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欺瞒 第76章

作者:在酒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她见着来人也怔愣,几双眼相互瞧着,总算站起了身来。

  青娥不由自主眼神飘忽,提裙迈过门槛,只等着冯俊成先出声。

  他去到老夫人床前,“老祖宗,我和青娥来看看你。”这才转向柳若嵋,含笑问候,“若嵋妹妹,你也在。”

  青娥跟着他见礼,“老祖宗,若嵋小姐。”

  老夫人本来平躺着,拿手支起身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说来就来了。”

  冯俊成帮着老夫人起身,“青娥总念着您,是我这段时间新官上任,平日不得空,昨儿夜里说起,就赶着今天来了。”

  老夫人也欣慰,“青娥是个知心的。来,都别站着,坐下,有阵子没见着若嵋了吧?她可是从江宁万宁寺赶过来的,听说我病了在这外宅养病,也不管那山路崎岖,一迳从万宁寺坐马车来的,光是来的路程,可就花了三日。”

  柳若嵋还在万宁寺修行?

  青娥愕然转向她,哪想得到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小姐,会有如此固执的坚持。

  但见柳若嵋不大好意思地微微一笑,与众人解释道:“本来去岁年底是要到应天府舅舅家去的,舅母来信说官府要为秦家的事调查舅舅,就叫我先别去了,我又不愿回家,便拿出点体己钱在万宁山下盖了间能遮风避雨的屋子,既能每日听主持讲经做功课,又不至于麻烦寺里的僧人。”

  冯俊成敬佩道:“妹妹这是潜心向佛,一心供奉佛祖。”

  哪知柳若嵋低下头去,耳根微红没有作答。青娥一看这还了得,心里七上八下乱七八糟,哪怕清楚自己早就是冯俊成过过契的妻子,以柳小姐的身份也绝不会给人做小,可就是难受,就是让人踢翻了醋坛子。

  她连忙将话茬子引到五月初的婚事。

  “柳小姐,今天出来得急,也不知道你在山上,要早知道就带封请柬出来给你。”

  柳若嵋道无伤大雅,“你们都到我面前来亲自请我了,不比一封请柬更诚心?”

  青娥见她面上微笑不假,心中生疑,难道刚才是自己眼花?

  等说过话一起与老夫人起身告辞,几人款步来在院外,又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青娥请柳若嵋先走,他们俩还要逗留,便在原地目送。

  柳若嵋犹豫片刻,像是有所顾忌,最后还是道:“那我这就走了,五月初二,有你们邀请,我一定会到的。”

  青娥多嘴问了一句,“柳小姐是一个人来的?这么远的山路,即便是雇了车夫也未必安全,身边还是要有人陪同。”

  “…不是。”柳若嵋眼神闪躲,再度显得有几分可疑,“万宁寺里有位空慧小师傅,是他陪我来的。好了,你们就送到这儿吧,我这就走了。”

  她转身离去,青娥惊讶地留意到樟树边上走出来个身高力健的和尚,来在柳若嵋身边,她偏首看向身后,像是有些在意身后人的眼光。

  二人一言不发,却又有难言的默契,并肩一道下山去了。

  待人走远,青娥拿手肘杵一杵冯俊成,极小声问:“你看到没有?”

  “你说那位小师傅?”

  “瞧着可真登对……”

  “乱说话,那是出家人。”冯俊成只顾着拉上她,“有这功夫还不随我问老祖宗借大夫去。”

  老夫人见二人回来,还有些讶异,待听罢冯俊成所述,连忙叫身边伺候的婆子去喊大夫过来。

  “怎么就挨过打了?哎唷,天可怜见,你早些告诉我,前几天请过应天府的太医,昨天才回去,让他给你看看多好?可是这些天身体不舒服?肚子疼起来了?”

