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稷山河剑 第20章

作者:退戈 标签: 励志人生 东方玄幻 古代幻想 古代言情

  一句句打在众人脸上,尖锐得不留情面。骂得他们狗血淋头,偏偏唯唯诺诺不敢生怒。

  ……久违了啊。这到底是何年光景?

  管事早已两股战战、冷汗连连,自不敢此时上前再惹陈冀白眼,悄然退到墙边。

  这一退,恰好走到了中年男人坐在的位置。

  二人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管事一张嘴,出不了声,身形晃颤着似要跌倒,被中年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

  顺势想跪的动作被对方一双铁掌硬生生托成坐在椅子上。

  “你坐吧。”中年男人按着他的肩膀,见他吓得面色煞白,不计前嫌地安慰他道,“没事的,先生顶多罚你从头再来,又不能杀了你。”

  管事瞳孔涣散,直想起身,又被男人按下。纠缠了一会儿才脱身逃开,踉跄走了两步,跪在白泽身前,请罪失责。

  等一群人老脸骚红,快坚持不住,而陈冀的步子已踱到门槛边了,白泽才开口叫道:“陈冀。”

  陈冀矫健地转回身来:“诶。”

  白泽说:“回来吧。”

  陈冀拄着他的竹杖,不急不缓地又走上前:“先生这样说,冀是要听的。”

  众人擦着冷汗,纷纷往后排挤去,以便能离陈冀远一点。

  白泽说:“往后大殿之内,不必再摆桌椅。逸豫亡身,既忘初心,往后便站着议事,以多反思。”

  他没在殿上继续谈论此事如何处理,轻一拂袖,让跪着的管事跟侍女先行退下,讲起持剑大会的安排。

  倾风走出大殿时,广场上无人管理,众人还嬉笑一片。

  柳望松见她径直从边上路过不作停留,忙喊住她问:“那位师妹,你去哪里啊?”

  倾风看见他那张脸心下就觉得有点微妙,下意识绷紧了面部的肌肉,还是回了他一句:“回去休息。”

  柳望松问:“待会儿先生要讲课了,你不听吗?你不参加持剑大会啊?”

  倾风囫囵点了下头:“我师父不准我参加。”

  她又要走,更多人出声喊她:“且慢且慢!敢问令师尊姓大名!”

  倾风觉得要是此时说出陈冀的名字,多半就得被这群人围困,略一思忖,含糊地说:“就乡下一老头儿。”

  一群人跟在她身后,缠着她道:“到底是哪位?师妹透个名字吧!”

  “哪座城的乡下?不定我认识呢?师妹说说吧。”

  他们就好奇了,是哪位在世神仙教得出这样的人物。

  倾风不理,加快速度走出了广场。众人不好再追,只能目送她背影离去。

  没多久,殿内隐约传来一阵骚动。

  弟子们遥望上方大殿,心惊不已。

  白泽尚在,都能闹出如此大的动静,莫非今年的持剑大会不同往常,或是横生什么变故?

  柳望松回头看向柳随月,追问道:“她师父到底是谁?”

  柳随月$1!!”笑了一声,故意不答。

  柳望松其实有一个猜测,只是觉得可能性太低,观察着妹妹的表情,试探着道:“你和袁明都认识……那只能是去界南的那一次。”

  谁也不知界南发生了什么,知情的几人都被刑妖司封了口。

  但纪怀故平白死在那个边陲小城,而纪钦明甚至不予追究,想也该知道杀他的人是谁。

  柳随月见他已有答案,觉得没趣,这才悠悠说出真相:“就是她杀的纪怀故。”

  满座哗然。

  柳望松呼吸一窒:“是她杀的?不是陈冀杀的?!”

  纪怀故身上法宝多如牛毛,想要杀他谈何容易?就算袁明出手也别想直接要他性命。

  不过叫他更惊的是:“她还敢来京城?!”

  众人都是同一个念头:“好疯的一个人!”

