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阑记 第8章

作者:贞观女史 标签: 江湖恩怨 因缘邂逅 古代言情

  陆青谢过太公,走出来,碰见云贞和那个丫头,正在船板上打水洗脸。云贞穿着家常半旧的衫裙,满头乌发披在肩上,发尾用一根丝带松松拢住了。见了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陆青有些窘,不知说什么好,躬身拱了拱手。

  那丫头笑盈盈打招呼道:“小爷起的恁早呢?”一边说,一边把巾帕递给云贞,也不管陆青,回身就往舱里去了。

  陆青“嗯”了一声,没什么话好说,往岸上去。听见身后云贞轻声喊道:“桂枝——”,好像是叫丫头取什么东西。陆青听得这两字,心想:“这必是那丫头的名字了”。

  一路往回走,心游神离的,总觉得身后云贞的视线一直跟着自己。

  白天两船结伴而行,左右相顾,前后相随。天气已经十分凉爽,秋风飒飒,太阳亮晃晃的叫人睁不开眼睛。陆玄时不时地嗽痰,精神却好像比昨天好些。陆青陪着哥哥在舱外站了一会儿,便送他回去歇着了。落后在船舷上,同二嘎子坐一块儿,有一搭无一搭地说话。

  二嘎子看他没精打采、心不在焉,安慰道:“你不用担心。大爷这样的病,我从前见过,就是个痰火症,没啥事儿,调养调养,慢慢地就好了。何况他这个岁数,正是气壮时候,又有好先生给调治,保管没事儿。”

  又说:“昨儿那个老先生,你看扎针那个手段,恁厉害,不像是凡人。我琢磨着,可能是昨儿大爷做了善事,才来了这么个老神仙,命里注定,他这病是要好的。”

  陆青“嗯”了两声,也不言语。二嘎子往四周看了看,眼睛里带着笑,凑到他近前,压低声音说:“哎,我问你,你觉着……昨儿那个小娘子怎么样?”

  陆青吃了一惊,瞪着他道:“嗬!看不出,你小子人儿不大,胆儿还真肥,莫不疯了?”二嘎子转过头,不以为然道:“我不过就是心里头想想,碍谁什么事儿呢!”

  待了片刻,一脸痴笑,自言自语道:“这丫头,真个爽快,干事利索,说话又伶俐,一点矫情劲儿都没有,偏又生的恁好看。”叹了一口气,“唉,不知将来,哪个混蛋有这福气,要是我二嘎子能娶这么个人儿当媳妇,就给个神仙我也不做。”

  陆青恍然道:“你说的桂枝?”二嘎子满脸堆笑:“哦?原来她叫桂枝?”

  陆青“嗯”了一声:“好像是叫桂枝,我还以为你说的是……”,话没说完,住了口。

  二嘎子喃喃自语道:“桂枝,桂枝……嗯,好名字。”又接过话问:“你以为我说的是谁?”转过脸看着陆青:“难不成,你以为我说的是那个女先生?”连连摇头道:“那女先生哪里比得上桂枝哩!”

  陆青瞅着他,忍不住呵呵大笑起来。二嘎子不以为然地瞄他一眼:“笑什么笑,你呀,不懂!我告诉你说吧,像你们这些识字的人,必是瞧着那个女先生好,其实越是这样带着仙气儿的女娘,越是没趣儿,中看不中吃的,你娶老婆回家,难道是要供一尊菩萨?娶媳妇得是桂枝这样的,说话灵透,手脚又麻利,才过得红火日子哩!”

  说着又叹了口气:“唉,可惜了,我这么一个伶俐人儿,却生了一世贱命,只能心里头想想罢了。”蔫头耷拉脑,到似真有几分伤心。

  陆青先还笑,要嘲笑他几句,忽然触动了自家心事,一时无语。

  谁知二嘎子忽然又高兴起来,笑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叫桂枝,是不是跟她说上话了?等下次你再送她们,把我也带上,行不?”

