袅袅春腰 第71章

作者:梅燃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古代言情

  师暄妍从来不过问朝政里头的事,但宁烟屿递来,她还?是伸手接了,这信件早已拆开,上头的火漆是断裂的,师暄妍取出信封当?中?的信纸,瞥眸定睛。

  “这是给的开国?侯的书信?”

  但这信上,没有落款,也不知是何?人所发?。

  宁烟屿向她解释道:“这是汉王回给你阿耶的书信。信上解释说,感念你阿耶先前送的一对?红珊瑚树,所以特意还?礼一件古战国?的云纹铜禁。”

  单看这信件,并无任何?问题。

  可?让宁恪如临大敌,神色凛然,师暄妍不禁想到了一点,她在洛阳时,曾逃出江家,在外边听到过一些?童谣,童谣唱的是汉王的义薄云天,里头的唱词她现在全忘了,但当?时听着,便觉着有些?不妥。

  师暄妍把前因?后果相串联,不禁想到了一处:“莫非是汉王——”

  有了不臣之心?

  宁烟屿薄唇折出一抹弧度,收回她指尖夹着的信件,塞回信封里,在师暄妍眼前晃了晃。

  “师般般,你可?知,单凭这一封信,孤就能办你阿耶身事二主,监后待审。”

  只需少做文章,开国?侯府便顷刻间?陷入风雨飘摇。

  这全是因?为她那短视愚昧的阿耶。

  乃是师远道自作其孽,不可?姑息。

  师暄妍喉舌微微发?紧:“你同?我说,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以为,她会为了师家人求情?么。

  宁烟屿不会这样想,只是道:“师远道只是区区一个武散官,他许是不甘其职已久,故而想寻汉王引荐,入朝为重臣,可?惜选错了人。那一对?红珊瑚非但不能让他加官进爵,反倒误了他大事。般般,孤打算发?落他去守城池。”

  师暄妍道:“可?你说汉王若有不忠,把他发?落去守城池,岂不危险?”

  宁烟屿轻笑,指尖扣着美人纤腰,底下看不见之处挠了挠酥软腰窝,激得师暄妍犹如被踩了尾巴的狸奴般要跳起来,浑身发?麻。

  他按回她,好整以暇,似笑非笑。

  “孤哪有那么傻,他一言一行皆在孤眼皮之下,孤放他去,不过是念在你的情?面上,给他最后一道考验,若他还?敢首鼠两端,杀无赦。”

  师暄妍被他眼底的杀气?所冲,惊了一晌,这时才嗅到了太?子殿下身上浓烈的血气?。

  垂眼一看,他的玄袍上亦有些?湿痕,虽看不出颜色,但那血腥气?就是从他身上发?出的。

  原来今日太?子殿下神勇无比,已经杀过一轮了。

  “你不装了吗?”

  师暄妍幽幽道。

  宁恪好奇反问:“装什么?”

  师暄妍抿了下朱唇:“病弱郎君。”

  在行辕里他虎虎生威也就罢了,在外边,也不装了吗?

  宁烟屿闻言,唇齿一磕碰,便又?溢出了一道极轻极浅的呻.吟,将双臂环住太?子妃温香软玉的身,吐气?道:“孤真是虚弱,都直起不来了,娘子抱一下可?好?”

  “……”

  抱一下不好,踢一脚会好。

  *

  师远道想到家中?还?有一大堆烂摊子要处理,回往侯府的脚步就愈发?沉重,几乎抬不起来。

  等候片刻,在府门口深吸一口气?,师远道终于鼓起勇气?,接过长随的马鞭,拴在了腰间?。

  这堂上,众人已散,只有长房寥寥数人。

  江晚芙气?息奄奄,换了一身干净的素裳,哭天抹泪儿地窝在花厅吊窗底下的兰草疏影里,一径只哭,别的什么都不提。

  她大抵知道师暄妍把她幼时干的那些?恶毒之事抖落出去了,想要辩驳,但看了一眼师远道沉怒压抑的黑眸,如裹挟着层层雷暴,江晚芙便不敢再动?。

  江夫人也不知如何?安抚,见夫君回来,只是一个人,般般并没跟在身后,心里虽早料到了结果,却也仍不免失落。

  师远道瞥眼江晚芙,对?江夫人道:“江晚芙入了我师家族谱,是我一时不慎,即日起便划掉她的姓名,所幸这些?年,她在我家中?名目不过是寄养,尚未过户政司审查,只消划掉姓名,便算不得我家人。”

