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阀之上 第165章

作者:诗槊 标签: 强强 相爱相杀 市井生活 古代言情

  如今遇上敌手,年轻气盛的杨真宝自然是按奈不住,先前挑起辨谈,大半为了公主,另一小半,正是出于此心。如今情形,对方谈辞锋利,难以预料,失败已是定然,而自己身份暴露,只怕更要承受宫中的雷霆之怒。

  “不过刀锯之余末,岂可与橘树之枝条一较长短。”口不出污言而走下道儿,实乃文人在行,周围有零星围观者即刻会意一笑。

  侍讲官与韩任有同乡之怡,私下曾与韩任顽笑,稼穑之中竟也能生

  出块笔墨诗书的好材料,这出身真是糟蹋了他。韩任不过是双目一凛,冷笑一句,怕是这身酸傲气糟蹋了这个出身。

  听到众人的讽刺,杨真宝年纪虽然不大,然而其中的意思却是懂得的,顷刻间红潮从颈项没过额头。陆微紫纱遮面,虽然看不出神色,但听闻此语也大有不愿多留之意,携家仆准备撤离是非之地。

  清清简简的背影逐渐没入人群之中,然而杨真宝的目光却仍死死地锁住那一身华贵鲜光、逶迤及地的帽衫,仿佛正是这件与众不同的衣衫自然而然地将他与那些人隔绝开来。他们有着一样的傲气,却有不一样的才华,他们有着一样好胜的心,却有不一样的胜败。

  是那件华服罢,他一定六岁就穿着这样的丝绸衣裳,读书习字,只有这样柔软稀薄的织物能够将墨香沾染得恰如其分。苎麻袖口上绝不可能沾染墨香,只有墨渍,味道亦有限,无非是黄土草泥二种。而这种不伦不类与那一刀一样,注定让他终生受人指摘。

  杨真宝默默低下头,一双杏目在繁华喧闹的世界中黯然无光,礼貌的笑容依然被得体地保留在面容上。他的右手缩在袖内,颤抖着触碰了一下鱼符,指尖却由于不知是何缘故的刺痛,簌簌缩了回来。

  过了许久,他再度抬起头,开口时双唇内侧干涩得已与牙齿微微粘连,以至于他之后所说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来自于暗惜积蓄许久的勇气:“卿才如此,自可入朝奉侍,持笏簪笔,何须辞官离都,空作华亭鹤唳之叹?”

  陆微眉梢一挑,自己方才用大魏开国皇帝之典才让此人言论难以立足,未曾想这小子老脸一丢,自认下风,反拿老祖宗的典故讥讽自己,这种破罐破摔的气势,倒真称得上旗鼓相当了。于是,他剪手而立,朗声一笑,道:“吾有陆海可倾,却不知长安是否亦有三张?”

  然而陆微话音刚落,便有执戈侍卫辟开人群,车驾也停下了。

  公主车驾行过,理应肃静,虽然几人口舌之争离主道较远,但并不意味着无人发现。很快,二人便被押至车驾前。

  “是什么人,自报姓名!”执令官喝到。

  雁凭和嫣婉同车而坐,听着陆微和杨真宝各自报上名字。雁凭微微皱眉,一个是夫家小叔,一个是妹妹最依赖的内宦,倒不好处置,于是只道:“今日本是与妹妹礼佛,罢了。”

  然而嫣婉却几日没见杨真宝,听到声音,也不顾雁凭等人阻拦,惊呼着跳下了车。

  嫣婉粉糯的小手拉起杨真宝粗粝的手,随后颇带敌意地看了一眼陆微。

  “你是我见过最难看的一个。”

  陆微先是一怔,而后拱手道:“臣陆微多谢公主青睐有加。”

  年幼的女郎转过身,而陆微这个名字,也随着微风香尘,溶溶细云,在她的眼底,滞留了整整一个夏天。

第390章 盗马

  洛阳宫后苑鲜有人迹, 廊亭水榭处,只有蛙声蝉鸣。偶尔刮来一股狂风,仿佛有鹰隼暴烈地掠过树梢, 与叶片铿然相击,琳琳如金屑洒落。

  至今, 陆昭已有六个月身孕, 周围充满了庞大的需求和宫女曲裾悉索的声音。北方已然很热,陆昭出行时恨不能抓住每一块阴凉,整身躲进去。这一日, 冀州与并州的官船载钱粮直抵孟津,随后由行台调拨至各郡县, 陆昭也在下午时分得到了汇总的账册。

