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娶 第22章

作者:白清溪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轻松 古代言情

  黑暗中,一道高高的宫墙横在视野之?中,将月亮与天空割成了两?块。

  温凝看着窗外萧云辞颀长的身影缓缓远去,他刚到那拐弯处,便立刻有两?个身影忽然出现,如鬼魅般悄无声?息,跪下朝他恭敬行礼……那两?个身影,恐怕便是一直潜在永安宫附近的人?

  萧云辞随意抬手,那两?人不动声?色,消失于黑暗之?中。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才?发觉冷汗已经浸湿了自?己的背脊,与萧云辞谈条件着实耗费心力,林叔说的没错,此人确实多智近妖,稍不注意便会在他面前露出马脚,毫无秘密可言。

  她也不知他还有多少后手。

  林叔他们之?前若是跟萧云辞作对,肯定讨不到什么好?处,也难怪之?前林叔对萧云辞的意见那么大。

  温凝发了会儿呆,从怀中摸出一个九连环,她细细看了两?眼。

  脑中又想起那日赏花宴还未开始时,齐微明朝着自?己露出的笑容。

  齐微明平日里不算是非常温和的人,总是清俊淡雅的,给人一种如高岭之?花般高不可攀的错觉。

  可他看着自?己的时候,总是会笑,笑容之?中充满了包容与爱护,就像小时候一样。

  “下个月初是好?日子?,等我来娶你。”

  “齐微明,对不起……”温凝捏着那九连环,想到当初那纸条上的内容,只?觉得如今不过几日,赏花宴后所有的理所当然都变成了无法企及,一时间有些恍如隔世。

  “你先等等我,等我渡过这个难关。”

  不过,她也已经想好?,一两?年便罢了,若是三年五载,齐微明等不了、等不起,她也不会强求。

  毕竟,齐国公府的颜面与利益不可失,齐微明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之?中又是名副其实的佼佼者,愿意与国公府结下亲事的高门?贵女无数,他有无数更好?的选择。

  无论他如何选,温凝都会感激他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与爱护,会给他自?己能做的……最好?的回报。

  温凝将那九连环与那无忧剑一道,被仔细的收到了衣柜之?中,从小到大,她心里也就装了这么两?个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爹爹和齐微明。

  她咬紧了嘴唇…… 如今,前路虽艰难,却?有了希望,有了努力的方向。

  她很庆幸,还有改变这一切的机会。

  第二日,晴了数日的京城黑沉沉的,天边不知何处飘来一片乌黑沉重?的云,压坠在天边,沉甸甸的仿佛要下雨。

  一大早,晴月不过出门?一趟,便惊慌的带回了消息。

  说必格勒王子?因暖花阁之?事受了些烧伤,极为气恼,又因太子?殿下“恰好?”救了温凝而耿耿于怀,要求皇帝尽快完成和亲的流程,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带温凝回去。

  她话音还未落,永宁宫便来了太监宣旨。

  圣旨大意便是,皇上不日将册封温凝为和宁公主,照惯例,在册封大典之?前,要先去祭坛祈福占卦,根据占卦结果定册封大典事宜,以求一切平顺,祈福占卦将有皇上亲自?前去,礼部众臣与皇后太子?陪同一道前往皇陵祭坛举行。

  温凝接了旨,看似平静,心中却?忐忑不安。

  又快了一步,学?礼仪这一步居然被直接省去了,直接跃到册封大典——可她若是真?封了公主,身份有变,还如何嫁给太子??

  不过,好?在北明极重?视祈福卜卦,注重?顺天命,什么都能省,只?有这一步无论如何都会保留。

  卜卦……她能如何做?占卜着实是一件摸不着底的事,她也不能全靠运气抽出一个天命卦来。

  小太监离开后,晴月看着皇上赏赐的那些衣裳与首饰,微微蹙眉,有些嫌弃地?说,“姑娘,皇上赏的这些,还没太子?殿下给的好?呢。”

  温凝一惊,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晴月也立刻反应过来,小心翼翼缩了缩脑袋。

  好?在四下无人,温凝松了口气,拿起其中的一件衣裳,那衣裳是正儿八经的淡粉色,却?透着一股子?俗气,上头的花纹也是前几年时兴的,她又看了看别?的,各式都有,有的衣裳还透出一股陈年的怪味儿,倒像是宫中库房压箱底没人要的料子?拿出来赏给她。

  晴月方才?所说的也没错,确实及不上萧云辞给的那些好?东西。

  自?自?己入宫以来,太子?殿下虽然面上不表,其实行动却?十分维护她,若不是有萧云辞在,她哪里有如今这么好?的状况……温凝心中感激更甚,只?觉得太子?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温凝最后还是挑了那件淡粉色的衣裳,也不为别?的,就是味道稍稍好?闻些……这些衣裳足以证明皇上的决定来的突然,恐怕便是因为必格勒才?加快了速度。

  萧云辞知道这件事吗?他有没有做准备?她现在又应该怎么配合?

