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 第11章

作者:梅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她坐在马车里,似一尊玉像,乌眸如嵌在玉像上的黑曜石般,漆黑有光,凝然不动。

  两侧摩挲过车窗的树影落在少女宛如削成的两肩,车中光线黯淡,遮去了她长睫底下情绪翻涌的秋水眸。

  不过稍后,她转而望向车外。

  蓦地,她的身子靠向了车窗,一股食流顶到了咽喉。

  江夫人见她身体不适,也是吃惊,连忙问道:“般般?”

  师暄妍靠在车窗旁恶心干呕不止,并制止了母亲搭过来的手,往身后推了一推:“女儿无事,也许是受不得颠簸……”

  江夫人看她实在干呕得厉害,便让人先停下马车,让她缓一会儿。

  师暄妍平复着翻滚不适的胃,见马车停了,回眸望向身后,只见那母女俩正两双美眸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江夫人极力压抑着,似想问,但终究又没问。

  末了,她敲了几下车窗,示意外间人重新赶起马车。

  江夫人拉住了师暄妍的小手,柔和地宽慰道:“般般,你身子不适,何不早说?离宫里有些不便,待回府以后,阿娘让府医来为你诊治。”

  江夫人表面和煦,心潮却已起伏不止!

  一颗心哆哆嗦嗦的,她不经意望了师暄妍的肚子一眼。

  莫要怪她多心,回长安之前,女儿平白消失了一个月。

  她回长安更是车马劳顿,前往离宫之时,也是乘坐这驾马车,从未听她说起过,她耐不住颠簸。

  江夫人的柔和笑容挂在脸上,望着暖风中额前碎发拂动,看似清扬婉兮,实则内里浪荡不堪的女儿,心一点点往下沉。

第9章

  侯府早有人前来接应,家主先下车马,女眷们则从侧门入内。

  师暄妍方才呕吐了一场,脸颊苍白,病容恹恹,江夫人教蝉鬓来搀扶,自己则托着江晚芙受伤的胳膊肘,几人一同入内。

  二房、三房的婶娘姨娘都来接应,一家人亲切热络地说着话,师暄妍融入不进,也无人会在意,便告了身子不适,先回房中了。

  二房的林氏见师暄妍的背影渐渐走远,蹙眉,挽住长嫂的胳膊往花厅里走:“二娘子怎么了?”

  一直到此刻,江夫人都心绪不定,但还未明确之事,怎好随意拿出去胡说,尤其二房又是个管不住嘴的,她不想最后冤枉了女儿,坏了她的名节。

  毕竟齐宣大长公主那里,还要为她与襄王扯红线。

  昨日襄王殿下送芙儿回来时,江夫人也暗中相看了几眼,当真是人中龙凤、倜傥之姿,着实也不逊色太子殿下多少分,若能嫁与襄王,自是般般的福分。

  她眼下唯一只盼着,这个好不容易寻回的女儿,莫要让她们失望。

  “般般吃积了食,只是小事一桩,稍后让府医来为她看诊,”江夫人说及府医,便问二房林氏,“顾府医今日可在府上?”

  林氏回话:“不在,听说是师门有召。”

  顾府医师承名门,于长安也颇有声名,后被开国侯府私聘,于侯府为诸位贵人看诊。

  “他今日既不在,明日再来为师暄妍探脉也不迟。”

  江夫人与几位女眷来到花厅上,说起了离宫中发生诸事,还谈到了女儿师暄妍被齐宣大长公主相中,大长公主似乎有意为师暄妍与襄王殿下宁怿做媒。

  林氏吃惊:“果真?”

  此刻师暄妍与江晚芙都不在堂上,林氏直言不讳:“大长公主竟未能相中大嫂亲手带大的芙儿,反倒看中了般般?”

  说起来,江夫人也颇为奇怪:“按理说不会如此。不过般般在江家想来也是惯养娇生,听弟妹说,还请了洛阳城出名的教习嬷嬷来教她高门规矩的,她如今举步投足,你们也都见了,确不输给长安名门闺秀。”

  林氏便恭维道:“那还得是大嫂所出,般般是承了您的美貌,加上举止妥帖,大长公主这才青眼有加。”

  林氏的风吹得虽舒坦,可江夫人总不忘女儿师暄妍适才马车上呕吐的情状。

  她自己,是生过两个孩儿的人,对孕事了解颇深。

  般般那呕吐得虽厉害,但多半是干呕,想到她回府两个月,便出现干呕的症状,再加上她此前有失踪一个月的先例,由不得江夫人不往那处怀疑。

  先前应许夫君,要探查般般是否身体尚属完璧,因在离宫之中,不好动作,眼下回了府,江夫人打算今夜,便亲自去找女儿谈话。

  如能套出一些话,自然最好,如若不能……

  那便只能明日请顾府医过门把脉。

  月华清冷,照得侯府诸间屋舍俨然,如覆白霜。

  师暄妍身着烟柳色寝衣,在寝屋内做着针线。

  灯下穿针殊见功夫,她一针一线不疾不徐,妙手下一幅活灵活现的莲塘乳鸭图已初见雏形。

  江夫人带着鱼羹敲开了师暄妍的房门,身后跟着的是芜菁与绿珠两名女侍。

  江夫人将鱼羹搁在案头,特意揭开了盖儿,那鱼汤腥膻,像是没处理干净似的。

  气味刮到师暄妍的鼻子里,便是一股冲鼻欲呕之感,她故意不动声色地将盅盖合上,放针线于簸箕,起身向母亲行礼。

  江夫人煦暖招手:“过来坐。”