  “汾阴临汾土质淤泥颇多,甚为肥沃, 东垣则要差一些,臣与众乡贤已经按照田亩的肥贫的程度将闲置田亩统计过了。按照皇后的意思, 司州均田法除了给土地不足的百姓进行分田,各级官吏还有官田。臣按河东情况暂拟, 男子每人四十亩粮田, 女子每人二十亩粮田,除此之外,再加二十亩桑田。隔一年一耕的贫田, 增加一倍。隔两年一耕的增加两倍。只是诸官的官田具体数额多少,臣不敢私拟。”

  已是河东郡守的刘光晋则伫立在廊下,汇报着近日的丈量工作。

  陆昭将汇报的账目看完了, 思索片刻后道:“司州耕地较少, 官田倒不宜太多,刺史十二顷, 太守八顷,治中别驾各六顷,县令、郡丞各五顷。还有,所有的奴婢也参与计口授田,男子三十亩,女子十五亩,桑田十五亩。计口授予的田地,不许买卖。官田离职时交予接任官,也不得买卖。私卖者论罪坐如律。”

  “此外,若大户土地有盈余,不受田也不还田,盈余部分可以自由出售。”陆昭末尾又加了一句。

  刘光晋听罢也是双目奕奕,这最后一句才是政策最关键的一环。“均田”未必均,除了给百姓一个良好的土地基础,最真实的目的是逼着大户去官府那里上报所有的人口和土地。土地不确权,日后就权当公田分了。

  公平是愿景,可以心存,但挑动天平的平衡,需要动用利益的锋刃。

  片刻后,雾汐走近前来,伏在陆昭的耳畔说了些什么。

  陆昭道:“先把他带进来吧。”

  刘光晋看了一眼来者,也颇为识趣道:“臣告退。”

  陆微跟着雾汐行至廊下,随后跪地叩首道:“臣拜见皇后。”

  陆昭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甲敲着竹简,平静道:“你尚未授官,不能称臣。”

  陆微不得不调整措辞,重新道:“草民拜见皇后。”

  陆昭依旧盯着褐色的竹简:“礼拜皇后,应离几许远?”

  如此一来,陆微不得不退到太阳下。不远处绿意如渗,陆昭就坐在榻椅上,目光幽凉,而陆微跪了近半个时辰,全身也都湿透了。

  这时陆昭才问陆微:“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

  陆微道:“我……我不该逞口舌之快。”

  陆昭微微一叹:“逞口舌之快只是小错,你错就错在让东垣公主当众对你表露不喜。薛家能够复起,一是靠投靠行台之功,另一个就是靠东垣公主这层关系。公主当众对你表露不喜,整个河东郡的舆论都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司徒府东曹掾,多好的起家官,整个行台吏部等着你去执掌,可你呢?”

  “可是那个人是绣衣御史属的。”陆微内心也十分委屈,“就是绣衣御史属的人害死了母亲!”

  陆昭闻言,手微微颤了颤,随后起身,慢慢走到陆微面前,忽然扬起手中的竹简,劈头砸去。陆微的冠簪当时便散落下来,此时他知道姐姐真动了气,即便是吃痛也不敢抬头分辩半个字。

  陆昭慢慢侧转身,望向弟弟,脸颊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陆微,今日你听好。母亲的死在青史里,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饮鸩自尽。父亲的死在青史里,也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为国捐躯。你所伸张的,意气也好,正义也罢,不会为父亲母亲换来任何正名,只会让别有用心的他人,恶意解读,恶意涂抹。它不仅不能让他们起死回生,还会让我们诛灭九族。”说完,陆昭径自转身,任凭阳光暴烈的焚满身,半挺着肚子,艰难地向前走去。

  陆微的眼前只剩下了凤凰尾羽一般的乔木叶。他默默摆正了冠簪,自己也让日头晒着,朝姐姐的身影追了过去。

  张懿虽然在行台任事,但对祝悦继任北镇以及背后的腥风血雨也是略有耳闻。此次被长安的皇帝点名召见,内心也惴惴不安。往最坏处想,或许长安已与行台交恶,皇帝想要把行台处理楚国相关事宜的权力收回,同时也要将自己扣在长安。

