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泠 第147章

作者:明月珰 标签: 古代言情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好在楚寔居然还没醒, 季泠赶紧放松自己,然后缓缓地往后挪动,直到挪到自己那边,才又开始装睡。

  可惜她看不到的是, 楚寔的睫毛动了动,对她的举动那是一清二楚。原本就是他使的计, 半夜里把季泠的被子给卷了, 她在睡梦里寻找热源自然往他怀里钻。

  暖玉温香的, 虽然是折磨之上再加折磨, 可猎人为了捕捉猎物,泰半都能很好地控制住自己, 只为了最后一击,将之收入囊中。

  一连接着好几日, 季泠发现自己都是在楚寔怀里醒过来的,到了这日更是过分, 楚寔的手臂就环在她腰上, 不上不下的,让她都没办法悄悄地“滚”离。

  偏这时楚寔却醒了。

  季泠的心都跳到嘴巴里了,静静地等着楚寔说话, 谁知楚寔只是不经意地挪开手, 什么也没说。

  “怎么这么看着我?”楚寔回望着季泠。

  季泠咬了咬嘴唇,“我……”

  楚寔笑了笑,“没事的,这快冬天了, 别看此地在京师南边儿,可到了冬日里照样冻得人发抖。”

  “表哥可以把我推开的。”季泠道。

  楚寔无辜地道:“我却也是睡着了,都是无意识的。”

  楚寔虽然“不放在心上”,可季泠却一直觉得这样不好。晚上睡觉的时候,明明是一人盖一床被子,她怎么就钻到楚寔的被筒里了?

  所以这个晚上,季泠宁愿不停地掐自己的手掌心也要保持一丝清醒。待到黑暗里一切都那么安静时,有个人却突然动了。

  季泠明显地感觉有人在扯自己的被子,这除了楚寔还有谁。眼看着自己的被子就要全部离开自己身体了,季泠大力地一把将被子拖了回来,她还没开口呢,就听见黑暗里楚寔的轻笑声了。

  季泠气不打一处来地道:“表哥,你太无赖了。”

  楚寔却是一点儿也没有惭愧地道:“实在是夜里太冷了,我怕你冷着。”

  季泠气得都想捶人了,“你冷我可不冷。”

  “对嘛,所以我才把你的被子拉过来我盖呀。”楚寔痞痞地道。

  季泠哪儿想过楚寔私底下居然是这样的人啊,她的绣拳已经打了过去,实在是说不赢楚寔了,“你这个臭无赖。”

  这样的花拳绣腿自然只能打得楚寔笑,一边笑一边躲。

  他这一躲,季泠就打得来劲儿了,本来两人推推挤挤就是得有来有往才有后劲儿,上一会楚寔站着不动,季泠自己就打得蔫儿了。这回可好,一个追着打,一个紧着闪,一来一去,什么时候成了楚寔压在她身上了,季泠都没意识到。

  等她意识到的时候,两人之间就陷入了凝滞,仿佛一滴松脂从天而降,将他二人包裹在里面动弹不得,成了琥珀。

  但季泠则觉得自己更像是蜘蛛网上挣脱不得的飞蛾。

  凝滞的时候,彼此鼻尖近在咫尺,彼此的暖息彼此交汇,暧昧的火花就像实体化了一样在空气中“噼啪”地爆着。

  很自然地楚寔低下头了。

  季泠僵硬得成了木头,她一点儿也不敢动,因为感觉到了楚寔身体的变化,她是欲哭无泪。

  然则和她想象中不同的是,楚寔只是浅尝辄止,不过是啄了啄她的唇瓣就翻身下去了,“睡吧。”

  季泠这才松了口气,却见楚寔的眼神可怜得紧。明明是他自己停下动作的,可那眼睛却一点儿也不肯挪开,就那么带着恳求的、乞求的盼着她施舍似的。

  季泠狠了狠心地闭上眼睛,“嗯”了一声,用被子裹紧了自己,果真听得身后楚寔低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

  季泠才不同情他呢,她在被子里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下无限懊恼,自己怎么能任由楚寔亲自己呢?且最后还是他自己停下的,她又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不给楚寔一巴掌。

  季泠正兀自懊恼着,却感觉身后的楚寔有了动静儿,她的心立即又提了起来,却是楚寔起床去了净室,好半晌之后才回来。

  季泠睡得迷迷糊糊的,早晨醒过来发现自己居然又在楚寔的怀里,自然是勃然大怒,“你,你居然又扯我的被子。”

  楚寔还有些晕着呢,“这可是冤枉。”

  季泠自然不肯相信楚寔的话,气呼呼地红着脸看着他。

  楚寔举起右手做发誓的手势道:“我发誓,要是我昨晚又扯了你的被子,就叫我一辈子不能同你圆房如何?”

