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善 第36章

作者:二月梢 标签: 轻松 古代言情

  萧瑞良的脸色十分难看?,看?了眼萧时?善,“你?跟我?来。”

  萧时?善跟着走?了过去,慢悠悠地迈着步子,仿佛是在闲游,“怎么不见六妹妹,不在太太的灵堂前?守着不太合适吧。”

  萧瑞良脸色铁青,朝她高?高?地抬起了手。

  萧时?善冷笑道:“怎么,父亲还想再打我?吗?父亲可要想清楚了,我?可不是那个?谁都能踩一脚的野丫头了。”

  萧瑞良收回了手,控制着怒气?说道:“那是你?的母亲和妹妹,你?怎么能做出如此歹毒的事!”

  萧时?善问道:“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怎样的事情算是歹毒,还请父亲指教。”说她歹毒,那陈氏又是怎么病逝的,未必不是为了遮丑给灭口的,她歹毒也是随了根的。

  萧瑞良厉声道:“即使她们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那也是她们一时?糊涂,你?瞧瞧你?都干了些什么,要让整个?侯府都丢尽脸面吗?”

  萧时?善笑出声来,笑着笑着把眼泪都笑出来了,“你?管那叫一时?糊涂,你?知道她们对我?做什么了吗?”

  萧瑞良自然是知道的,即使一开始不知道,在陈氏和萧淑晴出事后,也都询问清楚了,但即使陈氏做了错事,她也不该揣着报复的心,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歹毒的心肠,完全不为侯府和他人考虑,她若懂事些,就做不出这等事。

  “你?这不是好好的吗?”

  这句话像滴水落进了油锅,顿时?噼里啪啦地炸起了油点子,如果说之前?她还以?为他不清楚内情,这下她就该明白了,即使陈氏和萧淑晴做的那些事他都知道,也不会怎么样。

  脑子里的弦一下子崩断了,萧时?善声音尖利地道:“我?就该死,就不应该活着是么,无论别?人怎么对我?,我?就该受着,回一下手就是我?不知好歹是不是?!既然如此,我?出生的时?候,你?怎么不掐死我?,让我?活在世上做什么?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最?后一句话声音都走?调到了,萧时?善一刻也待不下去,她转头就走?,一转身眼里的泪瞬间滚了出来,她居然还会因为这个?哭,她使劲儿擦了擦脸,反而越擦越多。

  视线一片模糊,萧时?善紧咬着牙,急切地逃离这里,耳边的声音乱糟糟的,她连路都看?不清,却是一刻不停地往外跑。

  李澈刚下马,就见她哭着从安庆侯府跑了出来,他疾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萧时?善浑身绷得紧紧的,嘴唇都要咬破了,那怕是那次遇险也没有这般激动,李澈把她打横抱起,将人抱进了车厢。

  微云疏雨焦急地追了过来,两人心里一阵不安,三年前?就这么闹了一场,当时?她们都怕姑娘想不开,谁知道又给激成这样了。

  他刚松开手,萧时?善就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哭着叫道:“我?真?贱,我?真?贱!”

  “萧时?善!”李澈攥住她的手,把她禁锢到怀里。

  萧时?善拼命挣扎,哭得撕心裂肺,四肢被困住,就拿头往他身上撞,就这架势,怕是面前?是堵墙她也敢一头撞上去。

  “你?怎么了?”李澈紧紧地抱着她,把她的头摁到胸膛上。

  萧时?善张着嘴喘息,眼泪不断流淌,整个?脖子都湿了,一句话不说只不住地哭。

  李澈抚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等她稍微缓和些,捧起她湿漉漉的脸庞,道:“谁给你?气?受了?”

  萧时?善眼睛在看?他,又仿佛什么也没看?,眼睛又红又肿,抽泣地道:“我?是不是……不该活着……”

  李澈知道她这是自己钻了牛角尖了,他给她擦了擦眼泪,“你?平时?的志气?哪去了,不是谁也欺负不了你?吗?现?在哭什么?”

  萧时?善只觉得自己难受得要命,他却这样轻描淡写,她挣了挣身子,大声嚷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

  李澈垂了垂眼,捧着她的脸道:“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哭成这样。”

  萧时?善下意识想反驳他,但又说不上话来,重要个?屁,她爹死在她面前?,她都不见得掉几滴泪,可就是受不了他那些话,陈氏和萧淑晴做什么,她只是愤怒,但她爹那般说话,便不仅仅是愤怒了,正是因为有过期待,才会格外难以?接受现?实。

  “哭成这副鬼样子,以?后也不用再来安庆侯府了。”李澈拿着手帕不甚温柔地给她擦脸。

  萧时?善吸了吸鼻子,前?一刻她还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到了他跟前?就成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往下掉点泪珠都显得她矫情。

第五十六章

  要做到真正的老死不相往来显然不太可能, 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能活活把人压死,但李澈那么说了, 无疑让萧时善心里好受了不少,仔细想想也是挺没劲儿的,怎么就要死要活了呢,别人都是吃一堑长一智,到她这儿反而是越活越回去了,多大的人了还?撒泼打滚。

  萧时善恹恹地靠在他身上, 不再挣扎哭嚷, 由着他给?她擦脸。

  李澈顿了顿手,钳着她的下颌往一边侧了侧,只见她右边脸上有?个显眼的巴掌印,看得出用的力气不小,亏她下得了这个狠手。

  萧时善也想起了自己扇的那一巴掌, 这会子还?火辣辣地疼呢,她别了别头,埋到了他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她抬眸瞅向他, 声?音发哑地道:“我刚刚那样跑出来, 会不会都被人瞧去了?”

