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眷正浓 第14章

作者:楮绪风 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他这厢动静倒底惊动了那边,帝王从里面走出,脸色很黑,冷睨着他,陈德海暗骂自己明知里面的情形,还没眼色地进来。

  “放着吧。”帝王坐回龙椅上,没与他废话。

  陈德海忙不迭放下衣裳,一刻也不敢多待。

  等人走了,婉芙裹着那身绣着龙纹的明黄长袍出来,从头遮到脚,只露出一张嫣红的脸蛋。

  因方才的事,她还有些不自在,“奴婢就是听见有人进来了,皇上还不放了奴婢。”

  她这句里三分嗔三分怨,美眸如水,娇嗔得恰到好处。

  帝王冷冷一哼,这女子是愈发大胆,也不看看后宫有几人敢披他的龙袍,她倒好,还敢埋怨。

  李玄胤没给她好脸色,“研墨。”

  “哦。”婉芙最是清楚,此时的皇上并非真的动了怒,甚至她渐渐发现,皇上有些受用她时而小脾气,或许后宫嫔妃从未有过,给了他几分新奇。她眼眸微动了下,听话地走上前。

  研墨这种小事自是难不倒她,从小被阿娘逼着练字,字虽写得难看,但章程能做得红袖添香。

  李玄胤眼眸睇了睇,见她这时候乖顺听话地磨墨,龙袍系着领扣遮住了里面的全部风光。想到方才女子半跪半坐的在自己身前,委委屈屈的模样,眸色暗了下去。

  他点了点托碟里那身衣裳,“换上。”

  ……

  婉芙当着帝王的面,换了那身新的宫裙,身段婀娜多姿,脸羞耻得险些滴血。

  出了乾坤宫,已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

  陈德海往殿里看了看,皇上未有任何动静,心中疑惑,到了这个份上,窗户纸早就戳破,皇上打算何时册封婉芙姑娘,总不能让婉芙姑娘永远为奴为婢。

  ……

  婉芙跟陈德海有同样的疑惑,若是先前皇上对她是有几分兴趣,那么如今她确信,皇上确实有意留她。

  可为何还未下旨?

  回了吟霜斋,陆常在已经过了小睡了,看向窗外,见人才从御前回来,问柳禾多久了。

  柳禾一直记着,回道:“一个多时辰了。”

  “一个时辰。”陆常在抿抿唇,“确实够久了。”

  这么长的时间,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的。

  “乾坤宫有动静吗?”

  柳禾摇摇头。

  皇上既然留了人,事毕应该宣旨下召才对,竟这么久都没动静。

  陆常在觉出不对,却又说不出,皇上对婉芙究竟什么心思。

  ……

  宫里藏不住事,婉芙去乾坤宫这一趟不知招惹了多少人眼,尤其是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更让人又气又愤。

  乾坤宫是议政之处,就是宁贵妃去了坐上一会儿就得离开,别说一个小小奴婢。就在众人以为皇上要下召册封这个叫婉芙的宫婢时,却没了动静。奴才依旧是奴才,毫无改变。

  江贵嫔得知终于坐不住了,乾坤宫的一个时辰,还不知道那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勾搭皇上,再这么下去,册封她不是早晚的事!宁国公府只能有她一位娘娘,她是嫡女,怎么跟一个不明不白的庶女平起平坐。

  端茶的小宫女见主子脸色霎时阴狠,吓得手心不稳,茶水到案上泼洒了几滴,她心头大跳,倏地哆哆嗦嗦跪下来,额头叩在地上,“主子恕罪!”

  江贵嫔手心一扫案上的茶碗,一阵风似的,那瓷器碎到宫女的额头,肌肤瞬间出了红血。

  小宫女惨叫一声,捂住发疼的额头,满手的血,却一句话也不敢说,连连哀求,“主子息怒!主子息怒!”

  江贵嫔,冷冷睨她一眼,“没用的东西!”

  “听雨!”

  她倏地站起身,未再管地上跪着的宫人,就往殿外走。

  听雨闻声追过来,“主子要去何处?”

  江贵嫔脚步不停,紧紧攥住帕子,指甲微微泛出白色,冷笑道:“自然是,要回本该属于咸福宫的奴才!”