  倾风尚不知自己威名已经传到了同届,下山的路走了一段,没地方好去,觉得四面山林幽静,满地芳菲,干脆坐在石阶上欣赏这片灿烂春光。

  她把手上的果子吃完,用力抛进林地里,半躺着享受清爽的林风,惬意得很。

  没多久,一道阴影挡住了照着她的日光。

  来人蹲下身,打开手里的折扇给她扇了扇,掀起的风里有股特别的清香,他眸光低垂,这种角度下的神色更显温和,笑着问:“为何不想参加持剑大会。”

  倾风仰视着他,反问:“你呢?上面不是在讲课吗?你来找我做什么?”

  林别叙说:“我袭承白泽,不能执剑,更不用听课。”

  倾风对社稷山河剑不大了解,是以也没在意,只“哦”了一声。

  林别叙起身换了个位置,提着衣摆在她身边坐下,又问了一次:“所以你为何不参加。”

  倾风低笑了声,敷衍作答:“不凑那热闹了。那么多人,我又不定能选上,若是选上,那更是麻烦不断。”

  林别叙说:“是吗?”

  倾风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知在打什么主意,古怪道:“你不是非要跟我坐在同一个地方晒太阳吧?”

  林别叙说:“否泰山的山顶有一栋剑阁。”

  倾风挑眉:“与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还要无缘无故送我东西?”

  林别叙听出她似有似无的针对,反笑了出来,说:“剑阁之外就是试剑场,那里留存有山河剑的一丝剑意。你就算没兴趣拔剑,难道也没有兴趣去看一眼吗?”

  倾风看了他片刻,默默拿起放在一旁的果盘,又捞进怀里。

  “送你就是送你了。”林别叙顿了顿,对她这怀疑颇感一言难尽,“只有穷鬼才会在身上有了二两银之后,觉得身边的人都是贼。”

  “你这话说的。”倾风大不赞同,“这跟穷不穷没有关系,这只是推己及人。”

  她手肘一撑,潇洒起身,拍了下身后的灰尘,抬起下巴道:“带路。”

  两人沿着山道一前一后地往上。

  脚程不慢,可路况弯折,因山势陡峭,沿着山体环了一圈又一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看见立在山顶的古朴建筑。

  只是距离抵达剑阁,还有一段长达数百级的台阶。

  林别叙看似虚弱,一路过来居然尚气息平稳。倾风指着尽头处,问他:“为何这刑妖司要修那么多的石阶?还要建得这般高。爬上去都废半天劲。”

  林别叙停了下来,回过头道:“你师父没同你说过吗?”

  倾风说:“这莫非也是什么规矩不成?”

  “倒不是什么规矩。”林别叙弯下腰,指着石阶下方的刻字示意她看,“三百多年前,京师尚未有刑妖司,彼此风云诡谲,人妖相屠,天下大乱。后来龙脉暴动,戾气横生,一群人族将士决意斩断龙脉,以保证人族存续。”

  倾风蹲下来,用手指揩拭了下上面的灰尘。

  年岁太久,石阶上刻着的名字却是清晰如旧,可见常有人会来擦拭。

  林别叙接着往上走,刻意将步调放慢,等倾风看清那上面的人名,同时继续沉缓地解说:“可是少元山上妖气纵横,人族无法靠近,于是一帮有志之士执剑前往,一步一人,以剑辟道,以身殉道,方取得社稷山河剑,截断龙脉。自此人、妖两族分界而居,半数人族之地也随之沦陷。”

  “当日牺牲将士共五百二十九人。否泰山的峰顶虽不可遥望至少元山,但却是两地间最高的山峰。”

  “后先生在此修建刑妖司,从最高处向下砌五百二十九块石阶,每步石阶上都刻有人名,旨在告诉所有刑妖司的修士,我等今日所踩所踏之地,皆是先辈骨血。”

  “决绝之意,如磐石万古永存,我等护道之人,绝非独行。”

  “他希望所有走上此山的人,能谨守前辈遗愿,夺回人族失地,祭祀先祖,告慰亡灵。”