  江晚芙听了,霎时犹如被抽走了魂魄,凄惨地哭出了声音,直道:“阿耶,你莫相信阿姊,她是诬蔑芙儿的,芙儿在师家多年,为人秉性?如何?,难道阿耶你还?不知道么……芙儿是被冤枉的……”

  她一路自吊窗边跪下,膝行而来,无助地牵起了师远道的袍角。

  师远道一把将她推开,冷声道:“谁是你阿耶!你阿耶江拯,不过是个市侩小人,他与你娘韩氏天造地设,才生养了你这么个孽障出来,这些?年我疼你惜你,可?你和你爹娘怎生有脸,要害我的女儿。”

  江晚芙只是哭,几乎要哭出血来。

  虽然极力压抑着,可?总有呜咽声漫涌出来,师远道现在一听到哭声就头大。

  他挥袖对?江夫人道:“夫人,我看她娘如今已经是个罪人,他爹也是个难当?大面的,你还?怜悯她,还?想照拂她,不如及早地把她嫁出去。”

  江晚芙听了这话更加像是要疯了,说什么也不愿出嫁。

  师远道冷冷觑着她:“你若不想嫁人,便只管跟你的亲阿耶回洛阳去,与你那个早已蹲了大狱的阿母团聚。”

  江晚芙被唬住了,愣愣地不敢再发?一句声。

  江夫人是想为江晚芙觅一个好人家,可?这般草草出嫁,如何?能挑选良婿。

  夫君做了主张要划掉江晚芙的姓名,那她便是罪犯之女,一个犯了事的婆子的女儿,还?能攀附得个什么好亲事?

  可?家里的大事都是夫君做主,便是江夫人也无权置喙分毫,她掩了掩泪花,低低地哭泣出声。

  直到现在,她都不愿相信芙儿是个坏孩子,怎么会呢。

  师远道冷口命令:“来人,送江晚芙到君子小筑去。”

  左右便来叉起江晚芙,任凭她如何?哭诉,如何?求饶,师远道那一颗心硬得同?铁一样,坚决不再回心转意。

  细想来,这么多年,他对?江晚芙的疼爱,只不过是因?夫人而爱屋及乌,男人对?于自己血缘无关的孩子,能有多少真情??

  更何?况他每日事务庞杂,与江晚芙相处不多,就连相伴之情?,也不甚深刻。

  他见夫人甚为疼爱这个来之容易的小女儿,他便也随声附和。

  一则是取悦于夫人,二则是,倘或他流露出一点对?般般的在意,就生怕夫人会想起般般,又?要闹着违抗圣意,将般般接回来。

  这个抱来的女儿他了解不多,只觉她娇柔可?人,爱撒娇,对?自己分外亲切,便也心里头认下了这个女儿。

  但今天推翻了以前所有认知,师远道把他为数不多的“真情?”收了回来,再看江晚芙,没了一点恻隐之心,纵然她嚎啕着被拉扯出门,师远道也终于不再被“父女之情?”所裹挟。

  他头痛万分地瘫倒回座椅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下人拎着一只金丝笼,忧心忡忡地进来了:“家主,这只娇凤这两天不进水米,好像快死了。”

  师远道余怒未平,拍案道:“一只鹦鹉的死活,也要来问过我吗!”

