的,剧烈鼓动起来,她呛了口水,睁不开眼,只感觉到身体在水中快速前行,而后被水流裹挟着,逐渐沉入了黑暗中。

*

月黑风高,九曲客栈的小二歪在柜台上打盹儿,忽然听见头顶“吱呀”两声响,他换了个姿势,眼皮子都懒得撩,心想又是哪只晚归的夜猫。

二三楼房门悄然打开,一群晚归的夜猫隐入了门后,房门再度合上,长廊中静悄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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