  倾风看出这些刻痕有新有旧,远不止五百多。又听林别叙遗憾道:“可惜三百年了,名字越刻越多,人族却越加势微。至于如今,人、妖两境久不互通,有许多人享于安乐,已忘记自己酣睡之塌上,还有一个妖族。”

  倾风怀着庄严敬畏之心,一步步走完这段漫长的阶梯,行到最后一处时,转过身朝下方端正拜了三拜。

  这才转过身,查看四面的情况。

  林别叙没了踪迹,该是方才独自进了剑阁。

  这剑阁从外面看就是一栋寻常至极的建筑,不似上京的宫殿那样有着精致的彩绘,庭前没有玉阶,门窗也没有雕画。甚至外层的木柱已经变色,缝隙处长出了青苔。

  倾风看了两眼,收回视线,没有要自己进去的意思。

  大门正对着的空地上是一处圆形剑台,上面铁链缠绕,锁住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想必就是所谓的山河剑剑意。

  她站在剑台边上努力观摩那把绣剑所蕴藏的内涵与神威,听见身后有了脚步声,没有回头,指着问:“为何这柄剑如此古朴?是暗指人族历经风霜吗?”

  林别叙忍着笑意道:“因为这是刑妖司建成时插上去的剑,用以寄存山河剑的剑意,常年风吹雨打的自然生锈了,不过关系不大。”

  倾风木着脸,再次不咸不淡地“哦”了声。

  林别叙手腕一转,从身后拿出一把剑来,两手平举递给倾风:“送你一把剑。此剑名为继焰。光焰相继,长明不息。由大妖妖骨所制,能抽取地火之力,也算是把神兵。”

  倾风受宠若惊,是很想直接拿过,可实在忍不住狐疑:“送我做什么?”

  “觉得与你合适。”林别叙视线落在暗红色的剑鞘上,游走一遍,又看向倾风的眼睛,“这把剑留在武库多年,一直没寻到主人。你若用着顺手,就留下吧。”

  倾风将信将疑地接过,抽出剑身,轻旋着看剑刃闪出的冷光,莫名觉得这剑有点熟悉。用余光瞥了林别叙半晌,总觉得这人虽笑得和善,可背后的心态可能不大单纯,像是在等着看她笑话。

  她将剑合回去,反思了自己的小人之心,想开口道谢,见对方两手负后气定神闲地在那儿看着她,一副就等她开口的模样,嘴里的话忽然变得有点烫嘴了。

  清清嗓子,缓解尴尬道:“第一次有人送我东西,还真是不习惯。”

  林别叙:“哦?没人送过你吗?”

  “除了我师父,边地连人烟都少见。偶尔会有百姓为表感谢送来些吃食,会被我师父拿去救济了。”倾风举起剑,江湖气地道,“谢了。”

  林别叙笑着点头:“不必客气。下山吧。”

  倾风直接回了山腰的小屋,刚将行李收拾好,陈冀就从大殿回来了。

  他推门见倾风果然在,落下一张脸,张嘴便是数落:“你是刚出嫁的姑娘吗?窝在房里做什么?我在外头找你半天了,还当你是去了哪里!”

  倾风忽视他的唠叨,躺在床边把玩着那柄新到手的剑,虽然自己用着不算顺手,不知为什么就是觉得有眼缘。

  陈冀端起茶杯,在桌上敲了敲以示自己的不满:“说你呢!那么多与你同辈的青年,你不去与他们结交?一个看得上眼的都没有?上京如此繁华,你也不想出去逛逛?”

  倾风还举着那把剑尝试回忆,陈冀凑过来仔细一瞧,直接从她手里抽走,说:“这不是我的剑吗?我的继焰啊!”

  倾风猛地坐了起来:“你的剑?”

  “对啊。当初为了捞你一条小命,我当给刑妖司了。结果你太不争气,为师花了那么多心血,你也没悟出个什么上古大妖的遗泽来。”陈冀握在手里挽了个剑花,用惯了木剑,重新拿起这把征战多年的宝剑反倒有些不习惯,问,“先生说可以还给我,怎么先到你手上了?”

  倾风一拍大腿,懊悔道:“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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