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高门 第45章

作者:苏幕幕 标签: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陆璘这时上前道:“此事我的确没经过你允许,但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让徐家伏法。”

  “他伏法了,那我呢?我男人会休了我,会连同我和女儿一起赶出去的……”许珍娘哭道。

  陆璘反问:“他为什么要休你?作为男人,是他没保护好你,没让你过安稳的日子,要不是他个性冲动易怒,也不会弄得瘫痪,让你无以为继,要去赚卖身钱。”

  许珍娘看着面前的知县发愣,她在杨柳店受了太多白眼,知道自己下贱、自己不堪,再也配不上丈夫了,却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说是她丈夫的不对,才让她走上这条路。

  似乎……她也是委屈的。

  而这个人,还是个当官的,是堂堂县太爷。

  她不禁又哭了起来。

  陆璘继续道:“他日若查清此案,我可以特批你们这些在杨柳店讨生活的女人迁居去别的镇,另分田地给你们,也能将你们贱卖给徐家的田地拿回来给你们,但前提是真的让徐家罪证确凿。

  “我知道你的顾忌,可不去告、不去碰这件事就好吗?你要继续在杨柳店做到什么时候?到你女儿长大了,和你忍受同样的屈辱?”

  许珍娘这时抬眼问:“真有可能将我们的田拿回来吗?”

  陆璘认真道:“我会用我的官职、我的身份,去努力做这件事,徐家尚且不知,但丁文孝已经关在监牢中了,无论如何,我会将他的罪名定下来。”

  许珍娘沉默许久,最后道:“如果他不认,我可以……去指认他,和他对质,就是他逼我的,他那时说我不同意他还要向我们家收九成租,我没有主动去勾引他。”

  陆璘回道:“好,此案的确需要你的证词,稍后两天我会送牌票去你家中让你来写供状,你先与你丈夫一同回家去吧,这段时间别去杨柳店了。”

  许珍娘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待她离开,陆璘转头看向施菀,道歉道:“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她会来找你,你没事吧?”

  施菀摇摇头。

  再看他,却发现他左侧胳膊上的衣服被划破了一条口子。

  “大人,你衣服……”说话间,又看到了他里衣上的血迹,这才惊觉他胳膊受了伤。

  “你受伤了?”施菀说着立刻去看刚才他扶自己的地方,那里有一棵银杏树,上面为晾衣服而系了圈铁丝,铁丝的接头上面隐隐有血迹,陆璘就是被这铁丝划伤的。

  陆璘看了看自己胳膊:“只是小伤,之前都没有感觉。”

  施菀又过来,揭开他被划伤的衣料看了看他胳膊上的伤,说道:“伤不大,但这铁丝上有锈,怕会造成破伤风,大人随我进屋,我给大人上药。”

  陆璘便随她进屋。

  “大人在这儿坐一会儿。”施菀一边说着,一边去开医箱配药,陆璘坐在了屋中的凳子上,看看她,又看看这屋里的样子。

  这是他第一次进这院子。

  院中简洁也干净,从院门口处铺了一条青砖路到屋门口,两边都没有再铺,院子的左边只种了一棵银杏树,此时正长着新嫩的叶子;右边种了一簇金银花,枝繁叶茂,已经能见到花苞,在这簇金银花前方,还有一畦矮矮的,长着绿叶的植物。

  施菀拿了药过来,陆璘问她:“你院中种的那是什么?”

  施菀转头看了眼,说道:“是薄荷。”

  “薄荷?”

  施菀继续道:“当初院子里空着,不知种什么好,我平日很少做饭,种菜也吃不了,种娇贵的花草又没时间照料,所以就随手种了株金银花和薄荷,都不用管,可以入药,也可以当茶泡来喝。”

  她说完,看着陆璘伤口,犹豫一会儿,说道:“要不然,大人将外面的官服脱下来?”

  随后似乎怕他误会,又很快解释道:“我怕不好上药,也怕把药弄到官服上不好洗,这破伤风不是小事,若严重起来是有可能……”

  陆璘已然解了腰带,将官服脱了下来,又很快将里衣的袖子捋起来,露出胳膊。

第46章

  施菀拿棉布打湿了水,给他清理伤口上的血迹。

  并不是很深的口子,只是一条浅浅的划痕,流血不算多。

  将血迹清理后,就用药粉一点点酒在伤口上。

  陆璘看着她纤细的手指替自己清理伤口,然后微微抬眼,去看她。她的样子很认真,也很熟练,一步一步,有条不紊,有一种大夫面对伤病的沉稳在里面。

  她的手是隔着他胳膊上衣料的,但偶尔,也会碰到他,让他感知到她手上的肌肤。

  很细很软,但有些微凉。

  他好似记得,她的手没这么凉的。

  他也曾……握过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他握着那手,自上而下地亲吻她,而她会很乖地将手躺在他手上,闭着眼,柔顺地任他做那些事。

  “伤口不深,我便不包扎了。”施菀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陆璘惊了一下,意识到自己刚刚竟当着她的面,在想那些……

  他立刻回神,强作镇定地“嗯”了一声。

  她放下药瓶,继续道:“大人先不要将衣服放下来,待血干了再说。明天一早让人去药铺,我给大人开两剂药拿回去煎服。”

  “好。”陆璘说。

  施菀将棉布,药瓶都收拾好,再回头,就看到了陆璘放在一旁凳子上的官服。

  那是件绿色绸袍,胳膊上的口子正好朝上,她将那袖子拿起来看了眼,足有一指长的口子,非常显眼,只能修补好了再穿。

  他因救她而划破这官服,也不知好不好再新制,她有些歉疚道:“大人家中的丫鬟应该会针线活吧?回去补一补,应该可以,若没有这样颜色的线的话,我这里有,应该是同色。”

  说着她放下了衣服,去拿出房中的针线笸箩来,将两样绿色线比了比,拿出其中一只与官服颜色更相似的来。

  陆璘这时说:“她们都是附近村里的姑娘,大概不会太细致的针线。”

  施菀听了出来,他不觉得家里的丫鬟能将这官服补好。

  她之前在京城倒是学了很久的针线,花也能绣得不错,修补这一道口子的话,应该有把握能修好。

  沉默一会儿,她问:“要不然,大人在此等一等,我试试?”