  青娥受宠若惊,笑出一枚甜津津的梨涡,讨人喜欢,“老祖宗,我不疼,只是随口说起,少爷非要请大夫给我看,我拗不过他,就说上山上来望您时顺便给我瞧瞧。”

  “顺便?你这孩子,这种事也好拖延?”老夫人听屋外人到了,连忙叫人进来,“快,到这帐子里卧好,请大夫给你号一脉。”

  青娥连忙挨着老夫人躺好,冯俊成在外头帮着放帐子。

  床铺让老夫人睡得热乎乎的,青娥还从未体验过如此陌生的感受,她的生命里没有出现过一位德高望重的女性长辈,与她同睡一张床,照顾她的情绪,拿手拍打她后背。

  大夫道:“请奶奶伸手出来。”

  青娥探手出去,一张薄纱盖到了手腕上。怪讲究的。

  “嘶——”

  大夫一声吸气,房里霎时鸦雀无声,他站起来,与冯俊成拱拱手,再朝床帐子拱拱手,“恭喜小冯大人,贺喜小冯大人,尊夫人脉象如珠滚玉盘,是滑脉。”

  青娥猛然将脑袋从床帐里探出来,“滑脉?”

  她滑过,她当然晓得滑脉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也跟着大喜,唯独冯俊成楞柯柯脸上带笑,想跟着高兴,却担心自己高兴的不是同一件事。

  他试探问:“滑脉…就是喜脉?”

  老夫人笑容满面与他揭晓,“是!茹茹要当小姐姐了!”她轻抚青娥手背,温声道:“太好了,一来你身体没事,二来也是给俊成一个机会,叫他弥补先头未能照顾你的遗憾。”

第75章 番外·钱塘(四)

  大夫又道了两声恭喜,请喜形于色的冯俊成跟着自己出来,脸色变得有些难办。

  “尊夫人在生产第一胎的时候,是不是难产过?”

  冯俊成笑意顿收,愣了神,扭脸看向屋内,就见青娥好奇地望向他,也想知道大夫单独找他出去说了什么。

  大夫道:“脉象圆润,还有些虚滑,头胎小产或产后出血的女子,往往有如此脉象,这样,我先开一张方子,调养一阵看看。”

  下山路上青娥对着那张方子看啊看,有些发愁,“我白高兴了,怎么怀上了都不安生,什么病啊?治得好嚒?”

  “什么病?”冯俊成嗓音结了层霜,尾音忍得发颤,“我不问,你就一辈子不打算说了?大夫说你生茹茹的时候难产,有没有这回事?”

  青娥皱起脸来,“没有。”

  “你还不说实话?”

  他神情太认真,害得青娥都有些怀疑起自己,“…头胎不都生得挺难的,也不能叫难产吧。”她又想了想,狐疑,“我没有难产啊,那大夫怎会说我难产。”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青娥跺两下脚,“庸医!都和你瞎说什么了,我找他去。”

  冯俊成将人给掣住,心还悬着,“罢了,隔着帐子也难诊断,大抵你气虚是真,难产是他推断。”

  青娥也道:“就是说。我要是生茹茹难产,会不告诉你?一天提八百遍,提得你心疼死我!提得你见着我就心颤!”青娥瞧瞧那药方,“…我男人差点因我丢官,好几个月吃不下睡不饱,我可不就要气虚?”

  冯俊成虽说松了口气,心却还是悬着,抓着她手在掌心,裹了层汗。

  青娥笑话他,“你做什么?捏得我手都湿了。”

  冯俊成心里紧张,“不曾听你提起生茹茹的事,瞧你眼下一回生二回熟,我却是头一遭经历。”

  “你可得伺候好我。”

  冯俊成瞧着她平坦的肚子,思绪不知道飘哪去了,话也只能说得简短,“那是自然。”

  青娥没高兴一会儿,陡然顿住脚步,“糟了!”

  冯俊成跟着受惊吓,“怎么了?”

  青娥沮丧道:“头三个月不能行房,那我这婚仪还是不完整的…合着第一次只有洞房,第二次只有拜堂!”

  她好生气恼,脚步重重走下阶梯,山路陡峭,看得冯俊成心脏险些停跳,牵紧了她,“不完整就不完整了,怎么不说人家还只有一场婚仪。”

  青娥嘟嘟囔囔还是不乐意,忽然来了主意,“嗳,大夫说我眼下大概两个月的身孕,那到五月初二还有小半月呢,也快三个月了对不对?你到时就轻轻的,你看前几日咱们也有过一回,不也没什么事嚒?”

