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 第44章

作者:梅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这是怎么了?”

  韩氏搂住女?儿,正询问,江晚芙心底的苦水如潮水溃堤,骤然涌出。

  她嗓音残破沙哑地唤道:“娘!”

  说罢扑进韩氏的怀中?,哀怨地哭起来。

  泪水肆意的女?儿,真让人爱怜。

  江拯也大惑不解:“女?儿,你不是被侯夫人派去给师暄妍下胎了么?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没办成,师家人训斥你了?”

  那这就是师家人不对?了,他好?端端的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居然被他们派出去干这种事,还要挨一顿数落!

  岂想到?,伏在韩氏怀中?的江晚芙,却缓缓摇头,这让二?老更加惊讶,急着来逼问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让女?儿这般委屈伤心!

  若是与师暄妍有关,他们自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江晚芙眼眸低垂,一颗颗晶莹的泪珠沿着因为?抽噎而颤抖脸蛋滚落,她在抽泣中?,哆嗦着道:“咱们都想错了,师暄妍一直都没有什么奸夫,她在洛阳勾搭的人是太子,她的孩子,是太子殿下的!”

  “啊?”

  韩氏险些跳起来,江拯也两眼瞪若铜铃。

  韩氏抱了一丝侥幸,摇晃女?儿身子:“你说的是真?”

  江晚芙再度点头,一点头,泪水便扑簌簌地往韩氏怀中?掉,看得?韩氏心头又?焦急,哭个什么!

  只听江晚芙道:“今一早,圣人下诏赐婚,师暄妍已是太子妃了,不日就要与太子完婚。”

  韩氏怔忡,不曾想,一朝沦落为?泥的师暄妍还有东山再起之?日,居然攀附上了这么一节高枝儿,她这回?也想了起来,去岁,太子的确在洛阳定居安养。

  那时,洛阳各府均上门递拜帖,有意与太子结交,太子的居所门庭若市。

  但?太子身体病弱,暂住洛阳只为?养病,便一一回?绝了,彼时江拯与韩氏也有心拜访,但?因独生女?儿在京中?,不在洛阳,加上太子又?丝毫不领情,只好?作罢。

  难不成,师暄妍失踪的那一个月,就是去攀了太子的凤凰枝?

  韩氏两眼失了神,呢喃道:“这怎么可?能,太子看得?上师暄妍?”

  自己女?儿样?样?都可?以把师暄妍比到?泥里,太子难不成是眼瞎啦?

  江拯也跺脚:“这贱人,手段颇是高明,没想到?……没想到?……夫人,她要如今得?了势头,一定会回?来找咱们报仇,这些年在江家,咱们可?对?她不好?,夫人,我们还是赶快收拾行?李,这就离开长安吧!”

  到?了这步,江晚芙是孤掌难鸣,侯府都倒了风向,若父亲母亲再离开,她就真没辙了,听父亲这么说,她实在害怕,急着去扯母亲韩氏的衣袖。

  韩氏胸臆难平,如这般丢下女?儿,放她一人留在长安,她没个人撑腰,岂不愈发受师暄妍拿捏?

  那个小贱人以后当了太子妃,要对?付芙儿,该当如何是好??

  韩氏细想,觉得?这事仍有蹊跷。

  如果太子果真当时对?师暄妍钟情,那师暄妍回?到?长安两个月,怎么一直不闻有动静?

  师暄妍年年吃她的参茶汤,早就坏了底子,还能怀上龙子凤孙?

  “女?儿,”韩氏首先?镇定下来,“确诊师暄妍怀孕的那个府医,还在府上么?”

  江晚芙道:“这两日休沐,在家中?——娘,你该不是还在怀疑——”

  韩氏眼冒精光:“我才不相信,那小贱蹄子有那么快怀上皇长孙,我给她那药,就算没伤了她根本,但?也绝对?不可?能,区区一个月就能恢复得?受孕!一定是那个府医在脉案上做了手脚!”

  江拯跺脚:“夫人,你别瞎折腾了,这事真假和你有什么关系!咱们赶紧带上芙儿回?洛阳老家才是要紧!”