  此时已过了后午,大皇子还要再睡一会儿,皇后坐在床榻边看着衾被中软糯糯的小娃娃,面容一片温和,卸了护甲的手轻轻拍着皇子的肩背,那小小的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小嘴咕哝两下,一翻身就抱住了皇后的手臂,嘴中甜甜地喊:“母后……”

  皇后心都快化了。

  这是她十月怀胎诞下的孩子,是皇上的长子,亦是这大魏的嫡子,日后就是这江山的君王。

  “娘娘。”梳柳从外轻手轻脚地进来,未免吵到皇子,到皇后身边附耳了几句。

  皇后将手拿出来,戴上护甲出了寝殿,两个乳母候在外面,皇后脸色淡淡,“照顾好大皇子。”

  乳母垂着头,不敢不应。

  出了偏殿,皇后便冷了脸色,“不过去了一个时辰,无封无赏,这就坐不住了?”

  梳柳跟在后面没敢接话。

  正殿中,江贵嫔见到外面的绯色凤服,快步上前去迎,含着泪做了礼,“嫔妾请皇后娘娘安。”

  江贵嫔本就是一个柔弱美人,这么一哭便梨花带雨起来,眼圈红红,以帕掩面,泪珠子要掉不掉,让人好生怜惜,美人落泪或许对皇上有用,但皇后不吃她这一套。

  皇后让她起来,命人赐座,由梳柳扶着坐到主位上,右手支颐,镂空竹叶鎏金纹护甲点在额头间,“哭哭啼啼的,这是怎么了?”

  “嫔妾是有事要求皇后娘娘。”江贵嫔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拿帕子擦拭着眼角,也不知道擦出几滴泪花。

  “娘娘不知,嫔妾入宫多年,身边没个说话的人,家中幼妹不放心嫔妾,执意要入宫陪在嫔妾身边左右。谁知前不久因为一桩小事,幼妹与嫔妾置气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昨日嫔妾才知,她竟去了吟霜斋伺候陆常在。陆常在怀了身孕,幼妹笨手笨脚,伤了陆常在可怎么好……”

  江贵嫔越说越悲恸,呜咽不止,她这睁眼编瞎话的功夫可是厉害。

  皇后被她吵得脑仁疼,招来梳柳为自己揉捏额角,缓了缓,皇后才掀起眼看向啼哭着的江贵嫔,似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事也不是本宫能做的了主的,陆常在有孕,吟霜斋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此时去要人,怕是不妥。”

  江贵嫔抹泪的动作一顿,这意思就是不帮她要人,任由那狐媚子留在吟霜斋勾引皇上了?

  “皇上又往吟霜斋拨了人,嫔妾想总不会缺了那一个。”

  皇后脸色凉下来,“你是指责本宫未能妥善照顾陆常在么?”

  吟霜斋缺人手,皇后却偏偏指了婉芙一人过去伺候,还是皇上看不过眼,又多送了几个奴才,这是毫不留情打皇后的脸面。

  皇上与皇后不合,不过维持面上的平静罢了,若非太后是皇后姑母,又有大皇子傍身,掌六宫实权,这后宫谁会把皇后放在眼里。

  江贵嫔心底龃龉,倒底没露出面上,皇后不管就罢了,她亲自去要人,就不信那个窝囊的陆常在敢不把人给她。

  “嫔妾不敢,既然如此,嫔妾也不打扰娘娘休息了。”

  江贵嫔袅袅起身,屈膝福过礼便出了外殿。

  梳柳抿唇不悦,“娘娘,江贵嫔也太嚣张了些,哪把娘娘放在眼里。”

  “嚣张?”皇后摸着护甲上的鎏金镂空,低声嗤笑,“一个蠢货罢了,宁国公府出了事,她还一无所知,不知道夹着尾巴做人,这般愚蠢,早晚得败在她那个庶妹手下。”

第19章

  婉芙进了厢房,在乾坤宫那一遭着实让她累了。

  她解开衣襟的对扣,对妆镜照了照,雪白的肌肤上红痕斑斑,再往下的月匈月甫上还有些青紫,想到那时情形,她咬住下唇,脸颊腾地生出红晕。

  她没再多看,将对襟的衣扣系上,当时她披着皇上的龙袍并未多看,也不知这般的红痕有多少。

  也仅是如此,她仍记得自己换完宫裙后,帝王靠着椅背在她身上漫不经心的眼神,最后只淡淡说了句,“朕今夜去吟霜斋。”

  至于什么意思,她揣摩不透。原以为皇上对她是有几分心思,在衣带掉落的那一刻,她已经想好了怎么为自己讨得初次的封号和位份,可什么都没有,她宛如帝王手中的玩物,得兴致了就拿过来揉捏,失了兴致就毫不留情地踢开。

  想到这一重,婉芙眼色暗淡下来。

  神思间,外面传进几声动静,她推开窗,眼眸刚探出去,就看见了被守门的宫人拦住的江贵嫔。

  陆常在有孕,身子不适,闭门不见人,在后宫已是人尽皆知的事。

  至于为何不见人,各自心知肚明,陆常在肚子里揣个金疙瘩,若是她自己出去还好,旁人闯进这吟霜斋,万一这时候陆常在出了事,岂不是白白当了靶子。不用查嫌疑也在自己身上,是以这个时候没人会来吟霜斋找那个晦气。