  可是张懿也明白,楚王对于魏国的消息来源不可能只有自己一人。如果行台与长安交恶得太过明显,楚王就会意识到北方国祚不稳,难免会有一些强硬手段,甚至开战。而他自己这样身在魏国的楚国商人,人身安全都难以保障。

  怀着这样的不安,张懿跟随周恢来到了宣誓殿内。此时,元澈一身常服,面前的桌案上摊放着大大小小的金玉匣器,还有各色小儿衣物耍子。眼

  见张懿行入叩拜,元澈只是略招了招手,示意张懿过来。

  张懿看到如此情景,倒没有先前那般紧张,但来到元澈身边时,仍僵着身子,脸上渗出大颗大颗的汗珠。

  “近日在给皇后择选礼物,还有几样小儿物事,后日就要送到洛阳。”元澈笑着看向张懿,“你是商贾,比朕要懂得些,你来帮朕挑几样。”

  张懿应着,随后挑拣出几样挽发用的金银器具,以及玉锤、玉滚等物。待挑选完毕后,元澈满意地交给周恢,从而对张懿道:“今日为此事叨扰许久,是朕怠慢了。”

  张懿忙不迭地拱手道:“陛下公务繁忙,臣本应为陛下分忧。”

  元澈回到自己的御座上,而后随手捡起几封邸报,交给张懿,自己则坐下来:“张君乃是楚国少见的年少风流人物,朕虽有心举为己用,但到底不敢和行台明目张胆地抢人。不过既为国事,朕也不大忌讳交浅言深,楚国于洛阳所为,有些连朕都颇感寒心啊。”

  张懿原本站着拿着邸报,但听完这句话当即便跪下读了起来。

  “洛阳军马失窃,虽然有部分进了世家的口袋,但真的是全部吗?朕听闻,其中不乏有人勾结楚国,私下贩卖。另有一事,朕得知皇后在司州受杨氏等人武力威胁后,原打算派兵援助,但当日便有让楚国使者出面与朕讨论荆江军政。这一件一件事,朕实在不敢深思。不知张君可否为朕解惑?”

  张懿手捧着这几分批朱的邸报,如同双手置于刀刃之上,渗出鲜血一般。“陛……陛下,草民不过一介商贾,微末白身,此中涉及国之大是,草民诚不敢妄言以论。然而若仅论草民一家老幼,实不敢为此挑拨之事,家中继祖父以来,便奉国朝,不敢有半分逾矩……”

  “这个朕知道。”元澈直接打断道,“商贾立于乱世,也是多有不易。只是此时,即便未涉及张君,却未必不涉及其余楚商。穿梭于权贵,难免要事从权宜,但此并不是害两国之情的理由。盗用军马一事,情不能忍,若楚王还敢包庇,不能给长安一个满意的交待,通商之论也不必再议。此事交涉,便由张君你来出面吧。”

  见元澈早已横眉冷目,张懿也不敢怠慢,开始飞快思索究竟是谁人指使。说实话,军马一项是他与陈念川与皇后达成的条件,没有必要再冒险去偷盗洛阳的军马。若真要深究,倒是蔡维庸有几分可能。其人执掌军镇,一旦有了这批军马,那么在朝中的话语权便会更重。就算被魏国发现,两国交恶,对于执掌军镇的蔡氏来说,反而是一个被重用笼络的机会。

  “草民思此事,也有一二所得。此事绝非楚商意愿,或许也非陈大夫所为,还请陛下容我几日,草民必会查清此事。”

  元澈见张懿有所表态,负手长叹道:“鼠窃狗盗耳,何足置之齿牙间。唯害两国之情,朕不能忍。若楚国使臣皆是张君这般玉质含章的人物,朕何须添这诸多烦恼。此后涉及楚国之事,朕也不见再见余者,唯托付张君一人。”

  张懿出宫后,面色阴沉地回到驿馆内。魏国皇帝这次是实打实地离间他、陈念川两人与蔡维庸的关系。可是即便知道,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说到底,他不过是在风雨中摇橹的商人罢了。但如果将这件事情办成了,那么来日他的地位也会不言而喻。

  至于这件事,无非就是让楚王拿出几个人来顶罪,两边面子过的去就行了。对于楚王而言,与魏国通商意味着有军马、军械,虽然不至于将蔡维庸退出来顶罪,但交出几人是没问题的。

  因此张懿保证道:“草民必会尽力彻查,以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待!”