  这誓发得可甚是毒呢,然则季泠却没有感觉,只觉得楚寔无赖。“真是想不到,表哥你,你居然是个无赖。”季泠骂人,翻来覆去也就“无赖”二字了。

  “当真是没有的。”楚寔道:“原就是清晨之前乃是一天最冷的时候,你朝我寻过来也是自然。”

  自然个鬼,季泠心里嘀咕,却不能再跟楚寔纠缠了,否则最后倒霉的又是自己。

  于是季泠洗脸梳头,再抹了护肤的雪花膏,见眼下微青,自然还得上点儿粉,至于额头的花钿就不打算画了。

  可楚寔却走到了季泠跟前,“我替夫人描花钿赔罪如何?”

  季泠忙道:“我今儿不画花钿。”

  楚寔去已经提起了笔,蘸了点儿胭脂坐到了季泠对面,然后一只手微微抬起了季泠的下巴。“画了花钿,人的气色显得更好些。你本就质弱,生得一副好欺负的模样,额间画一画,气势也能起来一些。”其实气势倒不见得,却是妩媚能增添三分。

  靠得这么近,楚寔的眼睛又一直端详自己,季泠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起来,连呼吸都屏住了。

  好在楚寔的速度不慢,他收笔后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季泠唇上又偷了一个香,恼得季泠不知如何是好,她觉得自己已经听得身后长歌的窃笑了。

  季泠羞恼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瞪着楚寔,恨不能将他瞪出个窟窿来。

  若是寻常人被人这么瞪着,又自知有愧,早就该瞥开眼了,可楚寔倒好,也那么回视着季泠,两人却不像是彼此瞪视,在外人眼里就成了含情脉脉的对视了。

  最后还是季泠自己受不住地先撇开了头。

  上好妆自然是更衣,季泠转入屏风后,却听楚寔道:“天气渐冷了,昨日那种叠纱衣却别再穿了,好看是好看,可等老了你的膝盖什么的肯定会疼。”

  季泠却是没想到楚寔还管这个。

  “你身子纤细又高挑,不穿纱裙穿夹袄也一样的好看。”楚寔继续道。

  季泠虽然没着声,却也用眼神示意长歌出去另外取了一套衣裳来。上身是一件秋水澄的团花短袄,下头配了一条霜白裙襕绣如意百合的百褶裙。

  季泠的身材的确高挑,这衣裳做得又合体,那袄子刚好短在腰际,显得小蛮腰细如杨柳。此外季泠在腰上又缠了一条两指宽的白银链子,那链子的白却和裙子的白几乎一样了。

  链子上垂挂着香囊、荷包、玉佩等等小物件做装饰,走出来叫人一看,真是又娇又俏,还带着一丝天真的魅。

  楚寔赞道:“你这一身出门,只怕隔日武昌大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又要学了去了。”

  “哪有那么夸张了。”季泠道,可心里却也是臭美的。

  季泠今日也的确要出门,昨儿她听刘夫人说积玉桥那边儿有个华翁,莳花最有心得,即便请不得他,请到他身边的童儿照顾她新的菊花,来年都一定长得更好。

  季泠想起楚寔说的要眼见为实的话,让她不要轻信人,便决定自己前去亲自看看那华翁的花园子。

  到出门的时候,季泠才知道楚寔将南安派做了自己的护卫,她心里一惊,楚府的人都知道楚寔身边最得用的两个仆从就是北原和南安。如今或者都不该叫仆从了,都成了楚寔身边近卫的侍卫官。

  出门时季泠的阵仗更是大,车架边上的侍卫就有二十人,很少有官眷出行这般大阵仗的,她坐在马车里脸都烧得慌。

  那华翁的花园自然是没看成的,原来华翁最恨官府,一看季泠的排场就立即关门落锁,假装人不在家。

  季泠自然也不会硬闯,只能怏怏回府。

  到晚上楚寔回来,季泠道:“表哥,做什么让南安带那么多侍卫护卫我呀,我就是随便出个门,并用不着那样的排场。”

  楚寔道:“那可不是给你摆排场的。”

  季泠无言地等着楚寔说下文。

  “如今南昌城不是很太平,我怕有人对你不利。”楚寔道,然后低下头去,“是我对不住你,阿泠,知道你不习惯如此的阵仗,等以后天下太平了就好了。”

