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疆 第54章

作者:有狐大人 标签: 宫廷侯爵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女强 古代言情

  为了西流吗?为了心中那开始萌芽的一点点善念吗?为了人世间最无用也最愚蠢的不忍心吗?

  他以前从来也没想过,那样锋利冷硬坚定无情的一个人会动情,会手软,会产生动摇。

  苏冕抓起桌角的黑白两枚令牌,丢进烧得正旺的火盆里,看着它们一点点被火蛇吞噬。

  她临走前说亲自将它们取回的,他竟然就信了。

  是他对她太信任,太放纵了。

  “无疆。”他看着被烧为灰烬的令牌轻声道,“既然选择了,就要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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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突袭

  无疆睁开眼时,太阳已经顺着窗沿爬到了床边的地上。

  地上地躺着个人, 平平整整安安静静, 双腿在被中笔直地伸展, 两手交叠在腹部上方,十分规矩地摆放着,似乎连睡着时都保持着礼貌和教养。

  橙红色的阳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 给他抹了层淡淡的红晕, 掩盖了他肤色的苍白, 像是梦中也在害羞般。他的眉骨并不锋利锐意, 是平和而舒展的,给人一种少年特有的轻盈蓬勃感。

  这份轻盈和蓬勃里,似乎并不藏着少年人该有的倔强执拗, 仿佛是坦荡开阔不记仇的。

  无疆端详着。

  可那双眼毫无预兆地睁开, 阳光落到眼中,无疆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而后转过身来冲着她笑道:“小白花,早。”

  充满朝气的温柔悉数堆在眼角。

  无疆心中某个地方似乎被轻轻撞了一下, 她微微一愣, 而后立马回过头去看着自己的床尾胡乱回应了声, “早。”

  西流掀起被角, 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着街上即将开始的热闹,不动神色地深吸一口气,试图掩饰自己不受控制过于活跃的心跳,可嘴角又是想藏也藏不住的笑。

  他其实比她早醒了那么一会儿, 只是天色尚早,他见她还未醒,怕起身惊扰到她,也就躺着闭目养神,顺便想些其他事,可没一会儿他忽然感受到一丝变近的呼吸,和一束如有实质的目光,在他眉目间流淌。

  他无端地一阵紧张,心跳骤然加速,“咚咚”地似乎要跳出胸外,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脑海中尽是她的一颦一笑,尽管她笑得很少。她只要静静地站在那儿,他就觉得十分美好。

  控制不住地心跳和欲望蓬勃生长,几乎要变成一棵参天的大树,伸展的枝桠上缀满了铃铛,迎风招摇,清脆的铃声随风而行,盈满人间直上天庭,就要传进她的耳朵里。

  她听见了吗?

  他按耐不住睁开眼,映入眼中的就是阳光和她的脸,白皙细腻,纤尘不染,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的眼睛像林间饮水的小鹿一样,扑闪扑闪的,再次撞进他的心里。

  他忽然起了点捉弄的心思,可看到她片刻的无措慌张又怕吓退她,立刻收敛起情绪。

  一生行走在刀锋里,世俗情爱,也许对如今的她来说都还是太陌生太汹涌的东西。

  他怕,她会抗拒。

  ……

  旭日升起,街上已荡起嘹亮的吆喝,充满细碎热闹的人语。路边阿妈捏粉成饼,手法老练娴熟,瞬间功夫饼摊就冒起腾腾的热气,旁边的大爷提勺舀酒,酒入壶口,一气呵成干净利落,路过的小孩睁大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喊着“妈妈,你看这个老爷爷好厉害哦~”,这是一方市井,每一个人都活得质朴而认真。

  无疆和西流走下楼,一垂眼就看到了堂中一袭胜雪白衣,一人占据着一整张桌子,悠哉悠哉地吃喝着。

  他一抬眼也望见了从楼上下来的人,立马人来熟地招手道:“子游兄,炊烟妹子,这里这里!”

  西流和无疆对视一眼,笑着走了过去:“无痕兄,真是巧。”

  无痕又推开那把桃花扇子,扇得八面来风:“不巧不巧,我这是特意在这等你们呢。”

  西流不客气地坐下,给无疆到了杯润口的茶,道:“不知无痕兄找我们兄妹两有何事?”

