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妾 第52章

作者:雪细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事后,乞丐继续流走,离开了京州,这本就是可以最无声无息流动的一类人,自?然神不知鬼不觉。便是查到了那菜农,也查不?到他头上。

  徐忠反反复复说他无意害自己的旧友,他也有他为官的初心。

  诚然,他只想用宋元若做人情,去换儿子的前程。可他也清楚,一旦以假代真的事情败露,连他栽赃沈家的事也会被牵扯出来,所以一直谨慎地?未曾下手,只给了王秀的父母一笔钱,让他们配合着散播女儿是抱养的消息,以待来日。

  他想过,若是?儿子能?靠自?己?中试,他就不?必急着用那玉佩了……

  大雪中,知知披着一张雪白的狐裘,等在大理寺外的石阶下。

  萧弗打着伞,站在她身旁。

  对于殿下跟着她来这事儿,知知其实一点准备都?没有,可殿下说:“你父亲不是不愿你做妾?此时?想必早已听?说,我在此,也能?为你分担一些怒火。”

  阿爹迟迟不?出来,知知却是越想越不妥。

  他们父女见面煽情的时?刻,有个外人在场,阿爹怕是?不?好发挥,况且见了殿下,阿爹保不?准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届时?冲撞了殿下,那就糟糕了。

  她眼巴巴看?向萧弗,眼神软的像一滩水。萧弗以为她是紧张求援,刚揽住她的秀肩,想宽解两句,却听?小姑娘道:“殿下,要不然你还是走远些比较好……”

第52章 冷遇

  萧弗何时被这么嫌弃过, 但知知近些天实在太乖顺,想到昨日的夜帐中,她钻在他怀中, 香香软软的一团,比阿篱还要黏人, 他又觉得, 再听她一次也无不可。

  他把伞柄塞到小姑娘手心,“马车上等?你。”

  说着便披风冒雪地朝马车走去。

  知知追着道了一声:“殿下待会儿切莫探头, 免得阿爹看见!”

  萧弗呼吸一紧,自从当了摄政王以来, 谁敢这么和他说话?

  等?此事尘埃落定, 她的家人都好好地回了沈家, 他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让她在榻上哭着忏悔。

  知知却只看了殿下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落雪天,殿下和她一样,穿了一条白狐裘,雪中的背影清凛似谪仙, 可又虚虚茫茫,看不分明。

  她知道自己不该多看。

  这一眼后?,她便重新专心望向大理寺的铜门。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错过?阿爹出来的那一刻。

  很?快她就等到了日思夜盼的阿爹。

  沈照辛身上的囚服已然换下, 整个人特地梳洗过?, 瞧上去精神尚可,就是头发?干枯得不成样子?,焦黄里间杂着银白, 有几撮还缠扭在一处,打了结。

  他身边站着今日主审他的大理寺卿霍光, 霍光亲自?送他出来。

  要说这位大理寺卿也算是玉堂金马,年?少显达,三十不到的年?纪就做了大理寺的长官,可沈照辛除了谢了他一句明察秋毫,就始终未再主动攀谈了。

  倒是霍光先开口:“霍某就送到这里,沈大人回去好生养好身体,霍某还盼着有朝一日,再与沈大人同朝效力。”

  这倒不是什么浮于表面的客套话,前阵子?那些请愿的士子?阵仗不小,霍光从他们口中也把沈照辛的生平履历听了个大概,像这样捐华务实、刚正不阿的廉官最是不可多得。

  沈照辛却道:“老了,从前也有为民请命的雄心壮志,如今只想守着妻女,平平庸庸过?完下半辈子?。”

  这话若教旁人听来多少有些不识抬举,他沈照辛确实也做了大半辈子?的不识抬举之人。

  可霍光知道,沈照辛这是心寒了,半生清官,却蒙冤不白。

  霍光道:“小家?不安,何?以安大家?如此也好。两月前,有许多士子?走上这九级台阶,恳请还沈大人以公道,今日沈大人走下这台阶,就可以与家?人鸡犬桑麻,安享天伦了。”