  温凝颇有些头疼。

  她虽然与萧云辞说了一夜,可却?又觉得二人像是什么都没说,萧云辞准备如何做,她半点也不知道,只?能傻傻的等着他的安排。

  她本以为萧云辞得到这个消息后,应当会寻邓吾或是其他人过来与她说明后续事宜,可这一日,等来等去,等得外头大雨瓢泼倾盆,也没有太子?的人来永宁宫。

  温凝实在心中没底,最后实在没办法,便让晴月以借东西的名义去东宫讨些除湿木炭灰来,半晌过去,却?见晴月端着一把?大油纸伞给邓吾打着,两?人冒着雨回了永宁宫。

  邓吾将那一盆子?的木炭灰放在温凝面前,笑着行了个礼,“姑娘,木炭灰给您带来了。”

  大雨瓢泼一般,不似春雨,倒像是夏日急骤暴雨似的,声?音嘈杂。

  嘈杂声?中,温凝走?近开口,“多谢邓公公,殿下还有什么嘱托?”

  “嘱托?”邓吾细细思忖片刻,说道,“殿下今日未在宫中,只?留了话,要奴才?在宫中候着,若是姑娘有什么事便给您个方便,姑娘是想?”

  温凝沉吟片刻,摇了摇头,笑着说,“没有别?的事,劳烦公公亲自?跑一趟了。”

  “姑娘不必客气,日后还要仰仗温姑娘。”

  “……邓公公着实客气,温凝不敢当。”

  晴月听了这话,不由?得有些莫名。

  仰仗温姑娘?太子?殿下的随侍公公为什么以后要仰仗温姑娘?难道邓吾也要陪嫁和亲吗?

  邓吾淡淡笑了笑,没有解释太多,规规矩矩朝着温凝行了个礼才?离开。

  晴月对他的客气程度着实惊异不已,一脸疑惑去送客。

  邓吾离开后,温凝拿拨火棍在木炭灰里小心翼翼的掏了半晌,什么也没掏出来,倒是那木炭灰弄得她连连打喷嚏。

  “哎呀姑娘你做什么呢?多大了还玩这个。”晴月恰好?回来,正看到这一幕,赶忙凑上来,用帕子?帮她擦手,“对了,邓公公方才?还给了我一个小盒子?,说是太子?殿下给姑娘的。”

  温凝无言的看了晴月一眼,灰头土脸的接过那盒子?,打开一看,却?见里头只?有四块新鲜的绿豆糕。

  她在里头翻了翻,并没有如她所愿找到什么传话的字条。

  无奈之?下,她也没了别?的办法,只?能蹙眉坐在榻上,颇有些闷闷不乐的吃着绿豆糕,不知道萧云辞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过,那绿豆糕正经味道不错,温凝一连吃了四块,只?觉得许久都没有吃过如此对胃口的糕点了。

  大雨“哗啦啦”下了一整夜,一夜的嘈杂雨声?弄得温凝左右睡不着,她满怀心事,总觉得萧云辞会忽然翻窗子?进来,一开始还开了些窗户,后来发现外头的雨实在是太大,她只?稍稍开一条缝,屋内就被打湿了一片,赶紧又皱眉将窗子?全关了。

  这么大的雨,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来。

  ……

  清晨,雨丝绵密,依旧是个湿漉漉的日子?。

  一大早天未亮,便有宫中轿撵来接人。

  温凝刚上马车,便听到有人在外轻声?喊,“温姑娘。”

  她立刻掀开车帘,却?见邓吾捧着一件大氅,快速塞进她的怀里。

  “今个儿瞧着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郊外风大,姑娘好?歹先披上一披,哪怕在车上盖一盖,稍稍挡一些风也是好?的。”