  “好,麻烦你了。”陆璘很快回答。

  施菀将他官服拿到了自己这边,又端了张小几过来,放上针线笸箩,然后坐下,将官服放在腿上,穿针引线,开始补那道口子。

  陆璘在一旁看着她。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恍惚觉得他们还是夫妻,她陪他到了这安陆县城,替他缝衣服。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抬头,他立刻别开眼,去看这间屋子。

  屋里除了最普通的桌凳,一点别的东西都没有。里间的卧房只隐隐能看见一角,空空荡荡,放着一张梳妆的旧桌,一只置物的木箱。

  再看她,也是布裙,头上只有一只木钗。

  “这里,是你买的是租住的?”他问。

  施菀低头看着眼前的针线,回道:“之前是租,租了两年,就凑钱买下来了。”

  陆璘想,不知这房价是多少,她手上那五百两买了房子,又还剩多少。她如此节省,大概是担心后面没有着落吧。

  就在这时,一阵细碎的声音传来,陆璘转头看向外面,正好与一条灰溜溜浑身带着泥浆的狗四目相对。

  “汪——”那狗看见他,警醒地叫起来。

  施菀喊道:“如意——”轻呵了一声,她却愣住了,问那狗道:“你在哪里滚的这一身泥?”

  如意不再管陆璘,摇头摆尾进屋来,施菀立刻道:“你别进来,等下把屋里都弄脏了。”

  她抬头将狗往外赶了一下,狗倒明白过来,没有进屋,在外跑了两圈,抖抖身上的泥,去狗盆里找吃的。

  陆璘问:“它叫如意?”

  施菀继续缝衣服,回道:“是的,丰子奕取的,他们做生意惯了,喜欢讨个吉祥,说要叫旺财,我让他换个,就换成了如意。”

  陆璘没再说话,无声看着那狗。

  没一会儿,施菀剪了线,将袖子翻过来看正面的口子,修补的痕迹倒不太明显。

  她将衣服递给陆璘:“好了,大人就先将就穿着吧。”

  陆璘接了衣服来穿,施菀便去了院子里,看着狗吃东西,然后道:“你这一下午去做什么了,掉哪里了?这天也冷,也不能给你洗,你就这么脏几天吧。”

  说完,起身去舀水浇起了院里的薄荷。

  陆璘不知道她是正好要去浇水,还是特地避开让他穿上衣服。

  其实他们也曾亲密过不是么?

  等他穿好衣服从屋内出来,施菀拿着水瓢从水桶边直起身来,朝他道:“大人胳膊上的伤虽然小,但这两天最好也别碰水,能好得快一些,明天记得让人去药铺拿药。”

  这是在送客了,陆璘点点头。

  随后他说:“若那许珍娘再来为难你,你马上去我家叫人。”

  施菀顿了顿,有些落寞道:“她怪我,理所应当,我只求她牺牲这些,能有一个好结果。”

  陆璘明白她的意思,深深看着她,承诺道:“我会尽一切努力的。”

  施菀回答:“多谢大人。”

  陆璘从小院中出去,回头看了看那半掩的院门,然后抬手,轻轻抚了抚左袖上那缝合的口子,才乘上马车。

  查徐仕一事,在县衙中举步维艰,但有她在,他却满怀信心与力量。

  陆璘回县衙时,县衙中官员早已离去,一人不留。

  他想了想,换下了官服,出县衙朝刘老二道:“去杨府。”

  杨钊知道陆璘来,已经躺到了床上,声称自己半边身子动不了,怕是真有中风之兆,并在床上一边呻吟着,一边向他告假,说这几天都去不了县衙。

  陆璘在床边看着他道:“杨大人这病来得真是时候。”

  杨钊叹声道:“谁知道呢……县衙这几日……就劳烦陆大人多担着了。”

  他的样子看着是小心翼翼毕恭毕敬的,但这样明着装病,又有些无所畏惧的架势,似乎想讨好陆璘,但真得罪了,也量着陆璘不敢把他怎么样。

  的确就算杨钊不配合,陆璘也不能将他怎么样,他收受贿赂,陆璘也要先将徐家正法了才能用徐家来咬出杨钊,既然在徐家这一步陆璘都无可奈何,那更谈不上对付杨钊了。

  陆璘直言道:“杨大人不去查徐家,甚至给徐家通风报信,是因为早已与徐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成了一条船上的人?”

  杨钊见他直接挑明,先愣了一下,随后躺在床上一副虚弱的样子断断续续道:“陆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徐家是安陆县的大户,下官是安陆县的官员,理所当然算作一家……甚至连同德安府也是一家。

  “德安府门口那座桥,便是徐家出资修的……还有每年的赋税,也是徐家顶了大半,官府只要随便收一收……就,就能交差了;前年水灾,要不是徐家组织人善后,开仓放粮食救济灾民……安陆县只怕没这么太平。”

  “是吗?既然是救济,那应该灾民得了好处,徐家损失了钱粮,怎么灾民的田都没了,越来越穷,徐家却坐拥大片良田,到第二年粮食更多了?”陆璘反问。

  两人都明白,徐家所谓开仓放粮不过是趁灾年上下打点,截住官府的救济钱粮,然后用粮食贱价购买百姓手中的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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