  守门的宫人拦住江贵嫔,说明了缘由。江贵嫔也没想到自己贵嫔之位,要见一个常在还见不到。她指甲掐进手心,“怎么,你的意思是本宫见你们常在主子还要去向皇上通禀?”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小宫女早就听说江贵嫔脾气不好,此时见主子发怒,立即跪下身吓得两股战战。

  听雨见主子脸上确实有了怒容,这时候陆常在有了龙裔,主子在气头上,若陆常在肚子里的金疙瘩出了差错,皇上不免会怪罪主子,她忙扯了扯主子的衣袖,小声道了两句话。

  被听雨拦住,江贵嫔才记起自己这一遭来吟霜斋要干什么,险些叫这个奴才给带偏了去,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发鬓,冷睨那小宫女一眼,“既然见不到你们主子,这吟霜斋的奴才总能见到吧,去把江婉芙叫出来。”

  小宫女愣了下,没反应过来江贵嫔要见婉芙姑娘做什么,肩膀就被那绣花鞋底踢了一下,“还不快去!”

  江贵嫔翻着白眼,看她一眼都嫌晦气。

  她脚下用了力,小宫女吓得瘫坐在地上,肩膀倏地一痛,她疼得脸色微微发白,却因那人是高位的主子,自己一个奴才只能吞下这口气,小跑着回去叫人。

  婉芙在窗里看得清清楚楚,虽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大约猜的出,乾坤宫的那一个时辰,在后宫掀出一阵风波,首先坐不住的人就是她这位嫡姐。

  婉芙掩了窗,想起皇上最后的那句话,今夜吟霜斋卸灯。

  在宁国公府后宅待了两年,她甚至已经可以麻木地习惯生父的风流与凉薄,对自己的冷漠与无视,看着后宅的姨娘们因生父的夜宿而争风吃醋,花招不断。世间男子大抵相同,无非是多情贪鲜,愈是得不到,愈是想要,愈是压抑,心底的欲望愈是强烈。

  她私下有意无意用了那么多的手段,今日是让帝王吃到了些甜头,但倒底不够,猎物只是亲昵的依偎在猎人怀中,并未彻底驯服,怎么会够呢?

  她一笑,对镜照了照脖颈的痕迹,将案上的珠钗簪到发间,起了身,这时守门的宫人也到了。

  “婉芙姑娘。”

  吟霜斋的奴才都是有眼色的,主子对婉芙客气,其余人都会尊一句姑娘。

  宫女的肩头还有清灰的污渍,是江贵嫔一脚留下的她犹豫了下,才小声道:“江贵嫔要找婉芙姑娘,江贵嫔似是动了怒,姑娘不如去求求常在主子,请皇上过来。”

  婉芙讶然,没想到这小宫女会为自己说这么多话,但江贵嫔哪能让她这么轻易躲过去,万一陆常在因此动了胎气,反而得不偿失。她在御前待了那么久,江贵嫔不折腾折腾她怎能甘心。

  不过这小宫女倒是有心计的,她眸色微动,牵唇一笑,附耳低语了几句。

  小宫女呆呆地看着美人的笑脸,一时竟有些无错。不可否认,婉芙姑娘是美的,美的娇媚,让人不禁想藏于身后,独自私有。

  小宫女傻傻地站了一会儿,一转头,婉芙姑娘已经去给江贵嫔恭恭敬敬地做礼了。

  是了,人生得再美,倒底还是一个奴才。在这深宫里长了这样一张脸,却又无权无势,不得主子名分,只会给自己带来祸患。

  此时江贵嫔死死盯住那张比数月前还要娇俏的一张脸,想到她在乾坤宫待的那一个时辰,不知道在里面是用何等的手段勾引的皇上,没忍住,抽出手,啪的一掌就扇了过去,“跟你那个狐媚子生母一样的下贱货色!”

  珠钗被打落到了地上,江贵嫔这一巴掌带了十足的恨意,婉芙被打得偏过头,手肘下意识撑到地上,但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她摸了摸嘴角的血,倏忽弯唇,眼眸轻轻抬起。

  江贵嫔逆着日头颐气指使、趾高气扬地站在她面前,亦如她新进府那日,她回府探亲。

  贵嫔回府,排场总是大的,她离开外祖家,被一众婆子押到宁国公府,逼着她叫高位的妇人母亲,她固执地不听,那妇人眼底厌恶,指着婆子给她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