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为夫人寸心如狂 第38章

作者:藤鹿山 标签: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古代言情

  乐嫣想起后厨才蒸出来的桂花糕,春熙宫里这两位嬷嬷做的桂花糕乃是一绝,她出宫这些年最惦记的也正是这一口。

  乐嫣连忙差人将还热乎着的一盘糕点送给尚宝德,笑道:“尚总管尝尝,也不知您吃不吃得惯,这还是兴州的口味。”

  尚宝德收下却也不吃,反倒是叫身边小黄门捧过了,笑着道:“这糕点想必陛下爱吃,奴婢送给也给主子爷也尝一尝。”

  乐嫣一听自然是欢喜,又叫人捧来一盘,“大总管切莫客气,我这蒸了整整两笼呢。”

  这回尚宝德没客气,一连吃了两块。

  糕点蒸的绵软香甜,米香透过木樨花香,再往上淋上蜂蜜,馋的能叫人将舌头吞下去。

  二人谈笑间,乐嫣忍不住探问:“不知总管可知晓,公主府之事如今如何了?”

  说着,乐嫣亦是脸上一红,可她也实在无奈,无处可去。

  打定主意要和离,便一刻钟拖不得。若是和离之身再住在春熙宫……终究是不妥。

  在京中另外置办宅院也不是一两日能办好的。

  乐嫣如今只想着快些将宅邸定下来,无论叫什么名字都好,有一个落脚之地才能心安。

  不然她离开了侯府,那些嬷嬷婢女护卫们在侯府倒是尴尬。

  尚宝德道:“陛下已经赐下康献王牌匾,差了宫匠前往修缮。”

  “只不过公主府宅院颇大,如今修缮起来也不知一日两日能完工的。怕是要叫娘子多等些时日才好。娘子可是着急?”

  尚总管都这般解释了,乐嫣自然只能违心的摇头,“不着急。”

  尚宝德过来一遭,坐了没一会儿,吃了好几块糕点,又带着整整一碟子桂花糕退下。

  他走后,乐嫣忍不住问起守意春澜二人侯府的事情。

  守意切齿道:“您走的那日,侯爷天黑才回来,知晓你走了也不见如何着急。睡去了书房,反倒是郑姑娘——”

  她说起郑姑娘,简直咬牙切齿:“反倒是郑姑娘一直朝着侯爷说着道歉的话,说那日她也不是成心的,侯爷对她倒是好脾气,从不曾呵斥……”

  乐嫣不想再提此事,只偷偷告诉婢女们自己和离的打算,并与她们小声道:“这事儿等公主府能搬进去了,咱们再说出去。”

  原以为春澜守意二人还要劝自己,谁知这二人一听乐嫣的打算,竟然一个比一个开心。

  守意眼睛漆黑发亮:“娘子,你可不许再骗我!”

  乐嫣佯装生气的蹙起眉头,双眸圆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娘子我何曾骗过你?”

  守意两根手指绞着香囊上的流苏:“您…您以往每回生侯爷的气,都不超过三天,他一哄你你就不生气了……”

  乐嫣:……

  见乐嫣一连羞红,春澜连忙笑着打岔,说起最想问的事儿:“修缮公主府,真是要将公主府赐给您么?”

  乐嫣点头,她笑道:“千真万确,不过换一个名字,换成康献王府。”

  她说到此时,面上带出几分洋洋得意:“陛下金口玉言,焉能作假?”

  她与二人说着那日陛下的原话:“原来我外祖父家,唔我说的是亲外祖父,符家还有一支近亲,好几十人呢,不过以前动乱时候走得远了,这些年也断了消息。如今陛下才寻到消息。陛下还说到时候叫我在里面寻一个合眼缘的孩子,放在我身边养着,日后啊就叫他承康献王的爵位。”

  康献王的爵位总算有后了,这对三人而言都是天大的好事。

  守意兴奋的双手都轻轻颤抖:“娘子,陛下对您、对咱们真是太好了。”