  师暄妍将小手轻颤着交入母亲指间,任由母亲握住,便落座母亲身畔。

  江夫人在罗汉榻上挪了身位,让绿珠端走榻上香几,教女儿躺在她的怀中。

  她慈爱地俯视着女儿清秀温婉的容颜,掌心摩挲过女儿清透白皙的肌肤,只见一节柔荑般的小手,腕白肌红,骨肉匀亭,似葱根般纤细幼嫩。

  难以想象,这般乖巧懂事的女儿,她是如何干出那等腌臜媾合的勾当的。

  “般般。”

  江夫人轻唤着师暄妍乳名。

  师暄妍美眸微敛,长长的鸦睫上翘着,缓慢地开阖,像是情意缠绵,依恋至深,唇中溢出低低的回应。

  江夫人轻声道:“我见你今日一整天都待在房中,也不肯出来用膳,特意给你熬了鱼羹,只是母亲从来不曾亲自下庖厨,做的羹汤不太鲜美。不过你看在娘一片心意的份上,就吃些?我也少担心些。”

  师暄妍的目光浮出一丝挣扎:“这……”

  江夫人拿鱼汤就是为了试探师暄妍。

  她说今日的呕吐是由于受不住车马劳顿,但此时不在马车上。

  果然她露出为难神色了。

  若再紧逼,怕得打草惊蛇,适得其反。

  江夫人婉转说道:“这些年,你在江家,纵然舅舅与舅母待你再好,终究是我与你阿耶对你不住,你心里自然有不少委屈。这些年,都劳你妹妹,孝顺伺候在娘膝下,给我们侯府带来了不少欢声笑语。不过,现如今你已经回了,你是娘的亲生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不会不疼你的,我怕你心思重,唯独对这节想不开,记恨你妹妹。”

  其实这些话,在师暄妍刚回侯府之时,江夫人也曾对她讲过。如今再讲,实属没这个必要。

  他们言行不一,师暄妍懒得戳破。

  江夫人扼腕:“般般,你是不是不相信娘说的话?”

  自她怀中娇卧横陈的少女,双腿自然垂平,闻言,樱色双唇微微上扬,将螓首轻摇。

  “女儿怎会,女儿羡慕妹妹,也感激妹妹,若是没有妹妹,娘亲这么多年,想必过得很苦。”

  听着她一声一声娇柔如春莺啼啭的嗓音,一句更胜过一句地体贴人意,就连江夫人也忍不住怀疑,这般柔顺乖巧的女儿,怎会是夫君口中不安于室的逆女。

  师暄妍腰间的月白色裙绦,宛如水流般一泻垂地,江夫人见了,微佝腰身,将她坠落于地的裙绦拾起。

  眼下掠过师暄妍微微张开的双腿,眸色渐渐地变暗。

  为她将裙绦放在身旁,江夫人的手指,却一寸寸挪移,落在了不敢落在之处——少女的腿根。

  江夫人的指节抵在少女柔软的肌肤上,隔了一层薄薄的寝衣布料,往下滑落。

  若是处子,双腿必然收紧。

  可江夫人看女儿神态娇慵,宛若海棠春睡的模样,哪里有半分的赧然和紧绷。

  江夫人心头骇然不止,僵硬的指尖收了回来。

  二弟与弟妹来信中说,女儿般般最好与男人纠缠,就连江家的下人都不放过……

  难道都是真的。

  那么她失踪了一个月之久,又是去了何处,她究竟与多少男人曾好过?

  江夫人不敢细想,心头直打哆嗦。

  将师暄妍的裙绦放落,江夫人有些狼狈地起身来:“般般。”

  师暄妍不明其意,因为母亲这突然而来的冷淡,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底一瞬寥落黯然。

  若是,她果真清白无暇,江夫人都要因她的委屈而自省了,可偏偏,这个女儿的秉性已经被夫君算准了。

  她果真是入了下流,再配不上侯府的门楣,更配不上齐宣大长公主的青睐,不配嫁给襄王。

  但迄今为止,尚且并无实证,江夫人自师暄妍的小院离开以后,立刻便去传唤了顾府医。

  大晚上,开国侯也被夫人惊动,深夜不寐,披衣起行在问究竟,但江夫人身子打着抖,在丈夫怀中瑟缩个不停,根本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她的女儿,究竟怎会变得如此不堪!

  顾府医不在府上,一直到次日清早,方从外回来。

  这顾府医在师家多年,为家中诸多女眷看诊,医品贵重,因此但凡家中有个风吹草动,都是劳这位顾府医前来。

  江夫人支开了旁人,只与丈夫留在师暄妍房中,让顾府医为师暄妍探脉。

  师远道早已料到这逆女在外边有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下沉着一股气。

  师暄妍却是呵欠连天,娇慵无力地倚在罗汉榻上,素手探出襟袖,任由府医诊治,语调婉婉地道:“爹娘一早来女儿房中,不知所为何事,般般昨夜里休息了一夜,已经好多了,只是昏倦嗜睡而已,无大碍的。”

  江夫人心头又是咚地一声,似是更佐证了什么。

  师远道冷笑地睨着师暄妍,若不是夫人再三劝阻,一切需得等得顾府医的诊治判断以后,才能下决断,他此刻早已经请出了家法,抽出了藤条。

  他今日,非得要活活将这孽障打死不可!

  顾府医为师暄妍诊治,脸色变得凝重。

  江夫人与顾府医打交道已有多回,见此情状,便知不妙,心悬在剑刃之上。

  顾府医起身,向师远道与江夫人行礼:“侯爷,夫人,此事不宜外扬。”

  青年的嗓音有些许犹豫迟疑,额前渗出了细小的汗珠。

  师远道袖手在旁,死盯着师暄妍,并未感觉到有一丝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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