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31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家丁替主人回答道:“是这样的,我家老爷是云梦人,在安陆做生意,老爷在云梦有个喜欢的姑娘,这因为出门做生意,已有两个多月未见了,老爷便犯了这病,我听别人说这是相思病?能死人的,这可怎么办?”

  施菀看看那主人,伸出手来,主人立刻拿出胳膊,给她搭脉。

  主人的手白皙而皮肤紧实,看着像年轻人,倒不像他说话走路时那样的老态。

  施菀一边搭上脉,一边道:“郎君为何要戴着帷帽?可将帷帽拿下来让我看看面色么?”

  这时在一旁整理药材的严峻盯着那主人看了许久,突然放下药,到药铺外面去看看,随后回头道:“师父,他是丰子奕,外面停着他们丰家的马车!”

  施菀抬眼看向面前的人,面前丰子奕摘了帷帽,笑道:“别生气别生气,除了籍贯是假的,别的都是真的……菀菀,我这从江陵回来第一件事,就到咱这馨济堂看病来了。”

  施菀将手拿开,无奈道:“回来便回来,这又是闹的哪出,竟还专门找了个眼生的家丁来。”

  丰子奕手一挥,让家丁离开:“行了,你去铺子里吧。”说着又看向施菀道:“你别停啊,继续给我看看,我虽说戴了个帷帽,装忘记了,多装了个咳嗽,但其他症状可都有,去江陵府这几个月,我是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就想你,掰着指头数日子,总算赶回来了。”

  严峻在一旁白了他一眼。

  施菀说道:“茶不思饭不想,兴许是在江陵水土不服,要不然给你开些霍香正气散?”

  丰子奕立刻摇头:“那自然不要,那个味道太难吃了,我吃不下,要不然晚上你陪我去吉庆楼,我们好好吃顿饭,兴许我的病就好了。”

  施菀没搭他的话,只问道:“江陵的铺子怎么样?有挨你爹的骂么?”

  “那自然是没有,我将安陆的铺子经营得这么好,我爹夸我还来不及。”丰子奕说完就问她:“我刚才听你说,要一条狗?想要什么样的?我在江陵府看见有人养一种小小的狗,叫猧子,腿短毛长,很是好看,你要想要,我让人去江陵府给你买来。”

  施菀到一旁拿茶杯倒茶喝,一边回答:“我自然不要,我是想要一只大一些,机警一些的狗,但也不要太凶,放在院里看家。”

  “那安陆倒是有,回头我帮你去问问,弄条聪明伶俐的黄犬来。说起来,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要不然我把我们家的护院给你弄两个来——”

  说到一半,他自己倒摇了摇头:“那不行,万一那护院心术不正,反倒坏事,要是我能住在你隔壁就好了,要不我去看那霍大娘家肯不肯卖房,我去买来就和你做邻居。”

  施菀回道:“你少琢磨些有的没的,反正暂且,我只要一条狗。”

  丰子奕问:“你不总说没空,自己常在药铺吃饭,养东西会饿着它们么,怎么突然又想养狗了?城里最近有人家被偷?”

  施菀想了想,还是将张大发的事说了出来,随后略有忧心道:“他竟还去县衙告我,我怕他真歹毒起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想着养条狗,总会好一些。”

  丰子奕气得猛一拍桌子:“好你个姓张的老不死,脸还挺大,什么东西,就想娶我们家菀菀,回头我给他点颜色瞧瞧,看他还有没有这狗胆!”

  施菀劝他道:“你行了,别这样吆喝,又不是什么好事。”

  丰子奕道:“你放心,回头我捎个口信,让德安府的掌柜注意着,要是那张大发到了德安府找人,我让他立刻来告诉我。听说新来了个知县是不是?不知是什么胃口,回头我再找机会和他通通关节,不怕那姓张的。”

  “那个……倒不用。”施菀有些支吾道:“新来的知县我们见过几次,倒还算清正,不会帮张大发的,昨日他去衙门上告,不是贿赂不成,反倒挨了板子么?”

