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藏春 第49章

作者:南楼载酒 标签: 宫廷侯爵 近水楼台 古代言情

  沈若怜看了秋容一眼,让她收拾完和?其?他下人一道自去睡去,不?用再来她这里伺候了。

  秋容有些不?放心她。

  沈若怜笑着对她挥挥手,“今夜狂风骤雨的,天气?又冷,你快去休息吧,我抄一会儿也就睡了,再说,你不?去休息,她们也不?能去。”

  秋容犹豫了一下,又过去替她将床榻铺好,一切整理妥当才出去。

  打发了秋容,其?余下人也各自睡去,院中很快恢复了寂静。

  沈若怜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裳,刚拿起笔抄了一会儿书,忽然想起来今日她和?白玥薇的课本到底是忘在了东宫。

  她看了眼窗户上被风吹得剧烈摇晃的灯影,决定还是明天出宫前再去拿吧。

  又抄了小?半刻书,正当沈若怜抄得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忽听得门外传来几声极轻的敲门声。

  她笔下动?作一顿,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胆子小?,外面风雨交加,漆黑一片,半个人影儿都没,即使关着门窗屋中的烛火都被缝隙里灌进来的风吹得乱晃,此刻怎可能有人来敲她的门。

  沈若怜屏住呼吸,觉得自己定是听错了。

  然而过了片刻,那敲门声忽然又响了起来,这次的声音比方才要?大且急切一些。

  沈若怜觉得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怎么?就让秋容去休息了。

  她吞了吞口水,在桌上找了一圈,拿了个博山炉握在手里,大着胆子问了一句,“谁、谁呀?”

  敲门声顿住,片刻后,门外传来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声音,“是孤。”

  听到晏温声音的那一刻,沈若怜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但她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反正只要?不?是鬼怪就行。

  她放下笔,走过去开了门。

  冷风裹着雨丝一瞬间从门外灌了进来,桌面上的纸张“哗啦啦”吹得乱飞,屋中大半灯烛被吹灭,房间里顿时变得昏暗。

  沈若怜被风吹得眯了眯眼,手指不?由?攥紧门框,微眯的眼缝儿里看到男人一袭墨蓝色锦衣站在自己面前,颀长的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

  冷风一吹,空气?中传来淡淡的酒气?,沈若怜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孤可以进去么??”

  晏温的嗓音有些低哑,“有些话想同?你说。”

  沈若怜抠着门,正要?说天色已?晚,不?太方便的时候,男人已?经?擦着她的身子绕过她,面不?改色地走了进来。

  沈若怜:“……”

  那他多此一举问那一句干嘛?

  有病!

  这么?晚他来自己房里,她本不?想关门,奈何外面风实在太大了,沈若怜无?法,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门关了。

  房门一关,风是停了,可她站在门边看着房间里突然多出的男人,忽然觉得外面那狂乱的风直直吹进了自己心里,吹得她心脏狂跳不?止。

  晏温身量颀长,墨蓝色锦袍修束得他宽肩窄腰,双腿修长,往她的闺房里一站,瞬间显得她的房间逼仄了许多,空气?似乎都窒闷了不?少。

  沈若怜局促地站在门边,门缝里的风吹在她的背上,她的汗毛又竖起来了。

  晏温看了她一眼,走到桌旁,将方才被风吹得满地狼藉的纸张捡了起来,拿在手里看了眼,忽然笑了一声,问她,“今晚在抄《女戒》?”

  沈若怜红着脸点点头,真讨厌,自己好不?容易自觉挨罚一次,还被他嘲笑了。

  “有热茶么??”

  晏温把?捡起来的纸张整理好,码放整齐放回书案上,在一旁坐下。

  沈若怜一怔,忽然想到她方才闻到的酒味儿,但她不?想离他太近,给他指了指他手边的茶壶,“皇兄自己倒吧,皇兄是喝酒了么??”

  晏温“嗯”了一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今夜同?白煜他们几个应酬了一场。”

  沈若怜知道,晏温虽然贵为太子,但私底下也有三五好友,有时候必要?场合的应酬还是难以避免,但他自来克制,若非应酬或者宫宴,平日里极少饮酒。

  沈若怜“哦”了一声,房间里又沉默了下来。

  她看了晏温一眼,见他靠在椅背上,一手握着茶杯,一手缓缓揉捏着眉心,想是正在醒酒,便没有打扰他,自己捡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

  她心里不?住打鼓,实在不?知道这深更半夜的,外面又是那般凄风苦雨的景象,他喝了那么?多酒,到底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第36章

  终于, 过了片刻,晏温将一杯茶喝完,茶杯放回桌上, 抬头看向?她?。

  许是饮了酒的缘故, 他?的神情不若平日里那般温和清明,看向?她?时多了几分莫名的晦暗。

  沈若怜被他?看着, 身子不由一正,双手放在膝头的袖子里,紧紧攥了起来。

  等了半晌,她?见他?将两本不大的明黄色册子放在了桌上, 那两本册子恰好压在她?抄写的那本《女戒》上面, 深蓝色封皮越发衬得明黄色惹眼。

  沈若怜不禁有?些好奇, 便向?前探了身子想看看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谁料身体刚刚前倾, 身下的椅子忽然发出“吱呀”一声,沈若怜动作一僵, 尴尬地对着晏温笑了笑, 重新坐了回去。

  晏温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置,“坐这里来。”

  沈若怜被他?这么一说,更不想到他?跟前去了, 急忙摆摆手,刚要拒绝, 就见晏温又?拿出一个小?瓷瓶, 对她?道:

  “替孤上药。”

  沈若怜动作一顿,脑子忽然懵了片刻, 上药?上什么药?

