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192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宋令枝一记冷眼掠过,众人通传的声音哽在喉中,无声福身行礼。

  十二扇缂丝屏风后,青花缠枝香炉燃着安神香,许是先前吃过药,殿中还有淡淡的药香残留。

  寝殿空无一人,往里走,黄花梨十柱拔步榻上倚着一人,沈砚一身明黄圆领寝衣,他一手揉着眉心。

  望见宋令枝,竟也不意外:“……来了?”

  怕是白芷在宫门口呵斥宫人那会,沈砚就已经听到动静。

  宋令枝眉宇蹙起浓浓的疑虑,若沈砚只是寻常的身子抱恙,大可不必如此遮遮掩掩。

  她皱眉:“你病了?”

  “小病而已,是岳栩大惊小怪,算不得大事。”

  言毕,沈砚又掩唇,轻咳两三声。

  许是抱病卧床,沈砚的脸色比往日苍白孱弱些许。

  宋令枝不知何来的胆子,巴掌大的一张小脸凑到沈砚眼前,眸光描摹着沈砚棱角分明的轮廓。

  温热气息融合在一处。

  四目相对,二人眼中只有彼此的身影。

  离近些,沈砚身上的药香愈浓。

  宋令枝凝眉不解:“既然是小病,为何不敢让我知晓,你是不是真当我……”

  一语未了,眼前忽的一阵天旋地转。眨眼间,宋令枝突然同沈砚换了位置。

  青缎提花引枕倚在身后,宋令枝双目瞪圆骇然。

  即使在病中,沈砚依然能轻易扼住自己。

  双手举至枕边,落在唇上的吻细细碎碎。

  不多时,宋令枝渐渐松了力道。

  唇齿间尚有药汁的苦涩残留,宋令枝眼中的愠怒如春水融化,半点气焰也无。

  “你……”

  声音一出,气焰又低了几分。

  宋令枝红着脸,难以置信这还是自己的声音,她别过脸。

  目光所落之处,恰好是缂丝屏风上的仙鹤剔翎。

  耳尖的滚烫尚未褪去,门口忽然传来几声动静,却是孟瑞来了。

  他如今虽不在太医院任职,却因沈砚的缘故,可自由在乾清宫出入。

  宫人拦都拦不住。

  宋令枝挣扎着想要从榻上挣脱,倏尔灵光一闪,急急伸手捂住沈砚的薄唇。

  “我要听孟老先生说,你不许告诉他我在这里。”

  沈砚勾唇浅笑:“……好。”

  屏风外,孟瑞尽职尽责,在药包上都写了方子。

  他佝偻着脊背,知晓沈砚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孟瑞也不去讨这个不快,只隔着屏风同沈砚回话。

  “陛下先前昏睡时,老夫替陛下把过脉了。”

  沈砚的身子本就因销金散亏空,后来又忙于铲除逆党,案牍劳形。

  隔着屏风,青纱帐幔低掩,重重叠叠,烛光落在上方的花鸟鱼虫之上。

  榻上的宋令枝双眉渐渐舒展。

  幸好只是寻常小病,并无大碍。

  屏风外的孟瑞话锋一转,倏然垂手告罪。

  “陛下,恕老身冒昧,陛下手上的方子,可是苏太医给的?”

  除了姓苏的老头,孟瑞实在想不出天底下还有人敢这般熊心豹子胆,给堂堂一国之君开那种药。

  沈砚不语。

  孟瑞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沈砚眸光淡漠,指尖轻抚过宋令枝纤细白净的手腕,指骨分明的手指轻捏着宋令枝的指尖。

  沈砚轻声:“那方子有异?”

  避子药的药方孟瑞早就在岳栩手中见过。

  他虽和苏老爷子水火不容,可对方的医术却是不容置喙。

  孟瑞别扭冷哼一声:“这倒不是,只是古人云,是药三分毒,陛下的身子本就虚弱,若再服此药,长此以往,于身子有害无利。”

  榻上的宋令枝耳尖灼热,一双水雾杏眸瞪圆,忽的后悔自己留在此地。

  沈砚泰然自若欣赏着宋令枝双颊的红晕,慢条斯理道:“孟老先生可有别的法子?”