  温凝本想推拒,可手指捏紧了那大氅之?后,她忽然眼眸一动,立刻说了声?谢谢。

  邓吾朝她笑了笑,转身便离开。

  温凝出了宫又转乘了别?的马车,一路往皇陵祭坛而去。

  果然如邓吾所料,一出宫墙,雨势瞧着就更大了些,温凝悄悄地?掀开了一丝帘子?瞧着外头,地?上已经积起了一个个小小的水塘。

  她垂眼看了一会儿后,放下帘子?,飞快打开了方才?邓吾借着大氅一起塞在她手里的纸团。

  上面是的字迹力透纸背,只?写了:一切照常。

  只?有寥寥四字,却?奇异的让她镇定了下来。

  等出了城门?,这条路就变得不平了起来。本就是黄土铺路,又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四处都是泥泞和污水,时不时有马车陷在泥泞之?中,需要有人从一旁牵来别?的马拉动。

  这么一耽误,等到众人抵达祭坛之?地?,时辰已经有些晚了。

  众人狼狈抵达,各个身上都沾了水。

  北明重?祀,祭坛重?地?,谁敢放肆?饶是再尊贵的皇亲国戚,在这等祭祀礼上,亦是低眉敛目,肃立不言——不过是下着一场小雨罢了,便是天上下起了刀子?,又有谁敢呼喊奔走??

  祭坛外围,已有宫人撑起了彩棚,皇亲国戚与诸位大臣将彩棚站的满满当当。整个场上,便只?有温凝一人。她孤零零站在祭坛之?下连绵不绝的雨丝中,祭坛之?上不可撑伞,于是她只?能顶着雨呆在此处,快要淋成落汤鸡。

  时不时有风将雨丝吹到她的面颊上,大氅早已除去了,她衣裳外侧已经有些湿,一有风来,便冷得她打哆嗦。

  她依旧低眉敛目的站着,像是一杆苇草,恭顺,谦默。

  这时有高僧缓缓上前,站在遮风挡雨处,依循规矩,颂念经文?。

  温凝心中虚得很,面上却?不显,只?缓缓在祭坛上跪了下来,她垂眼看着眼前的金砖,金砖平滑如镜,自?然也冷硬非常,僧人的经文?才?颂到三分之?一处,温凝已经觉得双膝开始发疼了。

  好?冷。

  衣裙的下半截已经湿透了吧?

  一股股寒气从地?上往她膝盖里钻,冻得两?腿都有些发麻,脚趾更是冰冷。可今天这样的场面,再冷也要挨下去。

  那经文?冗长,高僧颂念时悠然缓慢,并有别?的祭祀礼一道进行,乐声?四起,温凝十分难受,经文?却?是越听越困。

  她时不时感觉到一道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有怜悯的,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不在意的,还有着急不耐烦的,只?有一道目光卓为鲜明,她不必抬眸去看,都知道是何人。

  耳侧的碎发被雨水打湿黏在她的脸上,她挺直了身子?,感觉到萧云辞的目光沉甸甸的落在自?己身上,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存在感。

  只?是,上位者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稍稍一阵风,便是一阵雨花四溅。

  

  皇上沉着脸,丝毫不掩饰他一脸的不耐,他最烦下雨,就算是有彩棚将雨挡得密不透风,可湿漉漉的水汽却?是无孔无入,不过是站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觉得浑身都黏糊糊的,难受得紧。

  他恨不得速速将占卦结束,回宫休憩去才?好?。

  徐公公伺候皇上已久,见状便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请示道:“圣上,这祭祀虽然重?要,可祭坛有温姑娘候着便是了,小雨添风,正是最伤人的时候,圣上重?祀,可也要保重?龙体?,只?有龙体?康健了,那才?是天下之?福。”

  “嗯……”皇帝迟疑一瞬,缓缓点头,“你说的是。”

  “父皇。”萧云辞循声?而上,在一旁沉声?道,“卜卦的签已经由?礼部备好?,吉时已到。”

  皇上本想进去休息片刻,闻言却?顿住脚步,微微蹙眉,“这么快就到吉时了?”

  “路上泥泞,耽搁了时辰。”萧云辞悠悠然开口,“父皇,儿臣认为不如先占卦,待占卦结束,再有温姑娘独自?行祭祀礼,既不耽误吉时,又不耽误礼数。”

  “皇儿所言有理。”皇上眯眼看了看祭坛,又看了看一旁的吏部侍郎,开口道,“先行占卦。”

  “是。”吏部侍郎王维庸早已做好?了准备,立刻命人将占卜用的签送至祭坛之?上,温凝看着那占卜用的签筒,花梨木描金镂刻,里头的签也是银子?精制。她细致的看过一遍,签子?根根如一,半点标记也无。

  温凝一时间有些恍然,眼角余光小心瞥了一眼萧云辞。

  远远地?却?见萧云辞面色平静,正侧身与一旁的官员说话,仿佛根本不关心这边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