  李澈低头去看她,那双水润润的眼眸像浸在水中的两丸黑水银,透着雨洗般的澄澈, 只是哭得有?些红肿, “旁人只会赞你一片孝心。”

  若非萧时善实在没心情?,真?要被逗笑了, 之前?在灵堂前?哭不出来,转头又哭着跑了出来,可算是把戏做足了,不禁去想,若是他问起来,她该用什?么理由搪塞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适的借口,好在他也没问。

  这着实让萧时善松了口气,她放心地靠在他肩上,又嫌不够似的往他怀里挤了挤,“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能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李澈倾了倾身子,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往马车上的抽屉里拿药。

  马车里的矮柜共有?三?层,一层放置茶具,一层备着常用药品,另一层则是丝帕等物。

  姿势有?些别扭,但萧时善没松手,她这会儿身上没力气,若是松开他,定然会歪倒下去的,这个借口比她的姿势还?要别扭,但谁让眼前?只有?他呢。

  为了不倒下去,她努力地往他身前?贴靠,不小心蹭到脸颊,登时哎吆了一声?。

  李澈握住她的肩头,从瓷盒里挑出药膏,将药膏轻轻地抹上去,“这会儿知道疼了,打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留点力气。”

  要是还?能知道留点力气,就不会让自己不管不顾地跑出来了,那种时候哪会想那么多,她老老实实地上药,微仰着下巴,十?分配合。

  右边脸上肿烫痛痒,抹到上面?的药膏凉丝丝的,离得这么近,萧时善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搁,左边右边地游移着,转得烦了便直接瞧了过去。

  他动作轻柔地给?她抹药,萧时善忍不住脸颊的痒意,刚扭了一下脖子,又被他给?摁住了,“别动。”

  萧时善果?然没有?再动,等他抹完药松开她时,她鬼使神差地道:“你要不要给?我吹吹啊。”

  话音落下,李澈偏头看向她,轻轻合上了瓷盒。

  萧时善感觉一股热浪往脸上蹿,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那么一句,她抓住裙子解释道:“我……我听人家说吹一下能好得快。”

  她一下咬住了唇,还?不如不解释呢,都说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别让他觉得她脑子进水了。

  李澈招了招手,萧时善的身体率先做出了反应,身子一倾便把脸凑了过去,她懊恼自己居然如此没有?骨气,他一招手,她就凑过来了。

  当她要往后退开时,他摁住她的后脑勺,侧头给?她吹了吹,“下次再往自己身上打,就自己受着。”

  萧时善忙不迭地点头,“我又不傻。”好端端地干嘛自己打自己。

  李澈嗤笑了一声?,这可真?不好说。

  萧时善有?些讪讪,她这话的确没有?说服力,但那也是事出有?因,打在她身上,她难道就不知道疼么,现在一想也真?是傻得冒烟。

  眼睛肿还?说得过去,脸上的巴掌印让人瞧了去,就解释不通了,不知道多久能消下去。

  最后,李澈和萧时善一起回了国公?府,萧时善戴着帷帽回了凝光院,李澈则去了荣安堂,跟老太太说了一下情?况。

  安庆侯府那边对外宣称陈氏是突发心疾去世的,老太太听了好一番感慨,人老了对生死之事总要比年轻人多些感触,“怎么不见你媳妇?”

  “从侯府出来后,她就有?些身体不适,我让她回去歇着了。”

  李澈这话说得巧妙,不是去之前?不适,而?是从侯府出来后才身体不适,而?侯府里又有?什?么事情?呢,可不正是陈氏的丧礼之事么,这便让人下意识觉得萧时善是在为陈氏悲痛,又或是在侯府操劳累着了。

  果?然老太太听后直道:“三?郎媳妇是个有?孝心的。”

  老太太能这般想,固然有?李澈话里的引导,但也是萧时善往日给?人留下的印象起了作用,她可是晨昏定省次次不落,平日里又温顺可人,挑不出什?么错来,更何况老太太头一次见她,便是她在庙里给?生母的亡灵念经祈福,一身素净的衣裳,双手合十?,跪在佛前?,如此诚心诚意,实在是孝心可嘉。

  由此可见,给?人留下一个不错的初次印象有?多重要,就是萧时善那次素衣乌发的形象让人过目难忘,老太太才会让人去询问她是哪家的姑娘,当然这只是个引子,但倘若连这个引子都没有?,后面?的事真?就不好说了。

  “你既然回了府就多待几日,眼看着快要过中秋了,等过了节再过去也不迟,在家陪陪你媳妇,你一去就是大半年,回了京也不在府里多待几日,亏着你媳妇性子好,若是换个泼辣的,能不跟你闹?”