  冯俊成还当她真有什么好主意,听到最后耳朵尖一红,无可奈何牵了她下山。

  回去趁着和董夫人请安,冯俊成领青娥将她滑脉的事与董夫人私下里先说了,先瞒着堂亲戚那边,等婚仪结束了再说。不想一下子引全府上下重视。

  董夫人满口答应,结果隔天府里就传开去了,这是后话,眼下茹茹迷迷瞪瞪从被窝里抬起头,脑袋被丝棉被蹭“开花”,细软的头发丝炸得像鸟巢。

  董夫人一把揽过她,在怀里亲了又亲,“小茹茹,你娘有小娃娃了!”

  茹茹睡蒙了,挑高眉毛想睁开眼睛,“哪里来的小娃娃?”

  “哪里来的…”董夫人这怎么答,但无妨,她笑起来,“是跟着茹茹来的!”

  茹茹迷迷瞪瞪转身,看有没有小娃娃,“在哪里?”

  青娥走过去牵她小手,将她领下床,亲亲她肉乎乎的脸蛋,“小娃娃还在我肚子里。”

  茹茹皱起眉,“为什么在肚子里?”她想起来,“茶山上的婶婶,肚子圆鼓鼓的,后面肚子扁扁的,然后就有小娃娃了!”

  她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想通了来龙去脉,全然不觉得自己也是个奶娃娃,就好像她生下来就有这么大,就是青娥的小帮手。

  茹茹发愁地看看自己圆滚滚的小肚皮,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也有个小娃娃。

  冯俊成把茹茹抱起来,大掌捋捋她脑袋顶上凌乱的头毛,“我们回去了好不好?让奶奶和益叔叔吃饭了,我们也去吃饭。”

  茹茹趴在冯俊成胸口,睡得有点迷糊。

  这一觉给她睡得,到夜里根本不困,从偏屋跑过来,非要和爹娘一起,精神抖擞坐在铺里讲今天和益叔叔玩了什么好玩的,吃了什么好吃的,两边是哈欠连天的青娥和冯俊成。

  冯俊成把茹茹抱起来,一身中衣站在房里走来,走去。

  青娥透过床帐子瞧着他们两个,手掌覆上尚且平摊的小腹,心里满满当当酿着蜜,她两手枕在脸侧,瞧着父女两个。

  茹茹对她而言,绝不仅仅是女儿,还曾经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陪伴和念想。

  她知道自己和冯俊成年纪尚轻不会只有一个孩子,但茹茹永远是特别的,这是她和冯俊成心底的秘密,若是将来无意流露偏心,他们俩应当也会假装无事发生地悄悄找补回来。

  茹茹下巴抵在冯俊成的肩上,软声问:“青娥,你的小娃娃,是哪里来的呀?”

  青娥咯咯发笑,“问你爹,他学问多。”

  “爹,小娃娃是哪里来的呀?”

  冯俊成面不改色晃晃怀里的小人,“是我很爱你娘,所以先有了你,之后有了现在的小娃娃。”

  “是你很爱我娘所以才有我。”

  “对。”

  茹茹张开胳膊比划,“有好多爱好多爱呀。”

  冯俊成亲亲她的额头,父女俩的背影在床帐外慢慢踱步,不时遮挡桌上烛光,窗缝透进梨花香,青娥被那点忽明忽暗的光晃得迷迷糊糊,如同跌进个铺满了柔软织物的洞窟,一个叫她觉得安全温暖的地方。

  茹茹在冯俊成怀里乖乖入眠,他抱着孩子走回来,青娥帮着他将茹茹安置在床铺最里面。

  本来塌上铺了两床被子,冯俊成一个人一床,青娥和茹茹一床,这会儿青娥掖好了茹茹的被子,自己钻进冯俊成被窝里去,一条腿缠到他身上,脑袋也枕到他胸口去。

  “我也要少爷哄睡。”

  冯俊成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一只手裹着她的肩背,一只手把着她的腰,“瞧你眼睛都睁不开了还要我哄睡?”

  胸前的脑袋蹭了蹭,像是想回答他,又困得张不开嘴。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冯俊成覆在她腰间的手渐热起来,来在平缓的小腹,隔着单薄的寝衣,体会她身体里孕育的小生命。他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喉结。

  她说过她不大在乎,说生孩子是一件比吃饭喝水辛苦,却也不能避免的事,一男一女一起睡,总是要有孩子的,难不成画条楚河汉界?谁也别碰谁?

  冯俊成本来是在心疼她,听她这么一说,倒好像只有分房睡这一条路,办不到就不够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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