  丰子奕忍不住就笑了起来:“八两银子,他也不想想,这是京城来的官,会为了区区八两银子惹一身骚?这种人,至少也是百两银子起步。”

  施菀再要劝,却忍住了,丰家是做生意的,丰子奕也见多识广,最擅与人打交道,就算见了陆璘,应该也不会弄巧成拙。

  杨家办满月酒那一日,正下着雷雨。

  安陆雨水本就多,又是春季,办喜事遇到雷雨天并不奇怪,只是苦了东家和客人,一方要冒着雨准备酒菜,一方要蹚着泥泞路过来。

  马车在路上不好走,陆璘便乘了轿子到杨府来。原本他的常衣都是京城里带来的丝绸质地,但安陆县城里除了特别富贵的人,官民还是以穿布衣居多,穿丝绸毕竟有些招眼,所以他今日只是随意穿了身月白色布衣。

  到杨府,杨钊一见他的轿子就连忙迎上来,一边替他撑伞,一边说道:“路上湿滑,劳烦陆大人一路颠簸到这里,实在惭愧。”

  陆璘回说:“杨大人言重了,从县衙到府上并不远。”说着让长喜将贺礼交由理事先生,由杨钊迎着进了院中,之前早到的黄盛等人也迎了上来。

  没往里走几步,长喜悄悄拉陆璘衣袖,示意他看后面,陆璘回过头,便见到一名身着孔雀蓝宝相花刻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撑着把大大的油纸伞,而那伞下站的,却是施菀。

  他替施菀撑着伞,或者说,他们同撑着一把伞。

  她会来,大概是今日大雨,出去义诊实在不便,所以才改来杨府的喜宴。

  而那撑伞的男子——

  门口处,男子正同杨钊说话:“喜事遇喜雨,大吉又大利,恭喜杨大人,贺喜杨大人!”

  杨钊展颜道:“丰公子何时竟回来了,我还道你今日不能来。”

  “就前些日子的事,知道杨大人公务繁忙,就没到府上来拜会。”丰子奕说道:“一回安陆,我就听闻杨大人又得一位小公子,杨大人可真是好福气,这要不是杨大人平日行善积德,勤政爱民,哪能有这好事?您看您和我爹同龄,我爹可只有盼孙子的份!”

  杨钊一时眉开眼笑,喜不自胜,连连让他与施菀入内,说待会儿与他多喝几杯。

  待进了门,施菀轻声朝丰子奕道:“你怎么那么能说,一套一套的。”

  丰子奕低头道:“我这哪叫会说,这是真心实意恭贺杨大人,替他高兴呢!”

  施菀拿他没办法,无奈地笑了笑。

  陆璘回过头,与黄盛等人一同进宴厅。

  男客在正厅,陆璘与其他官员是上座,桌子在正中心位置,而他们旁边一桌,便是安陆县城有身份的人,比如几位乡绅,几位富户,其中就有替施菀打伞的男子。

  “还是你们家丰老爷子财大气粗啊,都将铺子开去江陵府了。”

  “丰公子此去江陵府,倒是又贵气了不少。”

  “听说江陵府有座揽星楼,金碧辉煌,歌舞不休,可是真事?”

  ……

  某些言语,断断续续飘到这一桌来。

  没一会儿,众人喝开了,便有人到这一桌来敬酒。

  那位丰公子也来了,率先朝他道:“小人丰子奕,见过陆大人。”

  陆璘道:“丰公子客气了。”

  丰子奕倒是认真道:“早听闻新任知县貌比潘安,才高八斗,今日一见,实在是惊为天人,如陆大人这般俊杰能到我们安陆为官,实在是安陆百姓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在此我替咱们安陆百姓向陆大人敬一杯!”

  “丰公子客气了。”陆璘朝他点点头,喝下杯中的酒。

  丰子奕随后又倒了杯酒,低声道:“之前菀菀告诉我,有人伪造婚书,企图用个假婚书强娶她,好在陆大人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又清正廉明,不为利益所动,驳回了那恶贼的状子,在下感激不尽,再敬大人一杯!”说着将酒一口喝下。

  陆璘开口问:“你说的是馨济堂的施大夫,你与她是……”

  丰子奕笑道:“不瞒陆大人,丰某此生非她不娶,她就是丰某未过门的妻子。”

  陆璘沉默一下,低声道:“原来如此。”说着再次将酒喝下。

第34章

  外面雨越下越大,酒宴上却是越喝越热闹。

  陆璘寻到机会,一个人到了窗边,沉默着看着窗外的雨线。

  就在此时,有人匆匆跑到宴厅,大喊道:“陆知县,陆知县?”

  陆璘起身问:“何事?”

  那人正是县衙的衙役,见了他,立刻道:“陆知县,县城北面太平山垮山了,压塌了好几户人家,还死了人!”