  九有至高无上的含义,素来只有帝王可用,但大理寺门前的九级台阶却是本朝开国皇帝特准的,寄寓了尊崇律法、君权亦不得藐视律法的美?好愿景。

  霍光这是想告诉他,不要辜负了律法和那些伸张正义的士子?。

  沈照辛却似不闻他话中深意,只顾望着台阶下立着的女子?,满眼的温情和痛楚。

  那是他的女儿。

  自?打他病好了,换回了正常的牢房,就反复听狱卒说起他的女儿。外?头传的风风雨雨,说他的女儿为?了救他做了摄政王的妾室,还去了吴州,为?朝廷立下了招兵揽马之功。

  是他没用,才需要女儿舍出自己。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子并不适合官场,却不信邪地硬撞硬碰,他其实不怕头破血流,却断不能再赔上家?人。

  沈照辛毅然向霍光辞别。

  他被关的久了,养病的时候就在那张木板床上一躺就是几个时辰,病好了也是在牢房角落坐着,哪有什么机会活动筋肉,如今一迈开步子?,这一年被埋在黑暗里生出的枯朽就忽然从骨子?里钻了出来,下个台阶都颤颤巍巍的不稳。

  霍光还没去扶,知知已经急急走了上来,一手打伞,一手搀着她的阿爹。

  两人走下阶去,她像小时候犯了错那样,眼睛盯着脚尖,低着头不说话,等?阿爹先?训话。

  但以前都是芝麻大点?的小错,这次却是无可挽回的大错。

  还好阿爹没抬起胳膊甩开她,只是也不和她说话。

  街边停着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便是要送沈照辛回沈家的。如今他脱了罪,沈府门口的封条也终于可以撕下了。

  沈照辛上车后?,知知也跟着上去了,却没坐下,她磨蹭了半天才道:“阿爹,你先?回家?去,殿下安排的人就等?在沈府外?,会帮着阿爹一起收拾,明日我再同你一起去接阿娘。”

  宫里不比外?头,便是小小一个浣衣局,人手更变,也要过?了重?重?手续,还有不少地方要交接。因而阿娘要晚一日才能出来。

  眼见知知要下车,沈照辛却叫住了她:“你这是要回摄政王王府?”

  知知没说话,默认了。

  沈照辛痛心疾首,一拳锤在自?己的大腿上,手上青筋都已暴起:“糊涂啊……囡囡!”

  如果要用女儿的下半辈子来换他出狱,他宁肯就此含冤枉死。

  知知用小小的掌心握住他的拳头,柔声?宽慰:“阿爹放心,再等?女儿几天,女儿一定回家?和你们团聚。”

  她斩钉截铁说完,便上了旁边的那辆马车,沈照辛眷眷不舍地看着她离去,铮铮男儿,眼中也扑朔着压抑的泪光。

  沈照辛不知此时萧弗就在那辆车上,否则说什么他也要当面把人讨回来。

  如今知知已经不是罪眷之身,她是堂堂正正的沈家?小千金。

  不能再在别人家里受委屈。

  …

  沈照辛没用萧弗安排的那些仆人,当场就把他们赶走了,自?己动手收拾着沈家?,先?是把门口没过?鞋子?的牛筋草一棵棵拔了,再把那些歪了倒了的桌子椅子一把把扶起。

  门前的冬雪像厚棉絮似地盖了一层,铲开后?倒是连尘泥一起清理去了,省了不少事。否则攒了一年?的脏垢,踩一脚上去,飘起来的浮灰都要呛口。

  大理寺也派人把当初从沈家?抄家?打包走的东西送还了回来,堆了几大箱子?。

  沈家?的家?当都充了公,清点?过?估过?值,虽然有些已然拍卖出去,如今自然做不到一模一样的归还,但价值几何?,就归还多少,银钱数目上不会有缺。

  第二日,因要去宫门口接沈母,知知起了个大早。

  萧弗正好也要进宫。但知知要先?到沈家接上她阿爹再去宫门外,两人一南一北,自?此岔开了路。

  萧弗没再跟着,却是派了江天跟着知知。知知总觉得他是防着她不回来了一样。

  萧弗确实给江天下了令:“务必把她护送回来。”

  诚然,他不认为知知有那个胆子一去不返,可她与家?人久别重?逢,好不容易回趟家?,万一想住几日再回来,那他就有一段日子见不到她了。

  不是他不近人情,可她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睡得分外?的好,若少了这么个暖床的小东西,他也怕不习惯。