  陆青瞪了他一眼,皱眉佯怒道:“滚!”

  二嘎子不以为忤,仍是笑嘻嘻,一忽儿,举起手指点着他道:“啊哈!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打那女先生的主意,上赶着,跟桂枝套近乎来着!”

  一句话把陆青说恼了,起身就要踢他,二嘎子闪避了过去。陆青赶着要打,一抬眼,只见那边船上,云贞戴了一顶帷帽,将帽纱撩起来露着面庞,桂枝手里拿着一个帕子,遮在头上搭个凉棚,两人有说有笑,并肩站在那里吹风。

  长天秋水之间,日光明灿,舟楫悠悠,伊人如画。

  忽一时,都转过脸来。四个人看对了眼,云贞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桂枝微蹲身行了个礼,二嘎子也笑着躬了躬身,唯独陆青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须臾,云桂二人转回舱中去了。二嘎子一直看到俩人身影不见,叹道:“我的娘啊,这小娘子也会笑哩,我还道是庙里的菩萨。”转过头,却发现陆青早不在旁边了。

  这天出发的早,路又走得顺,酉时未到,就到了预先说好的码头,要是再接着往前走,怕又贪晚,两船就早早歇了。

  周坚白和云贞过来,仍然是云贞施针,坚白在旁提示。只是这一次,陆玄心念散乱,气息不顺,迟迟不能得气。坚白嘱他:“你只放松就好,心里不要焦躁。越是着急,气就聚在一处了,且把心放平了,意念放在涌泉……”

  慢慢陆玄才放松了,整过了一个时辰才完。陆玄看云贞擦汗,心里过意不去:“今儿也不知怎么了,心里头纠结的厉害,真劳烦云姑娘了。”

  云贞笑了笑,没说话。周坚白道:“不妨,这也是病势使然。这两天,恐怕嗽痰还会加剧,只看你自己的觉受,只要闷滞感没有加重,就是好的。”

  果然,第二天醒来,陆玄就咳嗽不止,痰涎越发多起来,时不时在胸口上方还有刺痛。到了午后,一阵剧烈咳嗽,竟嗽出两粒雪白的痰块儿,硬的跟石头相似。自此,倒是不大痛了,嗽痰也减轻了很多。

  陆青看他咳得搜心刮肺,面红气促,有些担心:“要不我去喊一下先生,问问咋回事?”陆玄道:“不用了。吐了这两口,胸口觉得舒服多了,想是淤积除了。”

  两人出舱来站了一会儿。陆青有哥哥在身旁,从容了许多,几次向那船上望去,却始终不见云贞出来,也没有看到桂枝。心中怅然若失。

  这天不用施针,两船仍是早早歇了。陆青跟景茂上岸,按陆玄的吩咐,要买些酒食给周坚白送过去。却是个小码头,二人转了一会儿,没找到像样儿的东西,只好回来。

  到了船上,周坚白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跟陆玄说话。陆玄一见兄弟回来,就教他给坚白见礼,笑说道:“真是巧了,刚才知道,从你大姐姐那边论起来,太公跟咱们家还是亲戚。”

  原来陆青的堂姐陆兰芝,嫁在江宁元武门蒋家,丈夫名叫蒋钰,是蒋府上大少爷。蒋钰的父亲单名讳毅,字弘之,曾在朝为官多年。这位蒋老爷十三年前回老家润州丁忧守丧,除服后,朝廷欲再启用,坚辞不往,全家移居金陵,经商置业。

  蒋毅的原配大娘子姓周,早年亡故了,只留下一子,就是蒋钰。这位已故的周氏娘子出自扬州,与周坚白是同族,论辈分,周坚白是周氏娘子的叔父,也就是蒋钰的舅公了。

  方才坚白过来,给陆玄把脉,见他明显好了,很是欣慰。二人叙话,说起在江宁的落脚处,陆玄提到蒋家,坚白讶异,两下说开,才知道还有这样一层关系。

  陆玄就要重新见礼,周坚白坚辞不肯,笑道:“古语说,老不拘礼,病不拘礼。你是生着病的人,再者,老夫我平生最不耐烦这些虚礼,舟车路上不方便,咱们还是随意些为好。”