  宋令枝愕然:“沈……”

  她直起身,欲从榻上坐起,无奈手腕被沈砚扼住,闹腾一番,除了闹出一点动静,并未挣脱一二。

  屏风外的孟瑞怔愣:“陛下……”

  沈砚气定神闲,眉宇间半点慌乱也无:“皇后养的猫罢了。”

  乖宝在宫中人尽皆知,孟瑞也曾听宫人说起,那猫是皇后心中所爱,有一回还曾跑上金銮殿。

  那猫连金銮殿都敢闯,区区一个乾清宫,自然也拦不下。

  孟瑞不以为意,只低声道。

  “陛下,其实除了吃药,还有别的法子。”

  沈砚无声勾唇,笑意在他眼中扩散。

  枕上的宋令枝瞳孔骤紧,慌不择路捂住沈砚的双唇,不让他说话。

  沈砚眉眼带笑。

  他虽不说话,可屏风外的孟瑞却是侃侃而谈,他怀中抱着一个锦匣。

  孟瑞轻手轻脚将锦匣搁在黑漆描金氨几上。

  “陛下,这些是老身在外搜罗的,虽说麻烦了些,可到底不伤身。”

  孟瑞每落下一字,宋令枝脸上滚烫半分,整个人犹如跌入翻滚火炉之中。

  满脸羞赧,无颜见面。

  偏偏沈砚还握着自己的指尖,他唇角挽着笑,轻而缓往下,一点一点捏着宋令枝的手指,似把玩着名贵的凝脂白玉。

  莹白指尖泛起薄红之色,明明沈砚从未做过什么,宋令枝却涨红了脖颈。

  她无声嗫嚅着双唇:“你,松开。”

  沈砚扬眉,学着宋令枝:“……什么?”

  眼中的调侃揶揄,显然是明知故问。

  宋令枝恼羞成怒,一拳砸在沈砚肩上。

  无奈她手还被人握着,何来的力气可言,无非是虚张声势罢了。

  屏风外的孟瑞语重心长说了一番,自认为自己所呈上之物比那苏老头好上数百倍。

  迟迟听不见沈砚的回应,孟瑞心中直打鼓,试探唤落一声:“……陛下?”

  沈砚唇角压着笑:“朕知道了。”

  孟瑞长松口气:“那老身先行告退。”

  寝殿杳无声息,遥遥的亦能听见宫人送孟瑞出宫之声。

  乾清宫孟瑞闭着眼都能走出去,他不耐烦挥袖,赶走宫人,拂袖扬长而去。

  身后寝殿陷入长久的沉默。

  满园无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动静,宋令枝忍无可忍,一把推开身前的人。

  脸上的红晕未褪,宋令枝惊慌失措,似有落荒而逃之意。

  “我我我……我走了。”

  身影跌跌撞撞,宋令枝趔趄着往外跑去。

  沈砚低哑一声笑落在身后。

  约莫是方才躺久了,双脚此刻发麻得厉害,宋令枝差点站不稳。

  她单手撑在长条案上,勉强稳住自己。

  殿中烛光随风摇曳。

  借着烛台上的亮光打量自己,宋令枝差点被自己脸上的绯红唬住。

  如此这般,若是守在廊檐下的白芷见了,还当自己是发生了何事。

  宋令枝拍拍自己的双颊,以手做扇,飞快为自己扇风,试图减去脸上的余热。

  可惜效果甚微。

  眼角瞥见案几上孟瑞留下的锦匣,好不容易褪下的灼热再次卷土而来。

  看一眼,收回目光。

  再看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

  此刻出去,定然会被白芷看出自己脸上的异样,倒不如在寝殿多待片刻。

  宋令枝悄悄往里瞧。

  殿内青纱帐慢轻垂,沈砚倚在榻上,像是睡着了。

  殿内燃着安神香,他先前又吃了药,发困亦是常事。

  宋令枝目光再次落向锦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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