  无痕摆着手道:“正是一点事也没有!我这人就是一天到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东游西荡不知道干些什么,这不昨天正晃荡到此地,与子游兄炊烟妹子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好不开心!真是缘分天注定,既然江湖相逢,也不该缘尽于此,我想着跟子游兄炊烟妹子搭个伴,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也热闹,要是路上再遇着个昨日那样的二流子混混,不用子游兄出手,我保管打得他们屁股尿流,不让妹子伤一根毫毛。”

  西流不动神色地捏着杯沿,心道这人看着天真烂漫行事不羁,实则心思缜密滴水不漏,说自己东游西荡无事可干,隐藏起目的又解决了顺路不顺路的问题,虽让人找不出一点漏洞,却也是最容易推脱,若西流和无疆坚持要单独行走他也莫可奈何。 可西流喝了口茶,说:“那就有劳无痕兄了。”

  无痕眉开眼笑道:“好说,好说。”

  于是,二人风光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三人北上。

  无痕骑于马上,道:“子游兄,你们这是要趁着战争开打前去北洲看雪呀,正好正好,我也想去看看,都说北洲的冰雕一绝,我至今还没见过呢。”

  西流:“无痕兄这些年都浪荡去了哪些地方呢?”

  无痕:“咳咳,这就有些难以启齿了,我这没看多少山河,前半生尽磕绊在灯红酒绿的温柔乡了,真是惭愧。”

  西流:“看不出无痕兄是个多情人。”

  无痕:“子游兄,你不懂,多情即是薄情啊。哎,我真是个十足的混蛋薄幸郎,天底下可爱的女孩子实在是太多了,我忍不住见一个爱一个,我见异思迁负心薄幸,伤了许多姑娘的心,惹得她们为我日日落泪哭泣,我自知罪孽深重,幡然醒悟后便决定了断前尘,游山玩水。”

  西流:“无痕兄有否考虑过出家呢,佛门清净,想必是比游山玩水有效。”

  无疆闻言一笑。

  无痕脸皮十分之厚,见状若无其事地接道:“我也有过此念头,可惜方丈们都说我红尘未断,除去三千烦恼丝也是无用,还是要先了断尘缘,才能入佛门。我自己想着也是,这清规戒律的,没酒喝没肉吃我这凡夫俗子可怎么受得了。”

  西流:“入不了佛门,可入军门,无痕兄身手非凡,是否想过从军报国呢?”

  无痕仰头做作一叹,道:“我这人从小野惯了,肆意妄为目无法纪,服从不了命令,军规森林,军令如山,我进军营估计没出三天就会被打出来,我这人这辈子注定没什么成就,就准备混吃等死到老了。”

  西流:“无痕兄说笑了,你这一身轻功便是许多人这辈子都望尘莫及了。”

  无痕道:“乱世要保命,逃跑的功夫还是要好好学的。”

  无疆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一路上热闹得紧,这个无痕一路上插科打诨,言辞不羁,胡言乱语得严丝合缝滴水不漏。他比西流略长几岁,依旧看着十分年轻,他将自己说得骄奢淫逸,松懈散漫,像个游戏人间的纨绔子弟,但无疆知,习武除了禀赋之外,还需要一颗极坚韧的心。他那一身轻功,就足以说明他的修为定力,是世间少有人能比。

  这样的人,绝不会只是个混吃等死的无名之辈。

  可他到底是谁,接近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为何要答应带着他?”无疆曾避开无痕问西流。

  西

  流道:“以他的轻功,若想暗中跟踪绝非难事,他选择现身必定有他的考量,我们不如顺水推舟静观其变,他在明处总比暗处好,而且多多接触我们也能多了解他,是敌是友还有待观察。”

  就这样三人一路北上,除了他最初现身时展现的轻功和嘴皮子功夫,其他的无疆也没看出什么来,这一路上风平浪静,他似乎真的只是在游山玩水。

  越往北走,越是荒凉,这里的土地刚被战争践踏,田地尽毁,房屋倒塌,几乎看不到人,他们越过村落,进入林中,这是一片松柏林,即使是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季,也依旧林木盎然,生机四溢。

  难得碰到这样一片茂密翠绿的树林,三人驱马前行,马蹄踏落叶,发出一片静谧的如针落的沙沙声。

  微风穿林过,林叶萧萧,一切似乎都格外的温柔,连一向多话的无痕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三人似乎在享受着美好的时刻。