  陆玄笑道:“这如何使得,本资源由蔻蔻群夭屋儿耳起五耳吧一整理陆玄虽是山野无知小辈,这礼却不能废。”起身深揖拜了拜,坚白还礼。相谈甚欢。

  这会儿又叫陆青给坚白行礼。说道:“这回途中得遇太公,救了陆玄一条性命,实在是陆玄前世修来的福分。就算没有这层亲戚关系,叫舍弟替陆玄给老太公磕个头,也是该当的。”

  陆青听哥哥如此说,便跪倒拜了四拜,口称“太公”,坚白双手扶起,道:“这也罢了,以后再不要如此,还是彼此便宜为好。”

  陆玄问:“此番到江宁,老太公也要去蒋府么?”

  坚白笑道:“不瞒你说,他家大娘子已亡故多年,蒋公后娶的这位夫人姓白,也是周家出身的。可是,两家亲戚多年不通音信了,我还是七八年前,去过他府上一回。后来两次路过江宁,都没去。一来是路上匆忙,二来,老夫散漫惯了,蒋家如今虽是经商,底子里还是诗礼官宦人家,我若去了,总要当长辈敬看……我老头子有个坏脾气,最怕人客气繁琐,所以没什么事,不愿搅扰他们。这回到江宁,打算去奉先寺住几天,那儿的住持悟因大师是我的老友,几年不见了,我找他叙叙旧,然后就去句容。我小儿现在茅山,去看看他,然后就回应天了。”

  又说道:“蒋家小辈兄弟三人,都是聪慧过人的。我那年去,老大蒋钰已中了解元,就是你那妹婿。他下面两个弟弟,大的才十二三岁,隐约记得是叫蒋铭的,小的还不到十岁,还有个女娃娃。现在想必都长成人了。”

  陆玄笑说道:“是,太公记得清爽。我妹婿蒋钰,表字叫做含光的,现今他已有了两个孩儿,大的是儿子,四岁了。小的丫头,还不到一周岁。他家二郎蒋铭,春天还来过宋州。三郎和小妹也都大了。小妹素文已订了亲事,就是应天府大尹张家,来春就要出嫁的。”

  周坚白叹道:“这真是光阴似箭,‘重上君子堂,儿女忽成行’了。”问陆玄什么时候回应天:“等你到了应天,来家中叙话。我与你兄弟二人甚是投缘,以后没事儿,就来家里坐坐吧。”

  陆玄应道:“小辈求之不得。”

  次日,周坚白和云贞又过来。云贞来只为看陆玄的病,完了就回去了。得知了两家关联,自此称陆玄为陆大哥。陆青心中欢喜,总想见她,可每每见了面,又变得拙嘴笨腮,不知道说什么好,恨不能变成隐身人,自己能看见她,她不能看见自己。反倒是二嘎子,不知怎么,跟桂枝搭上了话,两人有说有笑的,令陆青又羡慕,又嫉妒。

  这天到了瓜埠,因第二天到金陵江口,两家就要分手,祖孙二人给陆玄最后一次施针。陆玄道:“我觉着自己跟平常没啥差别,已经好了。”

  周坚白笑而不语,给他诊了脉,完了说:“最近半年应该是不碍事了,还有些余邪在里头,得吃几剂药,才能根治”。

  陆玄欢喜:“那就等回到应天,陆玄过来拜见太公,到时候请太公给开方子。”

  坚白想了想:“还是现在把方子开好,你带着。我怕万一到时候我不在,或者你有什么事,不就耽搁了?现在开好了方,等到了应天,你还过来找我,万一见不着,就用这个方子,也无妨了。”