  知知倒没想着今日就走,但一时不想回王府也是真的。

  当初沈家?倒了后?,雇佣的那些仆工都已各自散去,死契捏在沈家?手里的,则和那些物件一并归了公家?,在这一年?里病了死了的也不在少数。

  如今家?里无人可用,阿爹又不愿殿下派来的人手帮忙,那么大一家?子?,她得留下来帮着阿爹阿娘收拾。

  三个人一会儿抱在一处哭,一会儿又劫后?逢生地傻乐,这般收拾了大半日,统共也才理出来两间厢房,勉强算是有了睡的地方。

  就是灶台也被砸碎了,不能用了,吃饭还没着落。

  好在风雪已停,沈父就用砖头在院子里搭了个简易的炉子?,烧了一大锅红烧肉。

  顺道把那只因崴了一条腿幸运地没被充公的桌子?,也搬到了院子?里,就在炉子?边上吃起了晚膳。毕竟主厅的灰尘蛛网都还没来得及打扫。

  边吃边聊,竟也有了那么两分围炉夜话的况味。

  江天抱着剑站在沈府外?,他自?习武以来耳力敏健,就是不想听见里头的人说的那些话也难。

  “摄政王他……对你如何?”

  知知没法对阿爹阿娘说谎,如果连他们也要瞒着,她当真是没有可以吐露实话的人了,“阿爹放心,殿下他人很?好,就是有时候凶了些,粗蛮了些,强硬了些,冷漠了些。但也很护着女儿,不是个坏人。”

  沈母一听粗蛮强硬,就心疼的厉害。倒不是她尽往某些事上头想,可她是过?来人,怎能不知道他们男人猴急起来有多折腾人,更何?况她的乖囡是给人当了妾室,以色侍人,她在宫里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好几天连饭都没能吃下去,她使劲给知知夹肉:“乖囡受苦了,来,多吃点?。”

  知知:“不苦的,知知过?得很?好,阿爹阿娘才是苦。女儿不孝,这一年?都没去见过阿娘一面。”

  一家?人说着说着,沈母就想起了外?头的江天,“不说这个了,那个跟着你的少年?人是谁?也是王府的?”

  知知说是。沈母其实知道自?己和夫君都是受了王府庇佑才能安然回来,心里虽然难受,但对王府的人也恨不起来。何况江天在她眼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她盛了碗饭,夹了两块不带一点肥腻的瘦肉在上头,又浇了点?肉汤,给知知:“端去给他吃点吧,在外?头站了那么久,虽说才落了雪还不到冷的时候,但终归不比咱们有炉火烧着,给他暖暖身子?也好。”

  知知乖巧地捧着饭便开门去送,余光里还见阿爹蹙着眉瞪了阿娘一眼,又被阿娘瞪了回去。

  门一开,院外?呼啸的冬风卷起草叶,扑面刮来,知知本能地闭了闭眼躲避。

  睁眼时,却见一身雪衣狐裘的男子肃容而立,与她半步之遥。

  不是江天。

  她刚想惊呼,却捂住了自?己的嘴,小声?问:“殿下怎么来了?”

  萧弗见她穿的单薄,解下身上的狐裘披风,裹住她:“你的呢?”

  知知今日穿了袄子?,其实一点?也不冷,她见到阿娘时,才发?现阿娘这一年瘦的都快皮包骨头了,便把那条狐裘脱下来给了阿娘,抵御风寒。

  萧弗听了有些不悦,这狐裘献上来的时候还有些故事,说是骑猎的人遇见了两只白狐,一只中了箭,一只竟不肯离开了,那人便把两只都猎了回来,结果却原是一公一母。

  狐狸皮被扒了下来进献上来,萧弗便让人做了两身披风,其中一身给了知知。

  但他不悦归不悦,还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她计较,只问:“何?时回去?”

  知知把饭碗往一旁的江天手里一塞:“我阿娘让你也吃点?,都饿了一天了。”

  而后?才眉眼黯黯地回答道:“吃完便回了,不过?妾明日还要来的,家?里还没收拾好。”

  想到沈父把那些得力的仆从都退了回来,萧弗就冷笑了一声?,没用的骨气,到头来只会害妻女辛苦受累,否则不出半日,就该收拾稳妥了。

  知知见殿下还不走,忽想到她只端了一碗饭出来,可门外如今却有两个人了。她犹疑着问萧弗:“殿下……应当吃过晚膳了吧?”

  萧弗淡淡嗯声,知知放下心来,便退回了院子?里,作势要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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