  楚寔这么一说,季泠还能有什么法子,反过来还得心疼楚寔。然她也忧心地道:“表哥,如今世道就如此乱了么?我出去了一趟,见街上的百姓都衣衫褴褛的,我……”可她却还在为好不到莳花翁而烦恼。

  楚寔闻言脸上浮现了一丝郁色,季泠见了也难过。

  “天子无道,任由宦官专权,自己却窝在后宫寻欢作乐,还四处派各路矿监、路监大量盘剥收税,百姓自然苦不堪言。”楚寔道。

  季泠顿时羞红了脸,“那为何我们还要办菊花宴?”所费虽然不多,却也不小。其实不止这些,季泠还可以问,为何我们这些官宦人家还能衣锦着绣。

  楚寔笑着摇头道:“阿泠,让天下百姓过好日子,并不是说就要自己过苦日子,同甘共苦才是怜悯百姓。这同甘共苦可是同甘在前。真正的国泰民安,应该是国富民丰,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衣华食丰那才是好日子。”

  楚寔描绘的情形季泠只叹道:“是要老百姓也能过上官宦人家的日子吗?”

  楚寔点点头。

  季泠不信地道:“真会有这样的一天么?”

  “只要人愿意去做,就会有。”楚寔伸出手臂一揽将季泠揽入怀中。

  季泠想挣扎时,却又听得楚寔道:“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永州府,那边瑶民被义教挑拨得作乱,我得去看看。”

  一听又有人作乱,季泠心里就担忧起来了。以往虽然听过不少义教的事儿,可只觉得太遥远,如今却觉是近在身边。“听说义教的教主神通广大,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表哥,你一定要小心些。”

  呼风唤雨什么的,自然是以讹传讹。然楚寔看着季泠眼底的担忧,却没反驳她,脸上反而带出了更多的愁色。

  “表哥,此行十分艰难么?”季泠问。

  楚寔道:“瑶民凶狠,而咱们的军队疏远操练,吃空饷的又多,瞧着人多,其实真正能上战场的却只有五成不到,两边对阵恐怕败多赢少,且朝廷还派了个什么都不懂的监军来指手画脚……”

  在楚寔的叹息中,季泠就格外地温顺了,压根儿就忘记了挣扎,只能靠在他胸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南安放在你身边用, 他会保护你的安全,你出门时一定要带着他。阿泠,这可不是玩笑话,我此去最不放心的就是你。”楚寔又道。

  “放心吧, 表哥,我自不会让你操心的。我少出门就是了。”季泠道。

  “这却也不必, 官宦人家如果都不出门了, 只会让百姓更恐慌。你依旧是该赴宴的赴宴, 该看戏的看戏。让百姓觉得一切正常才好。”楚寔说着话, 很自然地季泠理了理零碎的额发,然后低头亲了亲。

  季泠心里一乱, 正要坐起身,却被楚寔死死箍住, “阿泠,这一次如果我回不来……”

  季泠赶紧地捂住楚寔的嘴巴, “表哥, 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你是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楚寔将季泠的手挪开, 笑了笑, “我还以为阿泠心里是盼着我回不来才好的。”

  “我怎么会……”季泠急道。

  “因为你的心结一直解不开,我……”楚寔苦笑一声,“终究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么?”

  季泠喃喃。想起当初的事儿,楚宿和楚寔都是酒后无德呢, 只是一个是她生了贪念而心甘情愿罢了,她被楚寔说得脸红,“不管如何,我一直都是盼着表哥好好的。”

  “只是为了老太太而已是么?”楚寔道,“所以你当初宁愿死也不声张,为保全我的名声,也为保全二弟的名声。”

  季泠错愕地看向楚寔,却见他摆了摆手,颇有些疲倦而颓丧地道:“安置吧。”

  洗漱后季泠上了床,还以为会发生点儿什么,结果一大早醒来,她没再在楚寔的怀里,可却依旧睡到了他的那一边儿去,只是被他用被子在中间隆起隔了一下,两人才没滚做一堆。

  直到楚寔骑上马背走了之后,季泠站在门边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尾,心想自己是不是真伤他的心了?若是他得以安全回来,她,她……

  可只是光想一想那事儿,季泠就害怕得紧,好像那种疼痛又回到了身体里。

  谁知楚寔这一去就是四个月,到衙门腊月二十封了印都没回来,前三个月却还有信道一声平安,最后这一个月可能是雪太大道路封阻,竟然就没了消息。

上一篇:木香记

下一篇:娇宠卿卿