  她?眨了眨清凌凌的眼睛, 正打?算开口问的时候,猛然想起白日里李福安说的他?伤口一事, 忽然间反应了过来,脸颊“腾”的一下变得通红。

  他?该不会是打?算让自己给?他?背上上药吧?

  小?姑娘面上情绪太过明显,晏温盯着她?看了一眼,喉结滚了滚,“不错,就是给?孤背上的伤上药。”

  沈若怜头皮都麻了,外面狂风骤雨,屋中灯光昏昏沉沉,她?与他?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要她?给?他?背上上药?那……那岂不是他?还要脱衣服?

  她?想起那次看到的他?沐浴后衣衫半露的样子,吞了吞口水。

  虽然她?上次心里十分禽兽地想扒光他?的衣裳,在他?胸口印上她?的牙印,但想是一回事儿,做又?是另一回事儿啊。

  更何况如?今她?马上就要和裴词安定亲了,虽说她?现?在全然把?他?当做哥哥看待,但无论如?何,这么做都不太不合适。

  “今日白天在孤的书房,不是还对孤的伤口十分愧疚么?怎么,让你上个药,倒是不愿意了?”

  “不、也不是不愿意……”

  沈若怜脸更红了,“就是,就是……”

  晏温手中慢条斯理地把?玩着那个小?药瓶,面上神情和煦若春风。

  过了片刻,他?忽然笑了一声,拔开那个小?药瓶,当着她?的面,倒出里面的一粒醒酒丸,和着茶水喝了下去。

  沈若怜:“……”

  她?忽然好后悔方才给?他?开了门,他?又?耍她?!

  她?被他?气得胸口不断起伏,觉得自己气都不顺了,开口同他?发脾气,“皇兄到底这么晚来干什么?”

  沈若怜生气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气势,她?停了停,暗暗吸了吸鼻子,才继续凶巴巴道:

  “如?此?深更半夜,皇兄不回东宫休息,跑我这里来做什么?皇兄还是尽快回去吧,免得被旁人看到了说闲话,更何况如?今我就要同词安定亲了,你再来我这里也不合适。”

  晏温见将她?逗急了,也不再开玩笑,收敛了神色,柔声同她?道:

  “孤今夜来找你,就是来同你说这件事的。”

  沈若怜一怔,“什么事?定亲之事么?”

  “嗯。”

  她?蹙了蹙眉,“不是那天都说清楚了么?”

  虽然那夜两人不欢而散,但话还是说得明白的,她?不觉得他?们之间对于这件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晏温睨了她?一眼,小?姑娘的神情看起来十分严肃,似乎还带着几丝抗拒的意味。

  他?的情绪也跟着沉了下来,不过短短半个月,她?就同裴词安这般要好了?

  晏温心里忽然莫名有?些烦躁,将腕上的佛珠手串抹了下来,拿在手中揉搓着,好半晌才将那股沉郁之气压了下去。

  他?尽力将语气放得平缓,同她?柔声说:

  “嘉宁,这段时日,孤发现?裴词安他?并不能将你照顾得很好,孤觉得——”

  “词安照顾不好我,难不成皇兄想要照顾我么?”

  沈若怜打?断他?的话。

  小?姑娘鼻尖红红的,雾蒙蒙的眼底已隐隐有?了讽刺的意味,这一年多的时间,她?追在他?身后,被他?多少次的疏离所伤,夜里暗自流泪。

  如?今她?虽对裴词安没有?男女之情,但与裴词安在一起确实让她?不再整日里再为他?黯然伤神。

  可?现?在他?却来告诉她?,裴词安不能照顾好她??

  沈若怜暗暗咬着牙,微微仰起下颌瞪着眼睛看他?。

  她?觉得自己出息了,明明眼眶酸得要命,硬是憋住了没让眼泪流出来。

  屋外树叶“沙沙”作响,雨凶猛地打?在屋顶上,接着天空划过一道幽蓝色的闪电,雷声似乎要将大地震裂。

  屋中死一般寂静,只有?仅剩的几盏灯昏黄的光影轻轻摇晃,显示出一丁点人气儿。

  晏温视线落在小?姑娘倔强的面容上,眼底有?情绪微微波动,沉默了良久,忽然说道:

  “倘若你愿意,孤可?以?。”

  十分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重若千钧一般砸进沈若怜耳中,比方才那声雷响还震得她?发懵。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心脏一紧,像是猛地被人攥住。

  她?虽然与晏温离得有?些距离,但却忽然觉得,有?什么情愫在她?与他?之间剧烈交缠。

  沈若怜攥紧了掌心,手指有?些发麻。

  她?说话时,胸腔里滚烫的气息刮过干涩的喉咙,以?至于声线听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格外紧绷。

  “皇兄这话什么意思?”

  手心里出了一层黏腻的冷汗,沈若怜却浑然不觉,只死死盯着对面男人好看的薄唇,只觉得那唇一张一合间,就要说出什么让她?血液逆流的话来。

  沈若怜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了一场虚无,耳中只能听见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眼里只有?那双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