  当下斟酌,寻了纸笔,给陆玄开出两个方子,一先一后,并嘱咐他们如何煎煮服用,陆玄记下了,让景茂把方子收好。

  施针的时候,陆青和景茂上岸去买了许多吃食,并两瓶酒。二嘎子满脸堆笑,跑前跑后帮忙拿东西。因他午后时,又说陆青喜欢云贞,把陆青说恼了,小子偏又说:“你要是恼,就是让我说中了!”陆青更生气了,不理他,这会儿见来讨好,把东西给他提着,却仍板着面孔。

  二嘎子打量一下买的东西,把陆青拉到一边,悄说:“你买的都是些下酒菜儿,女孩儿家爱吃的,一样都没有。不如咱俩再跑一趟,买些果子蜜饯去!”

  陆青想了想,还真是,不由赞他道:“行,还是你想的周到。”

第12章 (下)

  【游故地先生会僧友】

  二人又去码头走了一遭,茶铺里买了梅脯、笑靥儿、玫瑰馅饼,后在一处点心店看见滴酥鲍螺,也买了些。陆青付了钱,提上盒子,回身再找二嘎子,不知跑哪儿去了,等了一会儿不见来,独自回来了。

  到船上时,云贞和桂枝已回自家船上去了。陆玄、景茂陪着周坚白在舱里吃喝闲聊。景茂把一侧床铺撤了,中间摆了个小桌。陆玄请坚白上坐,坚白不肯:“坐在那里,越发觉得自己是老朽了!”

  陆玄经过这几日,知道他性情了,就不坚持,由他坐在客位,自己在主位相陪。因不能饮酒,只以茶相代。景茂陪着坚白吃了几杯。

  陆玄看了陆青买回来的点心蜜饯,笑说:“看来,还得经事儿才能长大,出来一趟,你倒学会买东西了”,让他给云姑娘送过去。

  陆青得大哥称赞,满心欢喜,提着东西上岸来。心里犹疑道:“见了面,我该怎么说呢?”

  正自踌躇,忽见二嘎子走来,手里拿着几枝桂花。那花开的颇有几分雅致,散发一阵阵甜香。

  陆青正要问他,望见桂枝从那边舱里出来了,打招呼道:“陆二爷”。

  陆青登上船来,把手里食盒子递给她:“你把这,给云姑娘拿进去吧”。桂枝接过食盒,含笑说:“多谢二爷,叫您费心了。”

  二嘎子跑上前来,满脸堆笑道:“还有这桂花!是我们二爷特意让我带过来,送给二位姑娘解闷儿的。”

  陆青一听,“腾”地把脸红了,却不好分辩。桂枝一手把过花枝,凑上去闻了闻,笑吟吟向陆青福了福身:“这花儿好,我们姑娘一定喜欢!二爷想的可真周到。”

  陆青想说句什么,看见二嘎子在桂枝身后,杀鸡抹脖儿地使眼色,就没说出来,只点了点头,回过身走了。

  到得自家船上,二嘎子凑上前来问:“咋样?这回我将功折罪,做的好不好?”

  陆青脸还红着,却忍不住赞他道:“做的好!看不出,你还挺会买东西的。”

  二嘎子叫道:“这可不是买的!这是我从酒楼门前树上折的,就这几枝开的好,让我折了来,怕他小二骂,藏着掖着,出了一头的汗哩!”

  凑近了,涎着脸说:“小的立了这大功劳,哥儿也不赏些什么?”

  陆青笑道:“行!待会儿赏你,我赏你一顿窝心脚!”两个笑闹了一场。

  黄昏时分,陆青端些酒菜,跟二嘎子在烟蓬底下吃喝。二嘎子叹息道:“唉!明儿你们就上岸了,我听说,那小娘子也是应天的,你们还沾亲带故,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我可是没戏了,再也见不着桂枝喽!”

  陆青道:“你不是也在应天么?”

  二嘎子道:“我这四海为家,什么时候在哪儿,哪里有个准儿?就算在应天,为了这口嚼谷,整天脚不沾地儿,哪还有功夫会朋友,再说了,我也没什么朋友,桂枝那丫头,根本她也看不上我!”