  可就在这时,马蹄声突起,三人同时扬鞭,骏马长嘶一声,纵蹄前奔,刚跑出一步,头顶就落下一张巨大的网,要是再慢一步,大网就会当头罩下,将他们困于其间。

  可他们躲过大网,却没避开前方的马绊子,马蹄折地,三人从马背飞起,落地的瞬间林木间站满了黑衣,暗器如雨。

  西流抽出背后纸伞,旋转如飞,拉过无疆蔽于伞下,伞中灌满内力,轻薄脆弱的伞面变得无坚不摧,将尖锐的暗器尽数反弹了回去。 无痕长袖一挥,手中折扇忽得打开,一朵桃花映在扇面,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飞舞,在遮天蔽日的暗器中,他还能悠游地嬉笑着:“子游兄,我瞧着你人挺不错的,也大方,怎么就惹上这么些仇家了呢?”

  天青色的伞面飞旋如裙摆,西流单手握伞,笑道:“我还以为他们是冲着无痕兄来的呢。”

  无痕一个转身,躲过暗器,似乎还真歪头想了想,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道:“难道是以前被我辜负的小姑娘?看我跟炊烟妹子走在一起,嫉妒心起?”

  他一边应付着暗器,一边同西流扯着不着调的话,眼角余光却是在无疆身上。

  到目前为止,他看到她立于伞下,毫无动作。

  难道她就打算这样等到对

  方暗器用完?

  这可不行呀。

  仿佛是为了遂他的愿般,就在这时,提长·枪的黑衣从树上跃下,在气势丝毫不减的暗器中慢慢靠近,将三人包围,他们借着长兵器之利,能在暗器范围外对他们进行攻击。

  他们此刻虽被暗器压制暂时难以脱身,可还是应付得过来,但若有人从旁干扰,可就真有些难办了,不过也更好玩了,无痕想。

  “子游兄,看来他们要进行双面夹击了,可怎么办好呀?”他转头问西流,同时一面想着,这埋伏还设计得挺有心思,是专业老手,可比他找的红鼻子之流有前途多了,想到一半,他眼角一闪,看到无疆的扎着袖口的缎带忽地无风自动,飞扬起来。

  她背对着,无痕看不清神色,只见她骤然下蹲,随手捞起一把落地的松针,借着纸伞的掩映骤然挥手,出手的松针斜飞向上,针尖带着刺眼的寒芒,瞬间将漫天的暗器击落。

  林中骤然寂静,再也听不见暗器声。

  紧接着,几声“噗噗”的落地声传来,地上多了十几具尸体,那些人手中还握着飞镖,眉间全是细小的红点血迹。

  松针没入了脑里。

  这一变故,让那些手握长·枪的黑衣措手不及,错失了进攻的时机,长武器一旦被人近身就失去了优势,反被人制住。

  无痕退出战圈,远远的瞧着,她单手握剑,冲入阵中,身手干净利落,又狠又准,但最让他出乎意料的是刚才那一手如雨松针。

  那需要极强的内力,才能让绵软松脆的松针将疾飞而来的铁质暗器击落,同时刺入人的脑骨里;那也需要极好的耳力,她立在伞下,看不见头上的黑衣,只能听音来辨位。可是刚才暗器如雨,打在伞面扇面,树上地上,撞击声交织成一片,即便是顶尖的杀手也很难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分辨出暗器的方向,更别说发射暗器之人的位置。

  但是她能。

  她不但能,而且她的手又快又稳又准。

  无痕忽然觉得这样的身手杀掉修罗麒麟也是能理解了,也许排在第五还委屈了她呢。

  他静静地欣赏着眼前的战斗,看她身影如风,手起刀落,可是看着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奇怪,那些人只围攻她一个,只要他们不插手,他们的眼里就没有他和西流,可是他袖手旁观也就罢了,西流为何也立在那里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着呢。

  难道他也想看看她到底强到何种程度?

  不对,无痕想着,忽然觉得不对劲极了,他本能地全身紧绷起来,似乎感受到这林里还有一股极危险的气息,从高处俯视着他们。

  他和西流同时飞身而起,立于树顶,可松海滔滔,一望无际,没有半个人影。

  那微微摇晃的树枝,似乎只是刚巧被风轻轻拂过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现在大家发评论不能在文章下方显示,但是我还是看得到的,每一条也都是会看的,谢谢小天使留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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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赤日

  西流见树稍无人并未追踪,他担心调虎离山即刻飞身跃回林中, 此时无疆已将所有黑衣制伏, 只是他们在被擒的那刻就吞药服毒, 此刻已经一命呜呼。

  杀手是宁可没命,也不能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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