  下人委屈巴巴,不敢反驳,只想说,以前家主可?疼爱这只鹦鹉了。

  这娇凤会说得一口俏皮话,常常逗得家主哈哈大乐。

  可?不知怎的,鹦鹉后来自闭了,鸟嘴同?上了锁一般,再也不开口说一句话。

  自闭的鹦鹉失去了讨人喜欢的本领,很?快地,便被师远道撂在一旁置之不理。

  下人也是想起往昔家主也有抱着鸟笼爱不释手的时候,想着娇凤临终前,能得家主一声关怀也好。

  师远道瞧了只是来气?,正恐没个撒气?的地方,看到那只色彩斑斓的鸟儿,伸手打了过去,直把金丝笼篾给打掉在地。

  笼子自地面翻滚了几圈,那只蔫头蔫脑的鹦鹉也翻滚了几圈,落在地上,呕出一块黑物来。

  这黑物一经呕出,这鸟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扑扇起辉煌的翅膀,张嘴便嘎嘎叫:“师暄妍,小贱人!师暄妍,小贱人!师暄妍……”

  师远道一怒之下,差点儿上前要踩死这鸟。

  饲养娇凤的下人急忙来拦着,并道:“家主息怒!家主息怒!它只是一只畜牲,怎会说这话,这只是学舌……”

  师远道冷静下来。他想起,这只鹦鹉原先是挂在西厢的。

  那里每日出出进进的,只有江家几人。

  那鸟仍在不知死活地高叫着:“师暄妍,小荡.妇!师暄妍,小荡.妇!”

  师远道怒意填胸,对?江夫人道:“你这些?年倒贴钱也要扶持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可?是你看他这一家子是些?什么牛头马面,表面上一口一个‘般般’,唯恐不周到,背地里,他们是怎么对?般般的!我现在忽然想起,当?初般般进京之前,江拯给我写了一封信,信呢?”

  江夫人最是宝贝这个弟弟,那信已经被作为家书妥帖收藏起来了。

  江夫人也不曾想到,江拯夫妇竟还?有两副面孔。

  她喃喃道:“那么说,般般回来的时候,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是她错信了弟弟,冤枉了亲女儿。

  江夫人两眼失了光泽,怔怔地落下泪来。

  般般……她苦命的女儿。

  原来多年来,她吃的只有苦,渡的只有劫,而她自己,被猪油蒙了心了,竟然对?一个虐待自己亲女儿的人的女儿,掏心挖肺地好!

第58章

  江夫人?从房中上了锁的屉里取出了几个?月前, 自洛阳来的书信。

  书信是江拯所发,上面的字迹、落款, 清晰无余。

  师远道常听夫人在耳根子旁吹风,道她们?江家的儿郎当年?也是青年?才俊,可惜天不从愿,竟至于?屡试不第,个?个?出挑,却没一个能入得官场。

  他?听得多了,也就信了,还想可见他自己虽只混迹了个?武散官, 入不得主流,但也算好过了。

  现如今细思起来,江家一路靠着祖荫,还能凋敝至此, 想来江拯绝不是什么力图上进的好货。

  倒是他?,偏听偏信,对夫人?的娘家一族过于?信任, 才导致对女?儿般般的质疑。

  般般自小被送往洛阳江家, 她的成长过程, 师远道从未参与过。孩子自诞生?起便是一张白纸, 它能长成何种模样全?仰赖于?后?来的修剪,师远道拿不准女?儿性情,揣度着她总不如以前相?熟已久, 也算得有几分文质彬彬的妻弟更值得人?信赖。

  拿着这?封沉甸甸的书信, 师远道再一次坐下来, 秉着耐性通读至尾。

  江夫人?在一旁往铜盏里?添水,觑见丈夫的脸色不对, 愈来愈铁青,她不禁心里?犯起涟漪,忐忑地道:“夫君,阿拯这?信不对?”

  这?信上的内容,师远道已经看?了不下三遍,自以为已经熟悉,可今日发现,他?其实完全?不熟悉,各种细节,都有值得推敲之处。

  江拯于?来信上说,女?儿般般自幼便好思春,不安于?室,且性格顽劣,不大愿意循规蹈矩,在大人?面前也毫无礼数。

  信上还说,他?的夫人?韩氏,对般般尤甚喜好,有求必应,无有不纵,这?才养成了般般后?来偏激骄纵、目中无人?的性子。

  师远道将江拯恨不能字字泣血的书信指给江夫人?看?:“你看?,他?这?一句句说的,是般般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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