  陆青道:“别说这话!你怎么没朋友?从今往后,我就是你朋友!你告诉我落脚处,回头到应天了,我去看你。”两个人相互劝酒,都喝的晕晕乎乎。

  却说云贞在舱里,忽然闻到一阵花香,见桂枝一手提个吃食盒子,一手把着几枝桂花进来,欢喜道:“哪儿来的花?”

  桂枝道:“那边船上陆二哥送来的”。云贞寻了个瓶子,装上些水,把花插上,满舱都是香气。赞道:“这花真好。”

  桂枝含笑道:“我看那陆二哥,好像对姑娘有几分意思。”

  云贞只顾闻着花香,低声道:“莫乱说。”

  桂枝道:“怎么是我乱说,我不信姑娘看不出来。”

  云贞赏玩一会儿桂花,说:“心里无事,天下皆安。这些事,你心里要是不想,就不要讲它,说多了,反倒说出事来了。”

  桂枝笑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从此不说了。”

  云贞思忖道:“我看这花,不像是那陆二哥想到的,倒像是那个船家小哥儿的心思,这几天,他可没少跟你献殷勤。”

  桂枝眉开眼笑:“刚才姑娘还叫我不说呢,这会儿自己反倒说。”云贞就笑了。

  桂枝道:“我管他是谁送的,花也好,果子也好,咱们享用便了,反正又不是分外来的。”云贞赞道:“你这话说的好。”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坐下吃东西,说些姑娘家的闺房话。

  次日酉初时分,船至金陵江口。因周坚白一行到下个码头靠岸,就在船上与陆家兄弟举手作别。陆青望着他们远去,心中有些失落,又想到以后回了应天,还可以见到云贞,就把这桩心事暂且搁下了。

  待船靠岸,陆玄打发景茂去蒋家报信,雇人搬运货物下船。陆青和二嘎子告别,如此忙乱了一阵。不消细说。

  只说周坚白带着云贞桂枝,又行了一程,到水西门码头上了岸。周坚白问云贞:“你累不累,要不要雇个轿子?”

  云贞牵着桂枝的手,笑说:“不要轿子了,船上闷了这么多天,还是走走路,也好看看金陵城的风景。”

  周坚白最疼这个孙女,就依她,只雇个小厮担行李,三人迤逦走来。一路斜阳,秋光满目,金风习习。

  三年前他们来过金陵,对这一带还有印象,旧地重游,两个女孩儿就有许多话说。挑担的小厮见她们嬉笑,也时不时看着俩人笑。知道要去奉先寺,对周坚白说:“这时候正赶巧,待会儿老先生到了地方,安顿下,正好去凤凰山,看一看落照。”

  坚白见他十四五岁年纪,生的模样周正,虽穿着一身粗布衣服,却收拾得干净利落,不由笑道:“怪道人人羡慕这金陵古都,文风雅韵,就连你这小哥儿,说出话来,也带三分六朝烟水气。”

  小厮不好意思笑道:“让老先生笑话了,小人是不识字的人,哪里知道什么风什么雅,只是老天爷照顾,生在这个地方,耳朵里,常听有学问的人说话,学了几句罢了。”

  谁知这周坚白为人最是率性,平素就把那些世俗规矩看的极淡,又加上行医的人,看人不论贫富贵贱的。今日高兴,见这小厮言语不俗,就问他些市井民情,跟他有来有去的,说了一路的话。

  到了奉先寺,放下行李,打发了小厮。早有知客僧报进方丈里,说是扬州周老先生来了,悟因和尚笑迎了出来,对坚白道:“我就想着,你老友这几天该到了!”

  周坚白奇道:“这话从何而来?我又没念咒子给你,你怎地心到神知了,老和尚可不是打诳语么?”

  悟因道:“老和尚句句是实,从来不打诳语,你诽谤和尚,可要小心犯下谤僧的罪过呦。”坚白大笑,二人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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