  老太太可谓是苦口婆心,李澈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见他点头应下,老太太顿时高兴了起来,别人家的事情?说过去就罢了,重要的是自家的和乐融融。

  “前?两日你姑姑派人传了信来,说要来京里住段时间,中秋之前?就能到,正好能过个团圆节。”

  老太太原先有?两个女儿,头一个女儿夭折了,还?剩下个小女儿也是千娇万宠地长大的,后来跟着夫婿去了任上,见面?的机会就少了,也就老太太过六十?大寿那会儿专门来了一趟。

  李澈又跟老太太说了会儿话,才出了荣安堂。

  那头萧时善遮遮掩掩地回了凝光院,偏让常嬷嬷给?瞧了个正着,一看到萧时善脸上的巴掌印,当即就急了。

  “这是老爷打的?这个天杀的,怎么能下得去手!他有?什?么火竟要冲着你来发,真?要把人磋磨死才甘心吗?”常嬷嬷拍着大腿,又心疼又气愤。

  “是我自己打的。”

  萧时善的一句话让常嬷嬷愣住了,着急地问道:“姑娘……这是为何?”

  “让自己长个记性。”如果?说三?年前?那一巴掌没打醒她,这次她就自己扇,让她犯贱!

  微云和疏雨面?面?相觑,常嬷嬷也不敢出声?了,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某些事情?。

  常嬷嬷瞅着萧时善的神色,见她表情?平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可真?要没事,这个巴掌印是哪来的,而?且还?是她自己打的。

  微云和疏雨跟着去了侯府,知道姑娘当时可不是这般平静,让她们感到意外的是姑爷竟然能把姑娘安抚住,要知道她们姑娘犯起轴劲儿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好在这种时候不常有?,但有?那么一次也够吓死人的。

  常嬷嬷担忧地道:“姑娘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容易憋坏了身子。”

  萧时善看了看常嬷嬷,又去瞅了瞅微云和疏雨,见她们都目露担忧地看着她,瞬间明白她们在担心什?么了,她只得说道:“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了,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都围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常嬷嬷稍微放了放心,打算过会儿找微云问问,“花倒是没有?,可这巴掌印可清楚着呢,微云,快把药匣子拿来……”

  萧时善拦道:“不用忙活了,已经上过药了。”

  常嬷嬷一听,还?知道上药,看来是真?没什?么事。

  萧时善只希望脸上的印子能赶快消下去,要不然她连屋门都出不去,难怪人说打人不打脸,的确是很有?道理的事情?。

  正照着镜子,听到外头小丫头的请安声?,她扭过头去,果?然瞧见李澈走了进来,萧时善起身走过去,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往桌上扫了眼,便拿起茶壶去给?他倒茶。

  “你歇着吧。”李澈淡声?道。

  萧时善收了手,瞅着他问道:“夫君是怎么跟老祖宗说的?”

  她从侯府回来就一头钻进了凝光院,这副模样晚间的问安也是去不成了,要是扑的粉厚些兴许可以?盖住,但陈氏刚去世,她涂脂抹粉不合适。

  他瞥向她,“还?能怎么说,身体不适需要休养。”

  萧时善柔声?道:“那我要休养几天合适?”

  李澈支着额头,牵了牵嘴角,萧时善心头微恼,又眼巴巴看着他,他都跟她同流合污了,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在她的脸颊上打量了几眼,似乎在鉴定伤势,“中秋之前?就可以?恢复了。”

  中秋之前?这个范围可太大了,从现在到中秋还?有?十?来天呢,她可不想给?陈氏披麻戴孝,找个由头避开也好,“我什?么病要休养这么久啊?”

  李澈把理由都给?她找好了,“忧伤过度。”

  萧时善点点头,琢磨着忧伤过度又该是个什?么样,忽地看到李澈拿出一张单子给?她,她接过来瞧了瞧,惊喜地道:“这是我的了?”

  李澈拿出的单子正是那片林场的地契,萧时善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有?点兴奋,怕是把她的嫁妆全部加起来也不如这张地契值钱,突然放到她手里,真?是让人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的嘴角上翘,哪有?半分忧伤过度的样子,分明是高兴过头了,“这么快就好了,我还?以?为要等几个月呢。”真?不是她见钱眼开,而?是她手里的东西本就不多,抓到点什?么自然就稀罕。

  李澈说道:“虽然过到了你名下,但要想把这片林场完完全全地拿到手里,还?得费一番工夫,若是直接转卖出去,倒是可以?立马获得一大笔金银,只是金银毕竟是有?限的,相较之下,还?是这片林场更有?价值,但若是打理不好,还?不如直接转卖出去。”

  萧时善道:“我知道的,我心里也是想要林场的,只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去打理,可就这样转卖出去又觉得亏本。左右这片林场已经到我的名下了,以?后怎样我得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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