  三个自小长大的姑娘们对视一眼,忍不住抱做一团。

  春澜红了眼眶:“以往就是那方小院子里,咱们还要蹑手蹑脚,唯恐哪里做得出格了惹得郑夫人骂,惹得锦薇姑娘过来阴阳怪气,您更是,您本来就是胎中不足的,最忌讳睡不足,在永川那两年,瞧娘子日日顶着的眼下乌黑……”

  “如今好了,如今自己娘子的院子,想做什么就做甚么,想睡到何时就睡到何时。只是可惜了,这爵位不能叫娘子的孩子……”

  乐嫣却打断她道:“人要知足,高太后以往常说,知足方能常乐,我如今什么都不想了,只想着自己一个人过日子。”

  ……

  到了快傍晚时,乐嫣闲来无事,见糕点十分受人喜欢,嬷嬷们还打算一口气多蒸些的样子,乐嫣干脆跑去殿外采摘起木犀花来。

  能入糕点的花儿种类繁多,许多花糕乐嫣总受不来,却独爱木犀花。

  这般的口味许是自小养成的。兴州府里,祖母院子里有整整两排的木樨花。

  每年冬季,兴州城地处北境,能吃的粮食种类不多,滋味寡淡。

  乐嫣小小年纪便随着高太后一起在秋天时便采摘木犀花,然后晒干后保存起来,可做头油,可做熏香。

  更可做糕点。

  那时候兴州府冬日里四处苦寒,种不了粮食,能吃的东西少,连米粉面粉多是放置一两年的,时间沉了闻着时常有股霉味。

  高太后素来节俭,又是前边打仗的时候,好的都紧着前线用,她自己什么都舍不得扔。蒸糕点时便放许多木樨花下去,蒸出来的糕点再闻不见一点儿霉味,反而吃起来软糯香甜。

  一寸秋风一寸凉,乐嫣中途跑去穿了一件夹袄,才勉强将冷冽压下。

  她忙上忙下摘下了满满一兜的花,转身却见身后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线。

  皇帝站在她身后,看她上蹿下跳不知看了多久,竟是没出声。

  乐嫣今日穿的有些不伦不类,穿着粉白撒花的如意月裙,却因为天气冷,随便往外头套了一个石青梅花纹的棉袍。

  若是旁人,只怕这番颜色这番打扮丑到不知何处去了。

  可偏偏树下娘子乌发如云,唇色朱樱一点,眉眼间妩媚盈盈。

  她俏生生站在木樨树下,暮光斜抛在她脸上,粉腮红润,整张脸颊泛起细腻柔光。

  乐嫣吓了一跳,连忙稳住自己辛苦许久摘的花:“陛下怎么来了,我方才在摘花,想着做糕点做香囊,没瞧见您呢。”

  这天气阴冷,她穿着夹棉的袍子尤觉得手间冰凉,皇帝仍是夏季里的一身素袍,立在阳光下,身姿高挺,目光深深。

  尚宝德跟着皇帝身后几步,不打搅二人的距离同乐嫣解释:“陛下朝上时用过桂花糕,倒是十分想念幼时的味道,怀念起高太后来。这不,忙完了政务就连忙过来看一看。”

  她有些欢喜,抿着唇浅浅笑起来:“那陛下可是有口福了,我才摘了这些花。”

  皇帝提步往春熙宫方向,还不忘朝身后小娘子招手。

  乐嫣眉眼低着,便几步小跑了上去。

  她的外袍袍尾叫她充当了布兜,兜着满满的桂花,若非皇帝方才出现,只怕她还要继续采摘一些。

  是以如今走起路来就颇有些小心翼翼,深怕走的快了,花儿撒了出去。

  皇帝调转过视线,见她奋力跟着,便有意循着她的脚步慢下步伐,二人一前一后,一高一矮,一同走回春熙宫里。

  外边天色正是用晚膳的时辰,方才尚宝德又说皇帝一处理完政务便来了此处,想必是没用过膳食的。

  乐嫣便问皇帝:“陛下留这里用膳吗?”

