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74章

作者:糯团子 标签: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坐更的婆子倚在廊檐下昏昏欲睡,秋雁手里捏着美人捶,轻轻为宋令枝捶着腿。

  她一手抵着脑袋,昏昏欲睡,手中的美人捶落在地上也不知。

  宋令枝披上袍衫,起身往外走去。

  更深露重,空中隐约传来钟楼的鼓声。

  亥时一刻,沈砚未归。

  子时三刻,沈砚未归。

  卯时一刻,沈砚未归。

  宋令枝等了沈砚一整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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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姑娘大喜

  天将破晓, 晨曦微露。

  夜里下了几滴雨,苍苔浓淡,土润苔青。

  守城门的守卫一夜未睡, 哈欠连天, 身上还有浓烈的酒味。

  陡地, 遥遥闻得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马蹄声渐渐, 冲破晨光。

  守卫小声嘀咕, 不满抱怨:“大清早的,谁啊。”

  远远瞧见为首的男子, 一身玄色圆领长袍, 身影挺拔, 眉宇冷峻。身后跟着数十人,皆是腰间佩刀, 气宇轩昂。

  快马加鞭,尘土溅起。

  眨眼,那抹玄色身影飞快掠到守卫眼前, 马蹄溅起的尘土飞扑他一脸。

  守卫连声咳嗽, 酒意未消,他破口大骂:“什么狗东西, 敢在你太爷爷头上动土……”

  一道狠厉的马鞭破空而出,迎面落下。

  守卫惨叫一声, 双膝一软,当即跪倒在地。

  宿醉彻底清醒,他捂着半张脸, 哀嚎不绝。指缝溜进的晨光, 沈砚高高坐在马背上, 剑眉星目,下颌紧绷。

  那双漆黑瞳仁似地府来的阎王恶鬼,一瞬不瞬望着地上的蝼蚁。

  守卫吓得噤声,三魂七魄都掉了一半,他连连扑倒在沈砚脚边,磕头如捣蒜。

  “三殿下,小的有眼无珠,冒犯了三殿下。求殿下恕罪,求殿下……”

  马鸣破空,嘶鸣冲破晨光。

  沈砚面无表情,快马扬长而去。

  岳栩紧随其后,只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拱手,自去处置那守卫。

  也怪他运气不好,偏偏在今日撞见沈砚。

  前方的玄色身影纵马飞快,昨夜沈砚忽然发病,又恰巧遇上一波不长眼的刺客。若是往日,沈砚尚且能高抬贵手,直接给人一个痛快。

  然昨夜——

  追随沈砚多年,岳栩想起昨夜那群刺客的死状,仍是心有余悸。漫天的夜色笼罩,刺客身上的肉被一寸寸割下,浓重的血腥味引来山上的狼群,以身饲狼。

  沈砚就那样站在山顶,听着他们惨叫、咒骂,再然后,声音渐弱。

  嫣红的血色染红了山坡。

  府邸近在咫尺,沈砚翻身下马,周身戾气未消,锦袍之上,尚且还有丁点血迹。

  一众奴仆瞧见,战战兢兢跪倒在地,无人敢发出声响,深怕一个不留神,也成了沈砚的刀下魂。

  满园悄然无声,沈砚走得极快,疾风轻轻拂开他的袍衫,日光无声落在他身后。

  蓦地,园中飘拂的彩带闯入视线。摇曳竹影后,窗棂半支起的楹花窗下,宋令枝云堆翠髻。

  她一手抚着眉心,许是困极了,宋令枝美目轻阖,眉眼间是化不开的倦怠和疲惫。

  沈砚双眉皱紧。

  秋雁跪在沈砚脚边,瑟瑟发抖,大着胆子道:“殿下,姑娘等了您一整夜。”

  沈砚垂首,眉宇紧拢。

  秋雁声音颤颤:“昨夜是乞巧。”

  诚然,沈砚忘了。

  金丝藤红漆竹帘半掩,日光透过纱屉子,无声落在宋令枝指尖。

  牡丹薄纱菱扇轻掩,挡去宋令枝大半张脸,冰肌玉肤,点染曲眉。

  闻得动静,倚在青缎靠背上的宋令枝轻睁开眼,似是半梦半醒:“……殿下?”