  江晚芙一怔,立刻摇头:“不!阿耶,我绝不回?洛阳。”

  要把太子拱手相让,看师暄妍春风得?意,未来母仪天下,她比死了还难受。

  小时候,她抢师暄妍的首饰,把她推下水缸,故意在她的饭菜里放虫子,这些事连她都没忘,师暄妍一定也记得?,她要有心清算,这不是躲得?过?的。

  韩氏露出赞许之?色,拍着女?儿肩头:“是,芙儿有志气!你放心,我这就找个机会,把那个顾府医从?上到?下审一遍。”

  说罢,她又?起身,瞪向江拯:“什么没有关系,师暄妍要是没有怀孕,那就是欺君之?罪,她难道还能做这个太子妃?我就不信了,那圣人能容她大着肚子进门,还能容她一肚子阴谋诡计嫁进东宫。”

  *

  师远道与江夫人一直在正堂里待到?午后,仍旧无眠。

  他们在等候着圣人的赐婚圣旨,然而左等右等不见消息,江夫人也心焦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望向日渐偏西的天色,终是按捺不住,想起太子让人带的话,她不安地迎向师远道。

  “夫君,你说,该不会圣人的赐婚圣旨,不会送到?家里来了?”

  难道太子已经决定,和师家断绝往来了?

  师远道等了这么久不见有消息传回?,也浮躁了,扯着眉头道:“三书六礼,此乃人伦,你慌什么。”

  但?是,江夫人的慌张是有道理的。

  这赐婚圣旨久久地不下来,后来长随从?外头回?来,说出了他今日在宫禁门口盘桓了一个上午的经过?,低着头道:“圣旨已经由二?娘子拿着了。”

  江夫人喜上眉梢:“那般般何时能回?来?”

  说罢,又?蹙起柳叶弯眉:“不对?,般般莫不是回?君子小筑了?”

  不行?,女?儿如今大着肚子,怎能住那等牛棚马厩?她要派人,去把女?儿接回?侯府。

  但?长随接着就道:“不是,二?娘子的马车既不是往侯府来,也不是去别业的方向。”

  江夫人心上一动,错愕道:“那是去了哪儿?”

  长随胆怯地瞥家主一眼,声音压得?更低:“二?娘子去了太子殿下的行?辕……说是,不回?来了,二?娘子直接在行?辕出嫁……”

  师远道一拍桌案,眉目森寒如铁:“岂有此理!她是我开国侯府的女?儿,怎能不从?家里出嫁!”

  江夫人就怕丈夫和女?儿再次激化矛盾,好?好?儿的一场喜事,因丈夫抹不开面子而又?乐极生悲,她忙来打圆场:“还不都是你,一定要把般般赶到?君子小筑,祠堂里你那般铁面无情,又?是打又?是骂的,你寒了女?儿的心了,如今不派人去接,你教她怎么回?来?”

  江夫人眼波流转,隐含嗔怪,师远道被诘问得?无法反驳。

  他僵愣了片刻,皱眉道:“我这就安排人,把她接回?来。”

  丈夫肯顺着台阶下,这就是好?兆头,江夫人暗怀窃喜:“我亲自去行?辕接女?儿。”

  “你们父女?俩啊,一个赛一个地扭,又?别扭,又?横,但?般般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对?她,将来她会孝顺你的。”

  这时夫妻两人虽都没再提起江晚芙,但?彼此不约而同想道,亲女?儿成了太子妃,这刚认下的外姓女?儿,也理应借此,高视阔步,准备嫁入王侯之?家,若太子的连襟地位不崇,岂不是掌掴了皇室的脸?

  有了与太子做连襟的机会,到?时长安求娶芙儿的贵胄,也会更多了。

  江夫人正要往外去,忽又?想到?一桩顶顶要紧的事,她一步跨回?来,摸住丈夫的手背,口吻急促:“夫君,你该不会把已经把般般的名字,从?族谱里除去了?”

  “……”

  师远道的脸一阵闷胀,肌肉上下地痉挛抖动了一番后,他咬牙道。

  “你且去,我立刻加回?来。”

  *

  师暄妍从?君子小筑取回?了一些行?礼用物,到?行?辕清点安置。

  太子近旁的长史与彭女?官领着师暄妍,在行?辕闲逛,一路分花拂柳,为?她介绍馆中?各类布局与陈设。

  二?月近末,春景和熙,几座玲珑楼阁砌于溪水之?上,步道迂回?,左右临水而生的芦苇与竹丛一重?青碧、一重?墨绿地铺着,绿意盎然间,繁花点点,犹如宝石般,在日影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景致明媚不失雅致,昭昭春日,烂漫撩人。

  长史在前引路,并为?未来的太子妃介绍:“行?辕与太子殿下的率府毗连,率府是殿下的亲信,有护卫殿下之?责,所以此间安全,太子妃可?以放心。”