第391章 罪行

  襄阳城内, 天空高阔,金色的合欢树开入云端。丰盛的季节和该有丰盛的马球会,黑马辔头金络脑, 青足缠与红襻膊交映,俱在蹄尘中狂欢。

  一场罢了, 楚王世子殷济仍是意犹未尽, 自抱画毬掷马上,驰而射之,无一不中, 众人争相喝彩。殷济自马上飞跃而下,命随侍再取箭来, 然而随侍却劝阻道:“世子,并非卑职要败兴, 大王一向不喜贪纵鞠毬月杖,若今日晚归, 只怕大王不快。”

  殷济闻言,也不免有些兴致低落, 将弓弦一弹, 丢给随侍,手中却未丢开缰绳:“既如此,我先拜别舅父, 再启程回宫。”

  说完,殷济便揉了揉爱驹的颈子,骑马前往庄园东边的蔡氏园墅。

  才入园内, 殷济便见陈念川正与一二友人坐于茶竂下笑谈, 于是上前见礼。陈念川出使魏国后,便受任襄阳令, 算是数一数二的掌兵重臣。殷济虽然年轻气盛,但在父亲的教诲下,也不敢怠慢这些人:“数日未见陈令,陈令体中如何?今日球场上未见陈令,众人文赋便少风采啊。”

  陈念川也同样起身拱手道:“劳烦世子挂念,这几日有些害暑,到辜负世子美意了。”说完目不转睛地看向了殷济手里紧紧牵着的马,佯作惊讶道,“世子秀骐良骏,不知何处得来?”

  殷济到底年轻,谈及宝马良驹也不乏沾沾自喜:“此原为舅父所得,先前舅父剿江寇,有商贾赠献数匹宝马,此次先行小试,若无差错,稍后便送入父王苑中。”

  陈念川旋即对旁边众人道:“如何,时人皆赞世子仁孝,可见此言不虚。”

  殷济此番仍是为见舅父,因此与众人稍作寒暄后便直接前往舅父蔡维庸的书房。这次马球会由蔡氏举办,此时蔡维庸正在房间内浏览防务条陈疏,见殷济前来便亲自出迎接待。在询问马匹如何后,蔡维庸也长叹道:“宝马虽好,只恨不能助以兵用。往年南商偷售北方战马,都是老不足用。近日得来的两百匹战马,反倒好些,可暂作两年军用。”

  宝马名驹毛色光亮,形态俊美,但奈何皮肤极薄,太过娇气。时下骑兵所用突骑战法,靠的是冲击力,这些名贵的宝马无法承受沉重的马铠,也不适宜育种。军马的马种不必名贵,但要膘肥体壮,最好也不要太高。

  “假使能得军马三千,练军两年,来日收复荆州,指日可待。”殷济不乏畅想,“若是能将此马分赠众人,示人以利,则可让楚商们更重视战马之贸,众人争相贩马入境。”

  “世子此言,虽是为国绸缪,但未免忽视人心。”蔡维庸道,“若以广于众,陈氏一向结好楚商,又与张氏走动紧密,必然会被楚王更加依赖。而商贾趋利,未必会尽售军中,而多售于世家,若不能集良马利器于军,又怎谈得上是为国之计。届时陈氏执掌权柄,世家武装不输我家,世子继位只怕也会遇到诸多艰难。”

  殷济闻言后也发现自己的想法缺乏考量,低首道:“是我肤浅了。舅父说得极是。”

  晚膳后,楚王诏见了陈念川:“先前你曾与本王讲,想要借楚商之力,广购战马,散于民间,此事还需深思啊。军马珍贵,若人人皆可购,自然是出价最高者得之,未必遗惠于国。”

  听到楚王态度有所转变,陈念川心中一沉,然而仍旁敲侧击道:“大王所言,自是不错,只是此惠最终只怕还是未传以国用,而是传以蔡氏啊。臣不明白,商贸可以获利百家,那大王便可依赖百家,若战马仅入一家,那大王只能倚重一家。今日臣前往蔡家,所观马匹刀兵之精良,乃是国中之最。臣虽名为襄阳令,但兵用根本无法与其相较,一旦变故发生,臣也实在难保能据敌于外。”

  “你是说蔡氏或对京师有所威胁?”