  淡淡的血腥味在鼻尖弥漫,宋令枝遽然一惊,往下望,沈砚袍角上的血迹未干,斑驳渗人。

  她瞳孔霎时骤紧,低垂的眼睫挡住了宋令枝心中的翻江倒海,她面上不敢表露半分。

  余光瞥见沈砚轻抬至半空的手,宋令枝默不作声往前,任由沈砚掌心抚过自己发顶。

  宋令枝半张脸掩在沈砚松垮的衣袂之上。

  沈砚垂首,手掌轻拂过宋令枝发顶,又顺着鬓角往下,抬起宋令枝的下颌。

  他喉咙溢出一声笑:“等了我一夜?”

  不知为何,他身上的戾气消减许多,不再似刚进府那样,阴翳遍及全身。

  宋令枝实话实说:“是。”

  鼻尖的血腥味愈发浓重,颤栗沿着脊背直至发顶,宋令枝下颌轻抬,入目是沈砚那双阴沉幽深的眸子。

  “怕我?”

  “……怕。”

  唇齿再次溢出一声笑,沈砚蓦然松开人,似是嘉赏:“倒是听话。”

  青玉扳指在指间轻轻转动,沈砚勾唇:“过于听话,未免也无趣。”

  宋令枝肩膀颤动了一瞬。

  沈砚面色淡然,拂袖往外走去:“走罢,我陪你出府。”

  ……

  长街上。

  马掌柜手上提着两瓶桃花酒,披着一身日光,笑呵呵往家走去,路过对面屠户家,又要来两斤牛肉。

  屠户眉开眼笑,手起刀落,顷刻那肉切得齐整,又拿莲叶绑着,他笑笑:“老马,这是家里有喜事了?又是酒又是肉的。”

  马掌柜抚掌大乐,往地上轻啐一口:“嘿,没有喜事我还不能吃香喝辣啦?”

  屠户:“那哪能。”

  马掌柜眼睛盯着牛肉,余光却时不时往身后的兰香坊瞥去。香娘子近日身边多了一名管事,听说也是女子,做事麻利不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只那女子只管账本之事,不常出现在铺子前。

  马掌柜来了好几趟,都不曾见过本人。

  马掌柜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屠户一早就瞧见,他大笑:“别看了,香娘子不在。”

  马掌柜怒目直视:“谁看她了?”

  屠户随口:“昨夜他们店里倒是稀奇,亮了一夜的灯,却没有开门迎客。我本来还想给我们家娘们带盒胭脂,偏她掌了灯,又不接客。”

  马掌柜:“没见有人进去?”

  屠户嘿一笑:“我就住她对面,一晚上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哪来的人?”

  马掌柜背着手,又和人闲话一番,方乐呵乐呵提着牛肉往自家铺子走。

  牛肉做好装盘,马掌柜亲自提上桃花酒,往楼上走去,调桌安椅,恭恭敬敬将酒肉搁在案几上。

  垂手退至一旁:“东家,您要的酒。小的自作主张,多添上两斤肉。”

  他垂首凑到魏子渊耳边,“东家,兰香坊昨夜一夜不曾开门迎客,也没人进去。”

  魏子渊捡起一块牛肉,丢到嘴里:“我知道。”

  他在门口守了一整夜,哪里会不知道。

  马掌柜不知内情,尴尬一笑:“是小的多嘴了。不过那闭息丸,小的倒是帮东家问着了,只是这药稀奇古怪,那老道怎么也不肯交出药方,除非……”

  魏子渊从酒杯后抬头:“他开价多少?”

  马掌柜比出三根手指。

  魏子渊面色淡淡:“三万两?”

  马掌柜摇摇头:“三条人命。”

  日光拂地,房中落针可闻,魏子渊缓缓抬起眼眸,那双琥珀眸子映着晨曦之光。

  少顷,他轻声:“那老道……在哪?”

  日光洒落的长街,魏子渊不曾注意到楼下有一辆马车飞驰而过。

  因着昨夜是乞巧,今日起来,长街仍是人头攒动,摩肩接踵。

  马车越过日暮,最后在兰香坊前停下。

  秋雁先行下了马车,不多时,又匆匆提着十锦攒盒从兰香坊走出。

  墨绿车帘挽起一角,秋雁福身行礼。

  “姑娘,这是白芷姐姐托奴婢交给姑娘,是她跟着红玉学做的白玉兔子,先前姑娘还说好吃来着。还有这些口脂香粉,是香娘子送来的,说是当下时兴的,姑娘拿着,或用或赏人,都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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