  几人沿着一径石子路上去,到?了临水而建的阁楼里,此处境界开阔,登上凉亭,能望见四面春景,惠风和畅,摇动满庭花影水影,吹面不寒。

  彭女?官为?师暄妍沏茶,茶汤浮着浅浅的沫子,香气四溢,师暄妍伸手接过?,笑着言谢。

  太子妃是自小养在洛阳江家的,许多习惯与长安人不同,太子特意交代过?,不得?用长安的繁文缛节过?度要求于她,只要太子妃舒心即可?。

  彭女?官道:“太子妃居住之?所,是殿下往日的茶室,在主屋后,现在已经清理了出来,用作了寝居,这屋舍与殿下的书房挨着,殿下有时来行?辕,方便与太子妃相见。”

  彭女?官是禁中?的女?官,是太子派来的,她一言一行?,自是首先?要替宁烟屿考虑,师暄妍并无意见。

  从?君子小筑来到?这里,如同自横柯上蔽不见天日的密林,来到?开满鲜花的园圃中?,有种景物旷然一新之?感。

  吃了茶水,一行?人又?往主屋去,长史为?男子,便先?行?告退,由彭女?官指引师暄妍入内。

  屋内长有二?十来步,宽十来步,地界开阔,其中?陈设雅致,终年被茶香浸染,一时未散,彭女?官并不知晓太子妃的喜好?,只是遵照殿下的吩咐,细致、妥帖地布置了一番。

  湘帘挂珠,瓶觚焕彩,光线充足,看去明净如新。

  师暄妍邀请彭女?官就座,彭女?官又?召来两名女?婢,为?太子妃引荐:“这两名宫女?,是殿下亲自挑选的,一个叫春纤,一个叫夏柔,都是可?靠忠心之?人,太子妃尽可?以用。”

  这个婢女?一般大小,只有十四五的年纪,都生得?眉目若画,很?是可?爱。

  师暄妍再一次道谢,这时,行?辕传来了通报的声音,说是开国侯府上的江夫人来了,带上了迢迢的车马,来接二?娘子回?府。

  彭女?官做不了主,犹疑着望了望太子妃,这毕竟是太子妃家事,太子妃若是想回?去,也自然是可?以回?去的。

  但?师暄妍只是笑了一下,别过?了视线:“彭女?官。我不想回?去,您替我打发了吧。”

  来报信的人为?难着,犹豫又?道:“太子妃,是江夫人,亲自来了。”

  生母来迎,若连一面都不见,只怕不大合适。

  师暄妍冲彭女?官柔柔笑道:“您是不是不方便?那好?吧,我亲自去说。”

  彭女?官是太子近前的得?力助手,岂敢不从?太子妃的命令,只是担忧太子妃将江夫人打发之?后又?念在母女?之?情而失悔,太子妃这样?说,彭女?官也就没了顾忌,起身折腰行?礼。

  “太子妃少待。”

  说罢,彭女?官便带着春纤,与报信的宫婢一同出了行?辕。

  江夫人大张旗鼓地前来迎接,也想过?女?儿至今难原谅她的阿耶,不肯轻易地与自己回?去,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亲自前来,师暄妍一面都不肯露。

  非但?如此,她不过?派了两个下人就来打发了。

  江夫人拉长了脸色:“太子妃不让我入内是何道理?我是她的母亲。”

  彭女?官也不想把江夫人得?罪了,以后成了挑唆母女?关系的恶人,便把话说得?还有转圜的余地:“太子妃身怀六甲,昨夜里辗转宫内外,属实疲惫,今日才落了家里,已经早早地睡下了,江夫人不妨改日再来。”

  她说“家里”,是把着行?辕当作了家,一定是出自师暄妍的授意。

  江夫人吃了一个闭门羹,心头几分窝火,但?看天色已晚,想着今日也确实着急,便笼起袖口:“好?。你同般般说一声,我明日午时再来。若是她还一睡不醒,我就在行?辕外等她到?天黑。劳驾了。”

  说罢,江夫人便领着浩浩荡荡的一伙人,转身打道回?府,烟尘漫卷,来时着急,去时更急。

  江夫人眉眼间的不悦太过?明显,婚姻本是好?事,可?若因此而忤逆得?罪了父母,好?事也只怕成了灾殃。

  让生身之?母青天大白日地等在门外,而避之?不见,若传出去,有碍于太子妃声名,彭女?官太太子计,为?太子妃计,思忖再三,送走江夫人后,照实向太子妃回?了话。

  师暄妍正坐在胡床上,向着南窗剥松子吃。

  彭女?官转告之?后,补了一句:“太子妃毕竟是出身于师家,倘或一再拒绝生母造访,只怕会贻人口实,在婚前便得?一些流言蜚语,也累及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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