  陆璘一听此事,立刻准备动身前往。杨钊也忙上前道:“陆大人,我与你一同前去。”

  陆璘思虑片刻,回道:“今日你家中办喜事,你就在此,让黄大人带上人与我一同去就好。”

  杨钊想着确实如此,自己这东家走了,这喜事也办不好,便只好命人备伞,送陆璘出去。

  陆璘迅速吩咐场上另一名吏员道:“去着人备车,叫上有经验的匠工去查验山体,还有大夫——速去救人。”

  随后又看向县尉黄盛:“将衙役带上,也许要掘石头救人。”

  连日阴雨,今日的雨又特别大,垮山的确有可能,而太平山名为太平,因为这个名字,以往安陆百姓求雨、祈福,都在此地,现在它突然垮山,在舆论上非同小可,更何况还压倒民房砸死了人。

  陆璘交待完才走到院中,便见施菀从偏厅那边执伞小跑而来,他还没说话,里面丰子奕就上前来拦住她:“你去哪里?”

  施菀问:“刚才县衙有人过来说太平山垮山砸死了人,让我去看看。”

  丰子奕不悦道:“这县衙,让他们找大夫怎么找到你了,那地方危险,还下着雨,万一再垮山呢?你别去了,让他们找别的大夫吧。”

  “我怎么就不能去了。”施菀并不听他的,只交待道:“你让人去一趟馨济堂,叫上严峻和枇杷,让他们带上医箱和跌打损伤药。”

  “你……”丰子奕无奈叹声:“就知道我拦不住你,那你注意着自己。”说着又看向陆璘,立刻上前道:“陆大人,施大夫就全全拜托您了,我去带上人,马上就到,这也是救治安陆百姓,我与施大夫都责无旁贷,后面若有用得着的地方,我丰氏绸缎也必定倾力相助。”

  陆璘点点头,看一眼施菀,往院外而去,施菀跟在他身后。

  到了门外,看着外面的马车,陆璘转身看向施菀道:“那施大夫……就坐我的马车前往?”

  施菀看看丰家的车,她还委托了丰子奕帮她去叫人拿药,那也是紧急的事,便只好点点头。

  两人一同上了马车,好在另一名胥吏也要过去,同样上了马车,倒不显得尴尬。

  半路上,雨终于停了,胥吏是安陆县的老人,和陆璘说着太平山的情况:前几年太平山也垮过一回,但正好是旷野之地,没压倒房子,也没砸死人。

  至于这一次被砸的房舍,是太平山脚下的农户,房子都是土坯,又年久失修,早在前几年垮山的那一回县衙就劝农户搬离,但农户不听,如今塌了也并不稀奇。

  几人一同到太平山脚下,发现房屋似乎倒塌了三四间,但只有一间房屋外面有人在搬石块土块,胥吏上前问了问,才知其余几户家里见势不对,都在上午搬出去了,只有这一家没动,便砸在了里面,也不知还有没有人活着。

  此时衙役还没到,救人的都是附近村民,旁边有个妇人,看着废墟痛哭哀嚎着,几乎昏厥。

  陆璘上前问:“这是你家?”

  妇人哭着点头。

  陆璘又问:“你家里有人被埋在里面?”

  妇人回道:“我家男人和孩子,都在堂屋里吃饭,我出门去找鸡了……”

  陆璘回头去看,发现那几个村民正在掘堂屋的位置,可那地方砸得最严重,房梁石头聚集,极难搬开。

  陆璘弯腰将衣袍撩了起来,用腰带一起扎住,又在地上捡了几截草绳去绑宽大的袖口,可自己却很难使力,施菀看在一旁,上前来朝他伸手。

  他明白她的意思,将草绳递给她,她接过,将他袖口在胳膊上绕了几圈,然后绑起来。

  绑完一只袖子,再去绑另一只时,手上那一截草绳却断了。

  两人同时低头去地上找,却再没找到合适的。

  “罢了,就这样吧。”陆璘说。

  施菀叫住他,“等一等,这个可以用。”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副手帕来,打开,刚好能将袖子绑住。

  陆璘静静看着她的手在他衣袖上将白色的手帕打结,待衣袖绑好,便轻声道:“多谢。”说完转身去帮村民一起搬石头与横梁。

  陆璘是富贵公子出身,没做过重活,搬起石头来没旁人那么利落,一身整洁的长袍在石土堆里绊来绊去,一会儿就弄得污浊不堪,怕是再也不能穿。

  施菀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然后去安慰哭着的妇人,怕她因五志过极,七情内伤而引起病症。

  差不多过了半个时辰,一批衙役跑过来了,开始一起救人。

  妇人被施菀安慰着,总算顺下了气,哭诉道:“我说要搬去下面建个新房,他爹非不听,好不容易攒点家当,又要去喝酒,家里一日穷过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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