  陈念川怎么可能正面回应此问,当即取出袖中奏疏道:“大王体国量用,臣一向不敢有疑,但近日江北多有传言,洛阳马匹失窃一事,或与蔡氏有关。洛阳失窃马匹共有五百,一半为司州世族杨氏、薛氏等人所得,一半竟全落入蔡氏之手。据臣听闻,当时皇帝欲助皇后出兵司州,随后便有人动用宫中眼线,告知使魏官员,这才阻下此事。”

  “原本行台皇后已许楚国战马,只因行台有杨氏之乱,这才耽搁了。蔡将军想来是怨我等索物不及,这才暗行此事。失之小忍而害国之大谋,如今魏国天子已知此节,并放言,若陛下不予盗徒惩处,则不再与楚国进行军马、兵械和粮草的商贸。”

  楚王听罢眉头紧锁,若蔡维庸仅仅以军马装备自己执掌的楚国军队,那还尚可。但此次事件却暴露出蔡维庸对出使魏国官员的掌控,与司州世家的羁縻,以及背后一整片为其运作的权力网络,实在令人不敢深思。

  楚王接过陈念川的奏疏,此奏疏有数人联名,其中便言司州世族与楚国官商皆有所勾连。

  “既如此,战马商贸一事,你与张氏重新商议考量。”楚王犹豫着,又道,“蔡氏于襄阳力量颇大,本王先下令让其上缴部分所得战马,用以襄阳城防和宫中禁军。再去着人转告世子,本王不过坐拥江水一隅,三州之利,与士大夫众将军攻守天下,不敢乘以龙驹。五匹宝马分给蔡家、陈家、操家、马家、刘家各一匹。此外,世子近日无事不可再出宫。”

  陈念川将楚王命令传达后,蔡维庸却久久不能淡然。生在乱世,机巧从来都不是安身立命的手段,唯一可靠的只有兵权。只要兵权在手,蔡氏便不必雌伏于任何人之下,而是可以与各方展开一个平等的对话,这也是魏国帝王对自己礼待的原因之一。

  可如今楚王竟向他索要战马,并将贡献马匹分给各家,也是在试探他的底线。毕竟,他接收了偷盗而来的战马,已经得罪了魏国皇帝。除非肯在楚国忍气吞声,不然再魏国那里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此蔡维庸思索片刻后,还是决定按楚王的要求,上缴部分战马。

  陈念川深夜回到家中,正要入睡,却见侍从慌张传话。

  “张家传人来告知郎主,张畚方才奉诏入宫,已被大王扣押!张畚的堂弟张晗已在厅堂等候,想请郎主寻一解救之法。”

  陈念川睡意顷刻全消,连忙披衣前往厅堂。

  “西洲,此番西洲可要救我堂兄!”张晗见陈念川入内,连忙拉住他的衣袖。

  陈念川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晗道:“其实洛阳丢失兵马,原本便只有两百余匹,我家也是才得知内情。只是在司州得此消息的,也绝非仅有我一家。或许,此节已被大王知晓,怀疑我等蓄意谋害蔡维庸。”

  陈念川也慌了:“若是如此,蔡维庸必不饶我等,大王只怕也要降罪,日后立身岂不更加艰难。”

  张晗紧紧握住陈念川的手腕道:“尚未到绝路。蔡维庸既得战马,见恶魏王,此乃事实。只要我等能将蔡维庸与盗马之事坐实,遂了魏国皇帝的心愿,即便楚王事后泄愤于我等,我等也能进退从容。”

  “坐实?”陈念川道,“我等并无凭证,坐实仅有杀蔡维庸一途啊。”

  “那有何不可!”张晗道,“蔡维庸一死,届时唯有你陈西洲有资历执掌朝事。况且杀蔡维庸一人,便可与魏国结以欢心,来日南北物力,俱可得获,也足够你陈家立于朝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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