  他自然是从善如流。

  不一会儿功夫,宫人们便端着黑漆紫檀钿螺案几安置在二人身前,又将菜肴一道道摆上来。

  乳鸽鲍鱼鲜笋汤熬煮的奶白香浓正是火候,还有蒸的酥软的羊肉粽,杏仁羹,火明虾炙,还有一道暖寒花酿香螺。

  乐嫣早就闻到杏仁羹的味道,混着满桌子的饭香,她全神贯注拿着调羹一勺勺送进唇里。

  杏仁味满口浓郁醇厚,淡淡的清甜,香气扑鼻,并不腻人。

  乐嫣一晃眼只觉得回到了高太后还在的时候,满屋子的孩子们玩耍嬉笑,她永远是最得宠的那一个,围坐在高太后膝边,无论何时,都会有一碗温热的杏仁羹替她留着。

  二人间安谧温馨,甚至也没说话,只这般静静吃着饭菜,竟叫皇帝甚至生出些错觉来。

  夫妻二人,执子之手举案齐眉。

  冬日里,她替他盛汤,他替她捂手,屋内一定要将炭火少烧些,冷冷的,才更有暖意……

  二人心中正是怅惘之际,忽听殿外宫人来传话,道是沈婕妤来了。

  皇帝微微坐直身子,眉头微蹙还没说话,乐嫣便连忙道:“快请婕妤娘娘进来。”

  这般倒是叫乐嫣有些不自在了,乐嫣记起来,这位算来她还要称呼一声舅母。

  她自然是不想插在这夫妻二人间,奈何如今春熙宫是自己住,自己贸然离去更不好。

  乐嫣便连忙叫宫人重新上了案几碗筷来。

  沈婕妤入内时见到那身影,不由得脚步一顿。

  饶是她也没想过在此处瞧见皇帝,先是一怔,接着又是满面欣喜。

  她一双柳叶似的眉毛杏仁似的圆瞳,无须描绘便若秋水含波。

  “今日不曾想陛下也在此处……”

  食不言寝不语,皇帝目光沉沉,只是用膳。

  乐嫣只能特意将座位安置在她与皇帝间,叫这夫妻二人坐的靠近几分。

  沈婕妤是个聪明人,知晓这位能入住春熙宫的乐娘子虽瞧着没了什么身后势力,可与皇帝太后诸多贵主的交情都不浅。

  本来想着趁机来与她套套近乎,若是日后能相处的如同姐妹,自然更好。

  未曾想在此见到了皇帝……

  看来传言不假,皇帝看重这位外甥女。

  既如此,她心中对乐嫣的三分轻视也消失不见,心中油煎一般着急,尝试着与这回必要与皇帝搭几回话。

  只是几回她说话都见皇帝兴致寡淡,便也聪明的没有再上前惹人嫌。

  她转身与乐嫣谈笑说话。

  “老远就闻着你这里的花香味,可是要做什么好玩意儿?”

  乐嫣笑着回答:“大多已经交给嬷嬷们蒸了糕点,还留了一部分打算晒干,然后做几个香囊带着玩玩。”

  沈婕妤揶揄打趣道:“你倒是心思巧妙,侯爷这几日可有朝着你服软?这香囊若是他不服软可就没了,若是服软,是不是还能得一个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乐嫣默默将杏仁羹咽下,笑着回她:“没有。”

  这话倒是叫沈婕妤不好意思了,她像是有意朝着皇帝显示自己的贤良温和,以柔化刚。

  “男人们在朝堂上本来就忙,淮阳侯有时候情绪不好亦是情理之中。侯夫人不妨听着那日恭王妃所言,实在不行就给侯爷纳了那个姑娘,他自然惦记起你的好来……”

  乐嫣不好告知婕妤娘娘自己的和离意绝,不然只怕又是一通如前两日一般的念叨。

  她们是高位,若是太后一句不准她和离,她该如何?以下犯上么?

  干脆婉转的将话意告知沈婕妤:“当年我嫁给卢恒时,他答应过我不会纳妾,此生不会有二心。”

  “我能接受他一万个缺点,唯独不能接受不贞这一点。更别提给他主动纳妾了。”

  此话一出,尚宝德面色微白,偷偷去瞧那位爷的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